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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卑微的爱
听音,黑竹明面上虽然是漠王的贴身侍卫,但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要深。
爱卿看张珩神情愤怒又挣扎,心中不忍,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大东国人,没那么深的阶级意识,她曾在酒馆里卖唱,在大街上给路人弹过琴,所以丝毫不介意给紫砂伴奏。
“王爷,奴婢愿意为紫砂姑娘抚琴。”
张珩本想说不用,可见爱卿垂着眸子,面带笑容的样子,知道她是不想张珩失掉和听音多年的兄妹情义,所以只能允了。
爱卿坐在琴前抬头看紫砂,轻声问:“不知姑娘想唱什么曲儿?”
紫砂淡定一笑:“《悦龙曲》吧。”
爱卿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会弹《悦龙曲》的?”
张珩他们坐的位置较远,听不清她们在低声商量什么,突然紫砂竟然面朝爱卿跪下,行了叩拜礼。
林雨唯面露不悦,“呦,这是怎么了?妹妹自从入府还没对谁行过如此大礼,今天怎么拜起爱卿姑娘了?”
张珩也一时没想明白,其他人更是面露异色。
爱卿眨巴下眼,急忙伸手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紫砂将额头紧紧扣在手背上不肯起身,“紫砂仰慕姑娘的曲艺已久,只可惜一直未能有缘相见。得知姑娘就是《悦龙曲》的作者之后,紫砂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今天能让姑娘为紫砂弹曲,更是荣幸之至,还请姑娘能接受我一拜。”
看着执意不肯起身的紫砂,爱卿心想原来古代人也喜欢追星啊,在他们眼中,自己应该和超级巨星差不多,只不过古人的表达方式要更传统深厚一些。
她怯怯的看张珩,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珩对她安慰一笑,握着林雨唯的手说:“紫砂是爱琴之人,听说她们业界里的规矩是遇到崇敬之人,一定要行叩拜之礼,我们还得尊重些才是。”
张珩这话虽然是向着爱卿说的,但是在众人面前给足了林雨唯面子,她也不好再忤逆他,只能作个顺水人情,说:“王爷说的是,臣妾到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得到王爷和王妃的允许,爱卿也不再推辞,端正的坐着,受了紫砂的叩拜之礼。
行礼过后,紫砂恳求:“紫砂今日若能听姑娘再弹《悦龙曲》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爱卿无奈的点下头,她不想再弹那首曲子,因为每次弹起,就会想起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手扶上琴弦,感受到张珩的目光,还有叶子,她也神色复杂的喝着杯中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创作这首曲子时,爱卿并未多想,只是一味的想要表达内心的情绪,还有脑海中飞速流淌过的画面。
可是当曲子作成之后,她从头到尾弹一次,才听出来,自己竟在无意中写出了一首包含神秘含义的曲子。
《悦龙曲》的词是后来人们加上去的,有好几个版本,紫砂唱的是公认写的最好的一个。紫砂的声音和她的名字一样,温婉中带着点沙沙声,像手指摸在紫砂壶上,十分舒服,沙哑的恰到好处。
曲子弹到一半时,紫砂的曲子已经唱完,因为世上仅存一半的残卷,后面的曲子无词,她干脆跪坐下来倾听。
曲子行到转折处速度骤然变快,旋律张狂,像张开个大口子,想把人吸进去。
随后又变得细润无声,哀怨辗转,每一条旋律的出口都会出现一堵墙,将旋律回到最初的样子,重复数次之后,当人们觉得心底发堵,无法突破之时,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旋律像脱缰的野马拜托束缚,冲向至高处。
一曲终了。
爱卿微微气喘,心底很沉重,当时创作时那份压抑,渴望却无法得到的情绪又一次蔓延开来。
紫砂眼神哀伤,轻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悦龙曲》,和人们猜测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人会想到欢快自由的曲子背后是无穷的束缚和枷锁,没人会想到它其实是... ...”
紫砂没有把话说完,将曲子的真相埋藏在心底。
不曾努力摆脱束缚,渴望自由的人,是听不出这首曲子的含义的,所以,当年皇帝没有听出来,再座大臣也没有发觉,他们只是觉得好听,新鲜而已。
林雨唯想起当年看到爱卿弹琴的情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还能弹的如此之好,她担心的看向张珩,他神情淡淡,但是眼底波涛汹涌。
听音和黑竹不太懂音律,黑竹听个热闹,听音则颇为恼火,本来想借弹琴的事羞辱她,没想到反而让她在众人面前漏了脸。
叶子用长袖遮住脸,拂去眼泪,爱卿的这首曲子,是她们两人人生的写照。
这个小插曲过后,晚宴的中心总算从爱卿身上转移,重新回到听音,黑竹身上。听音话多,声音清丽,黑竹话少,声音低沉。两人在一起很般配,说着外出办差时的所见所闻像在说相声似得,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张珩虽然也笑着,可心里一直记挂着爱卿,有些话想当面跟她说,宴会散去后,林雨唯抓住他的手,神情凄楚,“王爷,臣妾特意命人备了醒酒汤,淮儿昨天还念叨着想您了。”
张珩听她提起孩子心中一软,自从爱卿来了之后,他再没去其他院里走动过,如今身子好了,他再没了借口去推脱,只能跟林雨唯去了她的院子。
宴会结束后,爱卿和叶子说着话,沿着小径往坡上走,紫砂安静的跟在后面。
住的院子虽然在同一方向,但并不顺路。
爱卿走了一段路,实在忍不住,回头指着远处说:“紫砂姑娘,去芳香园的话,走那条路更合适。”
紫砂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走在身侧的笑笑。
爱卿挣扎了一瞬,才对上笑笑的目光。
笑笑见她看自己,笑着上前一步,兴奋又期待。
爱卿很感伤,让叶子先回去,自己则留下,陪笑笑在院子里逛逛。
爱卿牵着她的手,两人走在树影之间。
“当时我走的太突然,这次回来也一堆的事情,都没来得及去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笑笑摇头,声音哽咽:“笑笑明白。本来以为今生都没机会再相见了,您能回来,笑笑已经心满意足。”
爱卿停下脚步,轻声问:“糯糯还好吗?”
“王爷给了她一笔钱,遣她回老家去了。”
“怎么能赶她走呢?”爱卿有些生气,“明明是他差遣糯糯来监视我的。”
“不是的。”笑笑急忙解释:“是糯糯自己要走的,她说自己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每天都会自责。”
爱卿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初春的林子里显得有些寂寥,但是味道是好的,淡淡的泥土味掺杂着淡淡的奶香,呼吸之间沁人心脾。
“紫砂对你好吗?”
“挺好的。她刚来时,除了王爷之外,跟谁都不说话。自从看到姑娘的曲谱之后,和我,和府里的其他人都热络起来了。”
“嗯... ...”有件事,爱卿本不想问,可是卡在脖子里很是难受,“笑笑,王爷对她怎么样?”
笑笑噗嗤一笑。
爱卿瞪她一眼,“笑什么!”
“姑娘莫怪,奴婢只是觉得您早就该问了,却硬扛着不说,看起来太可爱了。”
爱卿脸发烫,扭头不理她,“那你说还是不说?”
“当然说呀!紫砂姑娘虽然是后来的,但是王爷待她和其他夫人没什么不同,刚开始的时候王爷来芳香园的次数还频些,后来就又和其他院一个样了。”
“哦。”爱卿闷闷的应了声,男人就是男人,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想上女人的臭德性。
笑笑见她不说话,小心问:“姑娘生气了?”
“哪有,我只是在回想今天弹琴的事儿罢了。”
笑笑说:“姑娘吃醋才正常的,这没什么。只是姑娘不用提防紫砂姑娘,她平时总是一个人关在琴室里练琴,不出门也不争宠,倒是王妃你得防着点。”
爱卿一愣,笑笑平时虽然聪明,但素来明哲保身,不会说其他院夫人的事,“为什么这么说?”
笑笑对她耳语:“紫砂姑娘曾经怀过王爷的孩子,但是被王妃弄掉了。”
爱卿倒吸口气,半天没说出话来,“怎么可能!林雨唯竟然这么大胆!那张珩怎么说!”
“王妃一口污蔑紫砂姑娘,说她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可是我当时是亲眼见到的,平时下人唱打扫的那条路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碎冰。”
爱卿突然觉得好冷,不由得抱紧自己,“那紫砂自己没向王爷喊冤吗?”
笑笑深深的叹口气,“没有。她说自己本就身份低微,受些委屈也是理所应当的。”
“胡话!没有人是天生得受委屈的,那可是一条人命!林雨唯必须得为此事负责!”爱卿快步走出林子,拉着紫砂的手就走。
紫砂回头看笑笑一眼,见她眼中含泪,一脸委屈的样子,心中了然。
“姑娘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找张珩!”
“这么晚了,找王爷做什么?”
爱卿驻足回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落在她的小腹上。
爱卿眼睛一眯,继续拉着她走。
紫砂还不到二十岁,风华正茂,美丽妖娆,却因为别人一个狠毒的意念失去孩子。
爱卿好像自己失了孩子一样,气的两眼通红,想抓住林雨唯的下巴,先狠狠给她几巴掌。
“姑娘,已经很晚了,王爷也一定歇着了,有事咱们改天再 去吧。”
“不!现在就去!你... ...失去孩子,他本就应该给你主持公道!”
紫砂用力拽她的手,却拗不过她:“姑娘别这样,孩子跟我无缘,不怪别人。”
爱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怎么不怪,是谁的错谁就要承担责任!张珩是孩子的父亲,更该如此!”
说到这句话时,爱卿觉得心底好酸好痛,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受。
紫砂勉强跟着她的步子,开口劝她:“然后呢?你将这件事告诉王爷,然后呢?”
“当然让她给你报仇!”
“怎么叫报仇?我的孩子已经死了,难道报了仇,他就可以活过来了?还是王爷会为了我把妻子杀了,以命偿命?”
爱卿想起晚宴上,张珩看林雨唯的眼神,那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样子,充满了依赖,尊重和信任。
她想象张珩知道此事之后的反应,是极度的愤怒?挣扎?还是平静应对?
她开始害怕看到他的反应,脚步慢了下去。
紫砂再劝:“爱卿姑娘,我了解你此时的心情,当时我痛的无法,也想和王妃拼死一斗,可是细想之后我发现,将冰块洒在道上的或许是她,但是不注意脚下,滑倒的是我自己,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就算你拉着我到王爷面前去说,我也没脸提这件事。”
爱卿最终还是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行云园已经近在眼前,可面前像有千山万水,阻隔着她们不能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爱卿喃喃说着,将紫砂抱在怀里,“笑笑说你平时说你并不争宠,府里其他夫人也不是没有孩子,为什么要害你?”
紫砂不明白她年纪轻轻,为什么言语间有了沧桑感,她感觉像靠在母亲的怀里一样,倾心而谈:“因为王爷每日都要到我那儿去听您写的那些曲子。”
爱卿没想到害死紫砂肚子里孩子的竟然是自己,身子晃晃,差点倒下去。
“是我,是我害了你的... ...”
“不是的。”紫砂摇头,“姑娘不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若不是因为姑娘,王爷也不会对我倾心相待,我本来以为从宫里到王府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却没想到,我竟然能活下来,还能与姑娘相交,已经是紫砂的福气了。”
爱卿心底冰凉,她紧紧搂住紫砂,想给她一丝温暖,却可怜她自己也是个空洞的人。
... ...
那日之后,爱卿整个人跌倒谷底,只要一见张珩和林雨唯,心底就一肚子的气。
张珩来见她几次都被她一张冷脸给气到。
“卿卿,如果我哪儿惹你生气,可以跟我说,我一定改。”
爱卿淡淡的转过头不看他,继续缝手里的衣服。改什么?如果紫砂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他也不会弃了林雨唯为她报仇。如此这般,还不如不爱,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张珩见她不说话,急的胸口像有无数蚂蚁在爬,可又不忍心吼她:“你突然不看我,不理我,把我从极乐一下子推到地狱里,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爱卿起身,把修补好的衣服放到竹筐里,张珩跟在一旁,说:“你这是在对我用刑,比砍人的刽子手还残忍!你判了我的刑,又不告诉我为什么!”
爱卿像没听见一样,从另一个衣筐里挑出件衣服,准备坐回去接着缝补。
“站住!”张珩呵斥一声,声音愤怒又发颤,他冲上去抱紧她,用力含住她的唇。
爱卿用力挣扎,张珩拼命的想唤醒她。
爱卿气的咬他舌头,张珩闷哼一声,放开她,摸下嘴角,指尖上都是血。
他的难以置信的说:“卿卿,你... ...”
爱卿疼的心都木了,她后退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我...不想跟你再纠缠下去了,到此为止吧。”
张珩静静的瞪着她,心里的愤怒和悲痛,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伸手想抓住眼前的人儿,却发现她越来越远,像被风吹走了。
“卿卿,你不要后悔今天所说的话。既然你要离开,就不要再回来,我也不会去找你!”
张珩转身走出屋子。
爱卿放下手里的衣裳,捂着嘴痛哭。
越是爱他,心里的恨就越深。她不想将来成为像林雨唯那样的人,每天都活在计谋和嫉妒里,如果爱,就单纯的,默默的爱吧,紫砂那么聪明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她更加做不到。
她怕将来看到张珩站在自己和林雨唯中间左右为难,甚至最终为了这样那样的目的,选择了林雨唯。
使他们的爱情最终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