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她眼里的柔情骗不过局外人

柯丹和白安很快办理了出院手术，毕竟两个人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柯丹还不能说话而已，按时到医院来检查就行了。

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宋澜。而白安则是向警局申请给言峰举行葬礼，毕竟是个犯人，虽然被枪打死了，但身体却不归家属。柯丹在医院的这些日子，宋澜都没有来过，连个电话都没有，柯丹一度怀疑宋澜是不是跟着言峰走了，但回到家又能发现宋澜这些天留下过的痕迹，杨子文陪着柯丹到家，有些担忧地说，“你都没恢复完全就出院真的可以吗？而且这些天我给你留意了，几乎很少看到阿姨回家。”

柯丹点点头，在手机上编辑，“我得找到她，我怕她想不开。”

言峰对宋澜的感情，柯丹算是其中的一个见证者了，而宋澜对言峰，应该是有着相应的感情，她眼里的柔情骗不过局外人。

在宋澜的卧室里，柯丹看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边上还有撕开的口子，协议书上一方赫然写着言峰的名字，而另一方则是空白的，这应该是言峰生前就弄好的，他什么都知道，仅仅是为了保护宋澜。柯丹忍不住揣测宋澜的心思，这协议书皱巴巴的样子，大概是宋澜纠结了许久才决定不撕掉的吧！毕竟这是言峰最后留下的东西，是她想毁掉但又舍不得毁掉的东西。

爱情果然是折磨人的东西，柯丹叹了口气，离开宋澜的房间。

“柯丹，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反正我们家也不远，想聊天也可以打给我，我来陪你说话，如果你晚上饿了不想做饭，我就买好吃的来找你。”

柯丹笑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杨子文走了后柯丹有些落寞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市中心，事情的走向怎么不知不觉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明明不该这样的，在这样的日子里，幸福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东西。

自己做好晚餐，一个人坐在桌子前，不清楚宋澜会不会回来，柯丹在自己对面放了一副碗筷，做好宋澜回来的准备。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家门口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柯丹能够听到有人在开锁，大概是宋澜回来了，柯丹看着门口。入眼的是一双黑色坡跟皮鞋，柯丹目光向上，宋澜面色疲惫，没有化妆的她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黑眼圈眼袋全部都出来了，而且很严重。

柯丹抿了抿嘴，站起来。宋澜看了一眼柯丹，然后走到饭桌前坐下，“坐吧！”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相对无言，宋澜是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说话，她天天去警局自首，每次律师都来了之后把她从警察局带回去，其实她只是想给言峰一个清白而已，所以即便知道柯丹在医院，在得知她安全后也没有去医院看过她。

“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你言叔叔对我那么好，可是却••••••”宋澜停顿了一下，“这里面太多原因了，你还小还不懂，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柯丹想说话却说不了话，于是只好点点头，没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只是想告诉宋澜就算言峰不在了还有自己，至于离婚协议，宋澜想签就签，没有人会阻止，毕竟这取决于宋澜自己，其他人是没办法出主意的。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做到当初说要弥补你的东西了，不过我给你留下了很多钱，还有你以后的路，你言叔叔的律师已经告诉我了，他帮你和白安全部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不管怎样，你和白安还是兄妹，但如果你希望有进一步的关系，我一定会满足你，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宋澜已经失去了对生活的期望，而让宋澜失去对生活期望的，不是浅显的感情，而是那个为了她甘愿牺牲自己性命的人。

柯丹的喉腔有点不舒服，她想说话，眉头紧皱着，她想问问宋澜要干嘛。

“吃饭吧！”宋澜笑，这可能是她能吃到的柯丹做的第一次饭，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宋澜说的那些话让柯丹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柯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深夜都还是清醒的，她在细想宋澜说的话的意思，她不愿意往更深处想，不愿意往极端想。最后实在睡不着，柯丹开了灯坐在书桌前写日记。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写过日记了，柯丹翻了最后写的一篇日记，还是在第一天去育才上学的时候写的，之后有些零零散散但不成文的文字，也标了日期。柯丹叹了口气，她写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认真地写上日期，因为有些于她而言值得纪念的日子，都需要被拿出来好好怀念。当然，这个习惯之前就有，只是之前从来没有什么重要的日期。

柯丹拿起笔，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笔尖和纸张碰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直都觉得我是不被上帝眷顾的孩子，所以一直都把幸福当作一件很奢侈的东西，因为从小到大，我是真的没体验过幸福的滋味，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还一直受母亲折磨，这样的日子我已经默默忍受了十几年，可是那又怎样，我还不都忍了过来。这么多不同的日子里我做着相同的事，学习和练习小提琴，学校，家里和培训中心三点一线，我的确不太喜欢小提琴，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起码是我学会的除学习以外的第一项技能。打破这么多年来我平静生活的大概就是杨子文的突然出现吧！

写到杨子文的名字，柯丹嘴角上扬，脑袋里浮现出他借自己的钱买煎饼果子的样子。

他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至少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他厚着脸皮接近我，然后用真心感化我，我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容易被感动的人，可是大概是从来没有尝试过被感动，所以杨子文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多了一些活跃的色彩，我很开心能遇见他，还因为他认识了白安的夏夏。因为杨子文，我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走了出来。其实我一度怀疑杨子文是不是那个给我带来运气的人，因为他一出现，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气氛都稍微有了点不同，尤其是让我在面对宋澜的时候，原谅我直呼其名，妈妈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日记里过，我也习惯了在日记里写宋澜两个字。杨子文让我的生活变得有趣，让我开始向往每天去学校和他同桌，因为他会逗我笑，用他最大的温暖包容我的冷漠。和夏夏突然亲密起来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我不太喜欢和女生说话，因为从小到大我遇到的像夏夏这样优秀的女生都是趾高气扬的，我很反感，可是夏夏不一样，尽管我有时候不太喜欢她做的一些事，但起码之前她还是真诚对我的，大概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来我迎，你走我不留。最让人意外是大概就是白安的出现吧！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在乐器坊见到他时的样子，这么些年，遇到那么多人我却很少能一次就记住人的样子的，但白安是例外，或许就是因为他过于帅气的脸和旁人不可模仿的气质，对于白安，我不知道当初的好感是怎样慢慢转化为喜欢的情感的，不过我也清楚，我配不上他。我没有蓝予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也不像白安能够默默守护夏夏那么久，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把这种喜欢转化为其他情感，比如对哥哥那样。我没有哥哥，但我却希望能有人护我。大概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巧合，白安果真成为了我的哥哥。

写到这里，柯丹直起背，喝了一口水，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于是又低下头。

白安很好，他和我也是个缺爱的孩子，所以我们是同类，同类人怎么能成为爱人呢！我想也不可能，互相没有安全感，又生性敏感。其实在我们两家言叔叔给宋澜顶罪的这件事上，我心里是很对不起白安的，虽然言叔叔为宋澜挡了枪，也为宋澜洗白，但他真的没必要这样，因为没有了他宋澜也不会快乐，我曾以为宋澜永远不会忘记柯立昂，但是我错了，人怎么可能会一直爱着伤害自己的人呢？恨是肯定的，但不长久，宋澜和言叔叔就是例子。渐渐开始觉得天空说得很有道理了，我没有用心爱一个人，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在一个地方等一个人那么多年，即便知道没有可能，即便心里也猜想了各种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因为爱真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就像宋澜为了柯立昂和家里决裂，就像言叔叔为了宋澜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

不管怎样，我想尽自己最大可能对白安好，因为他是我哥啊！这个世界上，我们俩是亲人了，他也只有我这一个亲人。至于言叔叔为宋澜洗白的事，我现在突然不想告诉白安了，我怕他恨宋澜，他们才修复的父子情，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份天伦之乐，就被打碎。最主要是我怕他因为恨宋澜而和我反目成仇，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宋澜今晚说的那些话实在令人容易多想，我感觉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了，所以以后我就只有白安了。至于柯立昂，他不是我的亲人，我也不再恨他。

柯丹放下笔，写了满满两页纸，落款处写下时间，关上笔记本，将本子放进抽屉。柯丹叹了口气，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按照人预想的轨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