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北大荒
在这荒凉的地方能够看到陌生人,可真有些稀罕哩。
他抱着枪,蹲在树下,眯缝着眼睛,冷冷地瞧着。
近了,越来越近了,他清晰地看到,那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车老板,外加一名乘客。
眨眼间,那雪橇已经驶到近前了,他突然从雪地上跳起来,吼道:“站住!”
车上的两个人猝不及防,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压根也想不到,在这茫茫雪原里,会冷不丁跳出个大活人来。不但他们惊慌失措,就连那匹马也被惊得昂起头,咴咴乱叫。
当那两个人看到石磊手里还拎着枪时,顿时崩溃了,赶车的男子乖乖地从车上连滚带爬地跳下来,连连做揖道:“大哥、大哥,别误会、别误会,我只不过是个靠拉脚为生的车夫,我没钱哪。”
车上的另一位则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原地,不会动了。这位浑身上下紧裹着羊皮袄、羊皮帽子的家伙,活像只傻狍子似的,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石磊一见这场面,差点笑出声来,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这若是在家乡的城市里,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怕过自己呢。但此刻,在这冰雪荒原上,他终于感受到了那种让人臣服的霸气是什么滋味了。哈,真是风水轮回转哪,看来,自己这次出来闯世界就算对了,要不然,上哪儿找这种自豪感去?
在故乡,自己就是一头小绵羊而已,而在这化外之地,自己顿时成了顶天立地的绿林好汉、山大王、老大、总瓢把子了……哈哈,这感觉,啊,没谁了。
他忍不住大步上前,哈哈大笑道:“怎么,把我当成劫道的啦?哈哈哈,你们误会了。”
赶车的呆呆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似乎明白了他没有恶意,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心中却异常恼火,心说,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神经病啊?不劫道你咋呼啥呀?还拿刀动枪的,看把人吓的,唉呀妈呀,差点出了人命啊。可是,即便这样,他的一肚子邪火也不敢发作,只能是暗气暗憋。
石磊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就解释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吧?说实在的,你们怕我,我也怕你们哪,我还担心你们是坏人呢。看来,咱们这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呀。误会、误会了。”
车老板听了,讪讪地一笑,撇了撇嘴,也不敢多说啥。
石磊又补充道:“我可不知道你们这是去哪啊,不过,我倒是想提醒你们,你们把道走错了。”
“走错了?不能吧?”车老板不解地望着他。
石磊抬手一指道:“不信你自己看。”
这条小路的尽头,除了通向石磊的小木屋之外,再也无路可走了。石磊心想,哪儿都有缺心眼的人哪,他把道都走错了,还不肯承认呢。
不过,他却有些好奇,车上的那位谁呀?怎么一直躲躲闪闪的,也不吱声,至于吓成这样吗?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就不由得瞟了过去。
而车上的那位呢,大概是吓懵了,或者是头上的羊皮帽子裹得太严实了,反正愣是没听清他们的对话,见石磊的目光扫过来,竟然吓得哆哆嗦嗦地举起了双手,直接投降了。
石磊见此情形,简直忍俊不禁了,不由得笑道:“我说这位,请把手放下吧,我又不是劫匪。”
而这位也够可以的,手虽然放下了,身子却直往后挪,结果却没注意已经到了车尾了,忽悠一下就跌了下去,摔得四脚朝天的。
幸好地上的积雪很厚,再加上这位穿得多,倒是没摔咋地,不过头上的羊皮帽子却摔掉了,顿时,一头泛着乌黑光泽的披肩长发就如瀑布般飘落下来,一股妩媚之气也顿时暴露无遗。
石磊瞪大了眼眸,怔住了,呀,原来这位……竟然还是个女子呢。即使隔着清冽的空气,似乎也能嗅到她身上飘散出的香水味儿。
没想到,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还能见到如此尤物,这可真是久违了啊。石磊不禁咽了下口水,贪婪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哇,原来是位美女呀。”
赶车的嘟囔道:“哥们,你看你这股莽撞劲儿,把我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瞧我这……我这尿都快吓出来了。我撒泡尿去啊。”
说着,他夹着鞭杆子往一片桦树林的后面跑过去。
石磊又瞟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女子,眼中的惊诧却渐渐变成了凝重,他忽然警觉起来,瞧她粉黛峨眉、细皮嫩肉的,看样子肯定不是这冰雪荒原上的人。那么,这位……会不会是跟踪自己的那个女子呀?此刻,他有些草木皆兵了,一见到女人就神经过敏。
竟然跟到北大荒来了?看来她是跟自己耗上了,就连这冰雪荒原都挡不住她?
不过,应该不会吧,看她刚才那举手投降的样子,傻里傻气的,就跟个傻丫头似的,没有一点城府,怎么会是那么有心机的女人呢?
然而……也许是装的呢,故意麻痹自己?
得,他又陷入了那疑神疑鬼,多愁善感的怪圈了,自己都把自己给搞糊涂了。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暂时不去想这些了。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那女子,问道:“美女,你这是上哪啊?”
“走亲戚。”女子惊魂未定道:“我有个远房亲戚住在这大山里,多年不联系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辆马车是我雇的,我们在这一带转了大半天了。”
“噢。不过据我所知,这附近也没有人家啊。”
那女子一听,不禁显得有些茫然了,叹息道:“这怎么办哪?”
“要不,你先到我那儿歇歇脚吧,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说着,他抬手指向远处的几间小木屋,“喏,那儿就是我住的地方。”
那女子瞧了瞧木屋,又瞧了瞧他,盘问道:“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哪?”
“没错。我到这边的时间也不长。我是想来考察一下的,看看这儿有没有做生意的商机。”
这时,那个撒尿的车老板从远处回来了。
石磊压低声音道:“听着,美女,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因为我对那个车老板有些不放心。你想啊,他一个当地人,怎么会连道路都不熟悉呢?他为什么专拉着你往偏僻的地方跑?所以,我担心他心术不正,对你图谋不轨呀。”
那女子眼眸流转,迅速瞟了石磊一眼,然后小声嘟囔道:“哼,可我还怀疑你对我图谋不轨呢?”
石磊一笑,“当然了,也有你这么一说,毕竟咱们素不相识,你也未必能相信我。那你就自个儿选吧,你是相信他呢,还是相信我?”
那女人心想,如果赶上自己倒霉,必须失身的话,那自己当然是选择失身给这位小帅哥啦。
于是,等那位车老板走到跟前时,女子就跟他说:“大哥,不好意思,我在这儿又认了门亲戚,我打算跟我这位兄弟就留在这儿了。麻烦你这么辛辛苦苦地送我,谢谢啦。”说着就掏钱结算了劳务费。
听了女子的话,石磊心里一动,瞧她在关键时刻的反应有多快呀,自己还拿她当傻瓜呢,看来自己低估了她,其实人家的脑瓜儿灵光着呢。看来呀,自己不该低估任何人。
赶车的疑惑地瞅了瞅石磊,嘴里嘟囔道:“哎哟,这是怎么个情况呀?”
石磊把眉梢一挑说:“怎么大哥,您没听懂吗?我大姐说她想留下来,不走了。”
“那好、那好。”车老板大概是忌惮石磊手里的猎枪吧,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就麻利地卸下了女子的行李和旅行箱,兀自驾车走了。
有了美女作伴,石磊自然是开心了。他背好枪,扛上女子的行李,手里拎上她的旅行箱,踏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陪着她向小木屋走去,并兴高采烈地说:“你就是多住几天也没关系,等打听到了亲戚的准信儿再走。”
女子问道:“你这木屋里还有谁呀?”
“就我一个人哪。”
女子的脚步顿了一下,责怪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石磊道:“我现在说也不晚哪,如果你想去追赶那个车老板,也还来得及呀。”
女子扫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那……你叫什么?”
“石磊。”
然后他反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傅晓芸。”
石磊微微一笑,看来,或许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就有作伴的了,不会一个人孤单寂寞了。
他之所以把这女人留下来,是因为他觉得,总是躲避也不是办法,倒不如让她留下来,弄清底细,彻底消除自己心头的阴影。
而且,即便她就是那个女雇主,那自己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早一天让自己得知真相,总比让自己的心一直悬着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爱咋咋地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木屋是用圆木垒起来的,日久天长,风吹雨淋,圆木都成了黑褐色,与周围洁白的雪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远远看去,就像一幅黑白水墨画,倒是挺有一番意境的。
天气虽然很冷,但空气清新,冷得令人通体舒畅。傅晓芸的鼻尖冻得通红,肌肤却显得更加白嫩细腻了。
石磊推开吱嘎作响的木屋门,屋里有股松树油和桦树皮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不过并不令人反感,这种纯天然的味道反而让人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放下行李,石磊很认真地说:“大姐,别看我们孤男寡女的,不过你放心,我还算是个好人吧,肯定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
傅晓芸并未接话,她察看了一下这几间空荡荡的木屋,说道:“原来真是你一个人住啊?我还以为你吓唬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