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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雷山

作者:方涵之 | 发布时间 | 2017-07-17 | 字数:3742

贵州的旅游名胜多得很,大约可以分成几条线路,西线:喀斯特地貌,东线:历史人文及原始生态;东南线:苗乡侗乡民俗风情;南线:原始森林生态及民族风情;北线:长征文化和酒文化之旅,贵阳一带。

我们的目的地,是雷山,就在贵州东南一线。

雷山县,位于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西南部,距离遵义近300千米,曾被评为“全国十大最好玩的地方”、“贵州十大影响力风景名胜区”和“中国苗族银饰之乡”。人口近20万,算是个不大的县区,境内世居苗、汉、水、侗、瑶、彝等6个民族,苗族人口占八成以上。这里流河山溪极多,是贵州的暴雨中心,境内著名的景点有雷公山、西江千户苗寨、乌东苗寨等。

这个地方,经济不发达。

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在遵义找了一个对雷山较为熟悉的司机,租了他的车,直奔雷山。

通过资料的查找分析和范同的介绍,知道雷山有一个九龙乡,水族人比较多,那里,有可能就是当年阿家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一路奔波,什么民族风情也无心欣赏了。

我们先到雷山县城,住了一晚,然后才到九龙乡。

九龙乡位于雷山县南端,距县城近百公里,名字虽然叫得响亮,但司机也只知道这个地方,没有来过。到了后,才知道,这个地方非常偏僻,好些村还没有通路,没有通电话,是雷山县最边远最偏僻、贫穷落后的民族乡。这里苗、水、侗、瑶等民族杂居,人口近万,竟有百多个自然村寨,分布得很稀疏。

在这里,看到了水族文字,跟那些屏风上的符号文字很相象,风格非常一致,让我觉得阿家人就是在这一带住过的。

一路打听有没有姓阿的人居住过,又问有没有姓罗的会算命的老人,一直问到傍晚,也没有问到什么,只得先找了地方住下来。

“难道他们以前不是跟水族人住在一起的?还是因为迁出时间太长,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那个罗瞎子,是不是真的还在?”我心想。

连范同都疑惑了:“这个罗瞎子,我也只是一直听说,九十几岁人的,又隐居多年,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只有孙偌仍然保持冷静:“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慢慢找。”

——

这里交通闭塞,信息不通,村寨之间的交往,不一定很多,一条条村去问,这是极费时间的,有些村寨的路非常难走,车子又开不到,想想都发愁。

第二天早上,直接就到乡政府去问,一查之下,整个九龙乡,没有姓阿的,也没有人记得以前是不是有这个姓的人住过,至于那个罗瞎子,所有人也只是听说,竟然也没有人知道。

“这类人,在我们村里,就象是巫师一样,我们怎会不认识?肯定没有姓阿或是姓罗的,是你们没弄清楚吧?”一个中年男人对我们说。

他说得对,这里有不同的民族居住,这些民族大都保持着一些古老的风俗,这些风俗,离不开族中的巫师一类人主持,这类人不多,他们一定能认识。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懂阴阳,会算命的瞎子?”我又问。

“乌龙村以前好象有一个瞎子,会算命占卜,但不姓罗,现在好象也老得不能动了,也很多年没有听人说起过他了,要是还在,得有90岁以上了,你们可以去找他问问。”

我们几个心里大喜,除了姓氏,其他特征都符合,说不定就是他了。

“乌龙村在哪?”

“在这的东南部,路况很差,车开不进去,你们还是走路去吧,离这里约有五公里。”

我们只好将司机和车留下,约好了到晚上如果还没回来,那司机就可以先行回去,免得耽误他的时间,到时候我们自己想办法离开。

——

这里很多叫做什么组什么村什么坝的,听得糊里糊涂的,但乡政府见我们远道而来,便叫了一个年轻的小妹妹给我们带路。

路不难走,都是很平缓的丘陵地,种着茶叶,没见到什么人,那个小妹妹可能没怎么见到外面的人,话很多,好奇地打听着外面的世界,听说我们是遵义和广州来的,就更热情了。

她叫做龙妹,只有二十岁,不高,长着圆圆的脸,肤色黑黑的,很可爱,很热诚。她最远也只到过雷山城区。

范同也算是这一带的人,一路上跟那个龙妹说着话,我跟孙偌在一旁听着,虽然大多数都没能听懂,但也觉得没前两天那么枯燥。边走边聊,走得也快,一个小时左右,就到这个叫做乌龙村的地方。

到了后,我们在村委会里休息,龙妹和范同在跟村委会的人打听那个瞎子的情况。

我一路上见到村内有好些遗址,好象是战场遗址,有用青石垒砌的城墙,高五、六米,有东南西北四个路口,还有一座桥,竖有大青石碑两块。

“这里曾经是苗民反清抗暴的基地,当时屯兵万人,这附近的庙宇和战场、练兵场遗址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龙妹跟他们介绍了一下。

我看到村民主要居住房屋均为木质结构,住房极其简陋,有少部份村民仍居住在茅屋内,生活颇为贫困。 村里有一所小学,规模很小。整条村子,除学校操场和村委办公楼院子外,没有其他公共活动场所。看着这些,想起大城市纸醉金迷的生活,不禁感概不已。

“那个瞎子,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住在离这里最远的寨子里,离这里还有近十公里的路,得要翻过几座山,今天是不能去了,我们就在村委会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去。”龙妹说。

我们三人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还要走十公里的山路,只是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晚上,我们几个人又在聊天,龙妹听着我们说着遵义和广州生活,羡慕得不行,眼神都迷离了。

“龙妹,你不要羡慕城市人的生活,那里的人,尔虞我诈,每个人都在算计着其他人,比起你们要面对的自然环境,复杂得多了。城里的人,反倒羡慕和向往你们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简单、自然、纯朴。”我对她说。

龙妹摇摇头:“城市里有不同的东西吃,有不同的衣服穿,可以上学校,天天可以看电视……”

我又默然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真的很想留在这里,永远不出去。

黔东南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誉为“人类疲惫心灵栖息的最后家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我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脑里想起了万寅燕。

……

——

第二天早上,龙妹带着我们,翻过了几座小山,途中忽然下了一场大雨,这雨不是一般的大,只一会时间,山上的水都冲了下来,道路几乎都浸没了。

“这下子可麻烦了,路走了一半,前面不远是乌龙河,过了桥,再走几公里才是乌龙山一带,附近也没地方避雨,再走下去,可能有危险,你们说怎办?”龙妹颇为担心地说。

现在才体会到“雷山地处贵州暴雨中心,地无三日睛”的说法,县内有大小溪流好几百条。

我不加思索地说:“继续走!”

范同是雷山人,也知道这里的天气情况,所以雨具早就备好,我们都穿上了雨衣,还打着雨伞,我觉得这样应该没事的。

只是他们好象都有些犹豫,我明白他们的想法,暴雨倾盆,水从山下冲下来,低处的山路上都积满了水,行走很不方便,但回去也差不多的境况,不如走下去。

最后,他们还是同意继续往前。

“如果过得了乌龙桥,我们就继续前去,如果不行,那就返回吧。我看这雨的势头,最少得要持续一两天。”龙妹使劲拨着脸上的雨水说。

我们尽量往高处不积水的地方,继续向着走,脚下越来越多碎石,原来的泥路已经被水冲得不象路,走了不远,转过一个弯,一阵咆哮声抢入耳中,抬头一看,雨雾弥漫处,群山之中,一座乌黑的高山赫然出现在眼前,山的顶部,形状如一条乌龙扭着脖子,欲飞天而去,也有点象仙女在挥舞衣袖,振衣欲飞的样子,这山前面,也就是我们眼前一百米不到,一条白水翻腾的河流,由西北往东南方向奔涌而过,河不算大,河面也不宽,正因为这样,无法容纳山上急冲而下的雨水,水势十分凶猛。

“这山,叫做乌龙山,山势高耸,非常陡峻,人们也叫它嫦娥奔月,听说还是个风水宝地。”龙妹介绍着。

河上,有一座木桥,看上去十多米的长度,桥搭得很简易,几个大木头做的桥墩,上面铺着些木板,约两米不到的宽度,上面有些桥板已经掉落了,在风雨中虽然也没有摇晃不定,但看着下面那些山洪汹涌而过,响声轰轰,撞出的水花象烟雾一样,十分惊心动魄。

我叫了一声:“不是那些有名的风雨桥吗?”

后来才知道,风雨桥其实是侗族独有的桥。流行于湖南、湖北、贵州、广西等地。由桥、塔、亭组成,全用木料筑成,桥面铺板,两旁设栏杆、长凳,桥顶盖瓦,形成长廊式走道。塔、亭建在石桥墩上,有多层,檐角飞翘,顶有宝葫芦等装饰,被称为世界十大最不可思议桥梁之一。因为行人过往能躲避风雨,故名风雨桥。

龙妹嗤的笑了:“哪里能是风雨桥!眼前这个乌龙山,山势奇险,人迹罕见,千百年来,几乎与世隔绝,如果不是解放了,人们都不知道这里面有个村子呢!听人说,几十年前,乌龙山后的有个猿啼涧,那里有一种叫做‘绿云雪’的茶叶珍品,所以有不少人到那里冒险采摘,这乌龙山才算出了名,但近几十年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人到这里采茶了,这个地方,也几乎被遗忘了,你们如果不是到村乡政府里打听,只怕是打听不到的。”

我跟孙偌对望一眼,心想,原来到了这么深绝的地方,这只能怪平时在城市生活,没有这种深山老林的意识。

范同没有什么惊讶表情,反而说:“这里,跟我小时候上山掏鸟窝、钻山洞的情形也差不多,贵州就是山多,水多,地下河多,岩洞多,你们要是在这里生活,就会觉得一点都不稀奇。”

龙妹也接口说:“嗯,我村里有个姑姑,就是因为姑丈整天去那些岩洞探险,都离婚了!”

这可能就是这一带的民情了。

我心里也有些动摇了,因为在这样的暴雨和山洪中前进,其凶险程度,可以想象。

孙偌指着对面说:“看,那里有几间房子,好象倒了!”

我望过去,果真如此,河对面有几间近山边的木房子倒下了了,露出一根根的木头。

本来已经打退堂鼓了,偏偏这个时候,雨势忽然减弱了许多,让我们又举棋不定。

“再等一会,如果雨势继续减弱,乌龙河的水势缓些,我们就过去吧!”龙妹是领路人,走与不走,还是由她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