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去年买了个打神鞭

南过嘴上虽然说着软话，却暗自对着树后老狗打出手势，希望山洞中的巨人能通过老狗给自己些提示，只不过老狗却始终没什么反应。

可能是巨人在此刻并没有窥探老狗的视野；可能是出于某些他所不了解的原因导致老狗未能做出相应的指令；可能是巨人通过老狗看到眼前这个古怪女人之后，觉得自身太过危险而匆忙的选择了自毁或是逃匿，从而来不及与南过交流。

也可能是这个穿着青色绣鞋的女人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巨人大叔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现在谎言被戳破，大叔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才好。如果真是这样，在这几天之中，南过被他耍弄的就像个傻子，现在他要利用南过做的最后一件事，大概就是把面前的女人带去他藏身的山洞。

南过在心中所想到的最后这一个“可能”，真的有些让他感到心寒，大叔是他绝对信任的至近之人，如果连他都不再可信，这天下之大，自己还能去相信谁？

女人满面狐疑的看着南过，不解问道：“他是老身的孩儿，老身是他母亲，这又能如何向你证明？从前老家那边的里正倒是帮我签了一份收养文书，可那又不好整天带在身上，总不能让老身现在回家给你取来吧！”

“那你就说说看，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年哪月出生。”南过稍加思量便开口问道。

女人不说话，只是冷笑。

“你笑什么，说不上来了吧。”南过嘲讽的说道。

“关于我儿的所有事情，老身自然全都说得上来。可问题是，你又知道多少？”女人浅浅摇头，继续以她苍老干枯的声音说道，“依照他的性子，很可能连他自己姓甚名谁也不会向你透露半句，最多也就是让你叫他一声大叔。如此一来，即便老身说得再多，你又如何鉴别真伪。”

南过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现在才发现自己除了知道巨人可以叫做大叔之外，真的对那家伙一无所知。

“那你说说，他口中所说的君上又是谁？”南过又问了个自己一直都十分好奇的问题。

“我儿连自己的名姓都不肯对你言明，身为家臣，他又怎会将主子的名讳告诉给你？”女人又开始显得不耐烦起来，南过问的这些问题，即使不是巨人的养母也有可能答得上来，他又怎么能根据这些来判断自己身份呢。

“那你说说，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南过有些泄气的继续问道。

“混账小子，老身将将一甲子的年纪，做你祖母都算绰绰有余，你这么问我就不怕折寿吗？”

南过将唯一的眼睛瞪得滚圆，面前这女人看上去长得如花似玉，谁能相信她居然有了小六十的岁数。

“大姐，你在跟我说梦呢吧？”

“小畜生，你在喊谁大姐！”

女人彻底暴怒了，说话的同时抬起右腿来，一脚踹在了南过前胸，南过只觉得好似迎头撞上了一头发狂的牯牛，他直接被踹的飞了起来，拎着那只破旧的铁皮箱子一路横掠，将身后那棵枯树撞成了两截。

“小子，你现在跟我插科打诨搬弄口舌，耽误的每时每刻都会让我儿凶险更甚，老身也明白你重情守信，如此多疑也无非还是在帮助我儿防备不测。可你仔细想想，若是因为你这一番谨小慎微而拖累了我儿性命，你又当如何自处。”

女人有些后悔自己发了脾气，连忙说些软话来稍加补救，看着坐在地上的南过抚着胸口猛烈咳嗽，她又略感歉疚的说道：“这样吧，你先把老身带到他附近，然后有你独自去查问他是否有个老身这般的养母，如此可好？”

“好个鬼！”南过边咳边爬起身，“你有多大本事我也算看到了冰山一角，恐怕把你带到藏身之地的附近，那大块头也就彻底跑不了了。”

他扔下箱子更加愤怒的说：“就你这么粘火就着的暴脾气根本不像是个当过妈的人，还养母，你能养得活谁啊？”

女人听了这番话，气得险些捏碎了自己那双粉嫩嫩的拳头，“真是个不长脑子的小畜生，大不了不用你来带路，老身自己依凭术能慢慢的找总也找得到，就算被那些觊觎着机甲的鼠辈们抢了先机，大不了撕破脸皮由老身一手解决。但今天若不能亲手掐死你这混账小子，就算老身空活了五十九载！”

“载你大爷，有本事就来呀，还真以为老娘怕你啊！”南过也开始叫嚣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条老狗跑到两人中央，尖厉的吠了两声。两个人成功的被转移开了注意力，都有些奇怪的看着它。

老狗耸拉着脑袋一步步走近南过，用一只前爪在南过脚边的地面上开始勾画，一个叉，又一个叉，老狗画出了许许多多个叉，然后它就默默站在南过面前，头低的更低。

看着许多个叉，南过想了片刻，试探着对老狗问道：“你是想说，我猜错了吗？”

老狗不作反应，保持着一副愧对于人的神情。

“你还想说，是你做错了，对吗？”南过神思恍惚的问道。

老狗一个激灵，晃动着浑身的杂毛，摇着尾巴走上来，开始啃南过的裤腿，它又变回了一条纯粹的狗。

“我次奥，你大爷的！”南过仰着头，朝天空骂了一句，唯一的右眼中晶莹闪动。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把利刃，割裂了他在这天地间唯一的牵绊。

“走吧！我带你去找你那宝贝儿子。”南过有些心灰意懒的说道。

“儿子？”女人有些不解的轻声呢喃，但也无心细想，她双掌印合，金灿灿的符画印纹有若浮光掠影印向大地，一个十人围桌般大小的朱红色纹章在她脚下聚现，承载着她的身躯飞升到距离地面两尺高的半空中。

“带上东西，站在老身的纹章上帮我指路即可！”

南过神色惫懒，看着玄奥的符箓纹章也并未表现出太多惊异，机械的抱起老狗拎好铁皮箱就走了上去，纹章上坚实牢靠稳如平地，载着两人一犬飞上高空。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女人便在南过的指引下，顺利找到了大山深处巨人藏身的那个洞穴。

巨人早已在洞口等了他们多时，待到两人驱散符箓纹章落脚在崖壁之下，他便用憨蠢低沉的声音对女人说道：“您来了，这次我真的以为会再也见不到您了！”

女人叹了口气，面上不喜不怒的斥道：“说的什么傻话，为娘又怎会放着你不管。”

南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作出一副笑脸模样，对着巨人故作轻松的说道：“大哥，咱们这两天相处的还算愉快，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终归你我还是要各走各路，青山不改露水长流，兄弟在这儿就此别过了！”

巨人别过头去，有些不忍再看他的可怜模样，低低的言道：“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大叔啊。”

“您哪里是大叔啊，您是我大爷！大爷您好，大爷再见！”南过一点一点的从新点燃起了愤怒。

女人笑呵呵的看了看南过，然后从地上的铁皮箱中取出了些古里古怪的金属工具开始拼装。

“大叔啊，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个傻头傻脑的小畜生！”女人对巨人问道。

南过一听这话差点没把眼睛给瞪出来，他还真没听说过管自己的养子叫大叔的人，他们俩的辈分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论的。

“四天之前我找到了为害此地的那个巫女，就是那时候捡到他的。”巨人说。

女人继续拼装着手中的器械，摇头说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就知道整天这么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南过听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彻底把眼睛给瞪出来了，他疑惑的看着巨人，身上的毫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急迫的对女人问道：“先等等，你是说大叔是母的吗？”

女人抛了抛自己手中三尺见方的金属器械，面色十分难看的说道：“小畜生说话没个规矩，女孩儿家就是女孩儿家，什么公的母的，再这么口无遮拦可休怪老身不容你。”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南过，将巨人头上的粗大麻布铺在巨人的右侧肩膀上，宽大的麻布铺展开来，就像是一个小棚子，然后她便拎着器械钻进了这个小棚子里，片刻之后，那里面传出了铁钎撬动金属部件的声响，咯噔咯噔，异常刺耳。

“你既然是女的干嘛还总让我叫你大叔啊！难道做别人大叔会让你很享受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干有多变态啊，亏我曾经还以为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没想到你骗我骗的这么彻底。”南过越说越气，说话渐渐地变成了怒吼，由不得他不愤怒，这该死的巨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利用他，就连最最基本的性别都要对他撒谎。

但巨人此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动都不再动一下，这就让南过更加的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你特么倒是说句话呀！”他对着巨人怒喝道。

这时候麻布铺成的小棚子中传出了厚重的铁板滑动声，齿轮啮合声，巨人的脖子下面呲的一下冒出了大量蒸汽。

紧接着，一个空灵悦耳的少女声音从麻布下面传了出来。

“这也好怪我吗？我姓盛，名叫娴淑，我们城中的人们都叫我大淑，要你这样称呼我有什么错？你这没良心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