第三十三章桥断
雨势并没有继续增大，山洪虽然没有完全消退，但好象也没那么汹涌了，那阵阵的咆哮声，也减弱了许多。
“走吧，应该没事了，山中大雨，其实也平常得很。”范同说。
我们踩着地上的积水，向这座木桥走了过去，走得近了，发现木桥上的木条，还是新的，大约是不久前才修理过，看看下面，约有几米长度的粗大木条插入水中，看样子很稳固。
第一个走上桥的，是范同，他在上面走了十来步，桥有些震动，但也不至于摇晃，看来还是安全的。
“我们尽量不要走得太近，以免受力集中，会有什么事。”龙妹说。
这个道理我们自然明白。
孙偌是第二个走上去的，他看上去对这样的环境很受落，神色轻松，但走在桥上，还是小心翼翼，不敢怠慢。
我与龙妹也跟着上去，各人之间相隔两米左右，
走在上面，才更体会到惊心动魄。
脚下的山洪翻滚而过，一阵阵水气从下而上吹在脚上，冷嗖嗖的，脚下的桥板，除了已经掉落的，还有不少已经松动，踏在上面，本已有几分不稳，加上这桥并非经常有人经过，虽然不久前修理过，但上面却已长了些青苔，这也是本地雨水多的结果。
我胆战心惊地走着，脚下不时有滑动的迹象，有魂飞天外的感觉，只好用力拉着桥的护栏，心里真后悔，为什么要冒险经过，其实大可以等到风和日丽的日子再来。
其他人的情况，大约也如此，只是龙妹和范同，可能习惯了，而孙偌身手好，他们三个比我更能适应一些。
慢慢的走到桥中间，这时候，天上忽然打了个响雷，雨又倾盆而下，直打得眼都睁不开，在这桥上，风吹得也大，雨伞早就收起来了。
正当我心急气恼，又不能发作的时候，山的那边，河的上流，不知道为什么浓雾大作，还向这里卷过来。
龙妹大声叫着：“小心，可能是河里有大石，正滚下来了！”
范同也回头喊：“大石就要冲过来了，不要动，抱紧！”
我想不到一切可以发生得那么突然，上流那团雾，原来不是雾，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上跌落河里，在河里滚动时带起的水气，瞬间就已经滚到桥下！
还没有反应过来，“碰”的一声巨大暗响，然后听到一连串“卡嚓”“卡嚓”的爆裂声，巨石将中间的那条桥墩撞断了，正是我眼前的位置，我脚下一虚，再抱不住护栏，整个人往下面就掉去，危急中，我反应还算快，伸手扯住了一块桥板，整个人悬在桥上，而木桥，继续炸响着，慢慢向下倒塌！
“小涵！”孙偌最先叫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还能看到他们的情况也不妙，最好的是范同，他差不多已经走到桥的对面，而孙偌和龙妹跟我差不多，就在桥的中部，他们两个抱着桥的护栏，没有象我这样掉了下去。
龙妹对我的情况看得最清楚，她大声叫道：“扯紧了，不要放手，我过来拉你！”
这时候看到孙偌，整个从桥中跳了起来，象耍杂技一样，跳上桥的护栏，蜻蜓点水般，一下子就冲到我上面，整个人向下一扑，脚却倒勾在护栏上，一手拉住我的手臂！
“兄弟！撑住，你要是掉下去，我们就完了！撑住！”
我力气一向很大，本来拉着桥板，也不算太吃力，奈何桥身已经慢慢向中间塌下，脚下差不多已经碰到水面，无处着力，动弹不得，这时候他拉住我手臂，我一下子就上劲了。
“没事！我能上去！”手臂用力，想趁他拉住这股力，向上攀去，希望可以用手搭上稳固的桥板，不料一用力，孙偌一吃重，脚便勾不住护栏，那护栏“卡嚓”一声，竟也快要断了！
“快放手！不要抱着一起死！”我急得狂喊。
“我们一起来，就一起走！”孙偌死命拉着我，不放手。
龙妹也攀着护栏接近了，叫着：“不要松手！”
我向上望去，看到孙偌的脚已经勾不住护栏了，那护栏正一寸一寸的断裂着，孙偌的眼，却是看着我。
“小涵，记住，我们是兄弟，一起来，一起走，拉住！”
我那一刹那，非常的感动。
可惜，孙偌被我这１５０斤重量拉着，上面的护栏再上受不住我俩的重量，马上断了，我俩就这这样跌了下去，几乎已经预计着跌入河里，被急流冲走，在明天某个时候，暴尸河滩。
就在这时，孙偌的跌势停住了，有个人抱住了他的脚！
是范同！
他没有说话，伏在桥上，只是咬着牙，死命拉着！
孙偌也真是了得，就趁着范同这一抱之势，马上借力一扭身，大声叫着：“小涵，上去！”
我在他手臂一摆之下，身体也一轻，不知怎么就被拉上去了，眼前就是护栏，一伸手，握住了。
这时候，风更大，雨更急，桥也摇摇欲坠。
我看到龙妹也已经过来了，拉住孙偌的手，孙偌一个倒翻，已经站在桥上，范同也从桥上站了起来，然后，我们四人没命的跑过去，身后的木桥中段，也垮塌在河中。
没有人说话，四个人倒在河边的湿地上，也顾不上天上暴雨倾盆，只知道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一个不少，真好！”龙妹说。
我是想不明白，范同怎么能，怎么会跑回来救我。
不过，也不重要了。
……
家里出事后，我整个人就跌到了人生的最低点，虽然面上还冷静，其实心里早已崩溃，如果在方家村不是遇着万寅燕，在遵义不是遇着孙偌，我可能支撑不到现在。
“活着，真好！谢谢！”我感叹着。
他们都笑了，毕竟，都过来了，也过去了。
——
雨越下越大，我们回头看着倒塌在河中的木桥，才明白，这桥，一年得要修上好几回，这回算是断得彻底，得要重建。
“我们先到那几间倒了的屋子里，找个地方避一下再说。”龙妹指着那边。
那边有一间屋子，挺大的，就算倒了，也不可能全都倒下，应该还有空间可以避一下。
想不到的是，这屋子，里面的大厅没倒，空间挺大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喃喃的说着。
不知道谁点着了火，也不知道谁拿出了食物，只知道我们三个男人吃东西的时候，龙妹独自走过一边，好一会才出来，却已换了一身衣服。
她换上的衣服，在我眼中，只是民族服饰，很有特色，漂亮与否，见仁见智，但只觉得她那羞涩的神情，是那么好看。
“有你们三个哥哥在，我真幸运。”她嘻嘻笑着。
我现在的心情，还在生死之间没有回魂。
范同拍了拍我，竖起拇指：“小涵哥，牛！”侧头又看了眼孙偌。
“牛？！”我一愣。
罗妹笑了：“他是说你厉害，这样也能扛得住。”
孙偌没有说话，只看着外面连串的雨水。
……
雨还是没完没了的下，当我觉得这雨不可能停的时候，它不但停了，还马上艳阳满天。
“这是什么天啊！”我整理着包里的东西，呸了几声。
龙妹和范同笑了：“你们城里人，哪知道山里的变化多端！”
孙偌在一旁没说话，拿着笔画着，估计又是在画这一带的地形了。
“你也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紧张了。”我走到他身边说。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你真以为有幸运这回事？！”
我呆了一下，也不好说什么。
“这条河，算不了什么，乌龙山后那条猿啼涧，才是鬼神都不敢近。”龙妹说。
然后她侧过头来，悄悄对我说：“你身上的味道，闻着真舒服……”
说完，脸红了。
我吃了一惊，天天这样洗着，怎么还有那股味道？真后悔在方家村地下，将那団东西咬了一口，可能当时不在意的吞下了一些，消化了，散有骨骼中……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时候，龙妹又说：“再走两三公里，就到乌龙山了！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瞎子住的地方，那里，我去过一次。”
——
两三公里山路，也可以走上半天，那是因为暴雨过后，山路已经不见了，到处都是乱石，林木又密，幸好有龙妹带路，近傍晚时，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寨子。
这个小寨子，在乌龙山山腰位置，两侧都是些小山峰，周围很多树木，只有这一处地势开阔平坦，住着有二、三十户人家，分布得很散乱。
龙妹指着周围和远处的山说：“那一带是乌龙山的北麓，森林茂盛，周围群山环列，地势险要，鸟道羊肠，人迹罕至……而乌龙山南麓，则是悬崖峭壁，不能攀登……乌龙村后就是猿啼涧！这个乌龙村所在之地，也是通往猿啼涧的必经之路，在猿啼涧那里，可以看到清楚看到乌龙山主峰嫦娥奔月的景象，如果你们有兴趣，不嫌累的话，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她是背熟了这一带的风土物志。
在寨子里，我看到的也是木房子，有些村民在往来，姑娘穿着不同的民族服装在寨子里穿行，也有些穿的是现代的时装，都妖娆多姿，风情种种，对我们几人只是看了几眼，也没有特别的惊奇。
“这个小寨子住的是苗族和水族人，我也是水族人。”龙妹又说。
我大是后悔，一路上怎么不多问她关于水族的事，说不定跟阿家有关。
龙妹上前拉了一个姑娘，说了一会，走回来说：“那个瞎子住在那里，真的姓罗，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他也是水族人，家人大多已迁到县城，只有一个孙子在这里种茶叶，照顾着他。”
她又悄声说：“我们这里的户口登记，其实很不严格，特别是年纪大的老人家……”
体会到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后，我心里明白，能知道这里住着人，已经不错了，还说什么户口登记，无论外面是怎样的世界，这里只是这里，与世无涉。
“罗瞎子就住在那里！”
整个村寨大约呈南北分布，南高北低，房屋分列两侧，所以因暴雨而冲出的山水，都沿中部低洼处流往山下，没有积水，而龙妹所说的房子，就在村的最南侧，看起来是全村最高，也是最南端的。
她指着的是一间新建的房子，类似吊脚楼的设计，全木质的结构，两层，下面一层是放东西用的，上面住人。
“这里，只怕不简单，你仔细看看村寨后面的小山峰！”孙偌用只能是我听到的声音说。
我闻言定神看了看村寨后面，是一大片密林，两侧有些小山峰，但也没有明显的特征，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他说：“村寨后面是一大片森林，林木之间，隐约有一条山路，左边山峰群中，有四个比较大，右边也是如此，形如一个隐藏着的八卦，只怕这里，就跟阿家有关，这个罗瞎子，也直接跟阿家有关！”这村子前后长达几百米，也难得他看得这么清楚。
我又惊又喜，那岂不是说，我们找到了阿家以前住的地方？而这个罗瞎子，一定了解阿家人的情况，看来这一趟行程，没有白费。
阿姓，正是登山兴叹的家族。
那边的范同，已经有点急不及待，龙妹也说：“我们过去看看，探访一下这个罗公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