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都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白安没有带柯丹去料理宋澜的后事，他打电话给律师，麻烦律师先料理一下，而他则是带柯丹去了医院。柯丹能说话了，但话多了，声音就有些嘶哑，喉咙也会疼，所以柯丹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的喉咙都还没好清楚怎么能说那么多话呢？这样她的喉咙承受不住当然就会出现嘶哑的情况，”医生责怪道，“去拿药吧，必须按时服用，平时也不要讲太多话，不然嗓子就别要了。”

“谢谢医生，”白安道谢，带着柯丹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柯丹去看宋澜时，柯丹却自己提了出来，“我想去看我妈，就当是最后一眼了。”

白安犹豫着点点头，打电话跟杨子文说了下，想打电话给夏夏，让夏夏来陪柯丹，手指停留在那个名字上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她最近挺忙的，还是不要打扰她了，陪伴的事他和杨子文也可以做。

殡仪馆里，柯丹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平静祥和的宋澜，没有走过去，也没有撕心裂肺地大哭，她是很难过，但不至于撕心裂肺，她只是想静静地站在宋澜旁边，看她最后一眼，从此世界上那个曾折磨过她的人消失了，那个说要弥补她的人自私地离开了。

据警察说宋澜一大早就去预约好的化妆师那里，画上了精致的新娘妆，穿上了言峰在世时为她买的婚纱，在路上人不多的时候选择了跳江。警察还说，在今天的前面好几天，宋澜像个疯婆子一样来警察捣乱，阻碍公务，那真的是疯婆子啊，砸东西，骂人，还把警局的门给破坏了。他们没有看见过宋澜想今天这么清醒地打扮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警察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江水很冷，宋澜又穿着薄薄的婚纱，把人捞上来的时候，妆已经花了，脸色很苍白，嘴唇发紫，法医坚定，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白安，你父亲呢？”柯丹忍着喉咙的不适问。

“他的尸体已经被我要回来了，我想，”白安看了柯丹一眼，“他们俩火化后合葬，算是给他们一个好的交代吧！”

柯丹点点头，抿紧嘴巴，挤出一句，“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希望你节哀，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们应该也只有彼此了，如果自己不照顾柯丹，柯丹一个人该怎么办呢？她并不怎么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况且，言峰和宋澜是结过婚的，他应当担起做哥哥的责任。

柯丹低下头，耳边响起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愣了许久，还是白安摇了摇她才抬头，发福的身体以及脸上的皱纹差点让柯丹认不出这是柯立昂了，记得上次见他时他还没这么胖，皱纹也没这么多。柯丹相信柯立昂大概是自己的生活出现了什么变数，绝对不会是知道了自己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柯丹，”柯立昂走近，看了一眼宋澜，深深地叹了口气，向宋澜鞠了一躬，“柯丹，你不要太难过。”

对于柯立昂的突然到来柯丹没有任何感觉，白安倒是担忧地看着柯丹，见她没有任何情绪激动的样子，便放心了，礼貌地喊了一声“叔叔”。白安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柯丹的亲身父亲，虽然对宋澜和柯丹无情了些，但起码在宋澜死后还能来看她。

柯丹冷漠地点点头，不太想说话。

“你妈的后事，我会回来处理的。”虽然离了婚，也有很久不联系，但好歹夫妻一场，就算再无情，也不能把前妻的后事丢给尚未成年的女儿吧！其实他有过犹豫的，因为不想面对亲身女儿的冷眼，但杨柳劝他过来，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不用了。”

说这话的是白安，柯丹诧异地看着白安，白安向前走了一步，礼貌地说，“谢谢叔叔还关心我继母的后事，这件事我自己能够处理好的，就不劳烦叔叔了，也不浪费叔叔的时间了。”

没有经过柯丹的同意就直接拒绝，白安看着柯丹低下头，他想柯丹也应该不太想让柯立昂来办这件事，更何况这是要把言峰和宋澜一起火化然后一起埋葬，让前夫来做这样的事，有些不妥。这场给他们在天堂的婚礼，还是由他们的儿女来完成吧！

“继母？”柯立昂想了想，恍然大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记得自己见过这个男孩子，上次自己去学校找柯丹的时候这个男生就走在柯丹旁边，自己还误以为这是柯丹的男朋友，没想到他们之间有另一层关系，那次宋澜邀请自己和杨柳吃饭，见过言峰，所以大概知道他们会在一起，倒是没想过这么快结婚，而且还发生这样的事。

看着柯立昂的反应，柯丹冷笑，看来自和宋澜离婚后柯立昂果真对宋澜漠不关心，甚至连宋澜什么时候结婚了都不知道，“不麻烦叔叔了，我们自己家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柯丹逐字逐句地说，希望柯立昂听得更清楚。

“柯丹，我••••••”

“哥，安置好妈妈我们就先回家吧！”柯丹抬头对着白安说话。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安排一下，然后我带你回家。”柯丹这么认真地叫自己哥哥，白安突然好想抱紧她然后安慰她说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在啊，但是是在公共场合，他知道柯丹不想和柯立昂待在一块儿，于是白安便去找管事的人了，和柯立昂擦肩时，白安察觉到柯立昂的身体震了一下。

柯丹走到宋澜床边蹲下，“妈，有人来看你了，其实我觉得你不大愿意见他，因为我不想见他，反正现在都无所谓啦，我有哥哥了。”

“柯丹，”柯立昂皱着每天想说什么，这时候白安来了，他喊柯丹时柯丹装作没听到，而白安喊柯丹时柯丹立马应了，白安把柯丹拉起来，“我们走吧！”

“叔叔再见，”白安礼貌地跟柯立昂道别，柯立昂的肩膀忽地耷拉下来。

“小澜，”柯立昂苦笑地看着安详闭着眼睛的宋澜，“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混蛋，是个渣男，虽然我当初是为了钱和你在一起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爱过你啊，我也有我的无奈，所以很抱歉我不得不放弃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听不到了，听说他也在那边，那我祝你们幸福，至于柯丹，我会想办法把她接到我身边帮你好好照顾她的，不管怎样她也是我女儿，杨柳也同意柯丹过来，毕竟她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液。”

“你想吃什么？”白安坐在驾驶座上，这是言峰出事之前给他买的新车，当时他并不乐意接受这辆车，可是现在因为言峰的罪，家里的房子车子都贴上了封条，大概是要充公，只有这辆不在言峰名下的车子和言峰想办法给他留下来的财产是可以动用的。

“我想吃鸡蛋面，”柯丹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白安叫了一声，“哥。”

白安抿嘴，“嗯，满足你。”

白安把车停在路边去超市买了鸡蛋和面条还有一些其他调料以及一些零食，柯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发呆。

“今天超市人挺多的，”白安上了车。

“嗯，今天是大年初七，”柯丹很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去年是我过得最跌宕起伏的一年。”

白安系安全带的手突然就顿住了，然后慢慢下滑，板正柯丹的肩膀使柯丹面对着自己，“柯丹，如果你不喜欢跌宕起伏的生活，以后我保你一世平静。”

看着白安的眼睛，柯丹突然间有些疲惫，“我好困啊。”

“你睡觉，到了我叫你，”白安调高了车内空调，觉得还是不行，便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柯丹身上，他们是共同经历过寒冷的人，知道寒冷有多可怕。

“嗯。”

到了柯丹家白安没有叫醒柯丹，她睡得太安稳了，他不想打扰她，于是便抱着她上楼，抱着她回到房间，帮她盖好被子，想着柯丹也不会那么快醒来，于是白安把食材都在厨房摆放好，煮了一锅姜汤，时不时去看看柯丹有没有踢被子。

刚坐上沙发准备休息一下顺便打个电话给杨子文计划一下火化的事不经意看到一间房半开着，白安记得这是宋澜的卧室。从白安的角度看，卧室里很乱，白安便站起来打算去收拾一下。

被单床单都是大红色的，和自己家里的一样，卧室里也尽是喜庆的味道，见床上很整齐，白安正打算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却在弯腰时看到一张纸。捡起来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上面有言峰和宋澜的签名，白安心里明白，这是言峰和宋澜的离婚协议书。

“哥。”

听到柯丹喊自己，白安有些心虚地丢下手里的纸，走出宋澜的房间。

“你醒了啊！我去给你做面吃。”白安把姜汤端给柯丹，“先喝这个。”

柯丹接过姜汤，喝了一口，白安便去厨房忙碌了，煮面的时候心里却想着刚刚看到的离婚协议书，不小心烫着手了，连忙用冷水冲。

柯丹放下姜汤，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悄悄走到宋澜房间，看到地上的离婚协议书还在，柯丹松了一口气，然后捡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面。

“好了，”白安端着刚煮好的鸡蛋面放在桌子上，对早就等在桌子边的柯丹说，“吃吧！”

柯丹点点头，然后用筷子和着配料，白安倒了一杯水给柯丹。

“你不饿吗？”柯丹一边吹着很烫的面条一边问坐在自己对面的白安。

白安抿嘴，“你吃吧，我还不饿。”

而且他现在并不想吃饭，“我去收拾一下阿姨的房间。”

柯丹偷偷看着白安进了宋澜的房间，然后自己开始吃面。

白安皱着眉，刚刚的那张纸不见了，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面的柯丹，然后开始收拾整理东西。他们两个好像都明白什么，却又都装作不明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