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看姑娘你骨骼清奇

南过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大梦，仿佛举手之间便可摘星拿月的金色化身如同一根擎天之柱般矗立在面前，当这独臂的黄金巨人碾死了将军之后，那些还能跑的兵卒与术士们纷纷作鸟兽散。

嗡的一声，金色化身的胸膛里传出一口巨钟猛然被撞响的震耳鸣动，金色巨人的身躯开始缓缓消散，如同大片大片的金色尘沙随风而逝。

南过就像在为一个多年老友送行一样挥手道别，却没想到金色化身也有了回应，在身体彻底消散之前，挤眉弄眼的朝南过抛了个飞吻。

“果然是个无赖，就连放出来的印纹化身都这么没个正经！”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南过背后响起。

南过连忙回过头去寻找说话的人，可只是这么一个扭头转身的动作，却像是耗尽了他最后一分体力，还没等看清身后的人究竟是谁，他便身子一软，栽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似乎只过了短短一瞬间，又像是过了漫长的数十年，南过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吵闹声响中缓缓醒转，脆生生的声音离得很近，简直近在耳畔。

“别打了！我特么欠你钱吗？”南过伸手捂住了脸。

还没睁开眼，他就知道那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是有人正在左右开弓的扇他耳光。

南过急忙忙睁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夕阳映照着山林萧索，此刻的自己正倚靠着林地中一株枯树，自己身上被人胡乱套了一件染着血的褴褛衣衫，看样子，很像是从某个死去的士兵身上剥下来的。

这命也太苦了点，平安镖局二当家友情赠送的那件新衣服还没穿满一天，这就又变回了叫花子打扮。

而且更惨的是，自己还被砍断了一条手臂。

想到断臂，南过便沮丧了起来，面对这种无法恢复的惨重伤害，肉体上的痛苦并不如何使人煎熬，最难承受的其实是心里的那道坎。

南过甚至觉得自己的左臂依然还在，但他明白，那叫幻肢痛，完全是心理因素作祟的结果，就好像如果他现在想抬起左手来朝自己脸上打一巴掌，自己的脸根本不会感到疼，因为他的左手根本就已经不存在了。

“啪！”

南过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左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个响彻云霄的大耳光。

“这特么怎么可能？”

南过翻来覆去的查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左手，这只手除了毫无触觉之外，简直完好如初一般，可以做出南过想做的任何动作。接着他又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伤也都不同程度的被治愈了，身上的箭创都已经结了血痂，捕兽虎钳夹断的右腿也被人就地取材打好了夹板。

再然后，南过又发现了一处异常，自己现在用来看东西的只有右眼，左眼上像是被人戴上了一只眼罩，当他正想动手去把眼罩摘掉的时候，一只青色绣鞋的鞋底就打在了他的脸上，这还不算完，青色绣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在他脸上连打七八下停手。

“你特么是谁？”南过双手捂着脸颊，愤怒的对握着青色绣鞋的人大声喊道。

手握青绣鞋的是一个穿着黑罩衫青罗裙的女人，因为梳成发髻的满头青丝之间不见一丝斑白，稍显清瘦的脸庞上没有一处皱纹，但她那双眼睛却透着饱经风霜的苍老，所以南过还无法一眼判断出她的实际年龄。

这女人应该是怕伤了自己的手，所以才脱下一只鞋来抽南过的耳光，见到他终于开始留意自己，便俯身去穿好那只绣鞋。

“你这小畜生忒也太没良心，老身劳心劳力医你断肢愈你伤创，你可倒好，醒了之后就知道翻身打滚捉虱子玩，救命恩人近在眼前，你也不知谢上半句。”

这女人说话的声音无比苍老，根本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不搭，如果闭上眼睛只听她的声音，便会觉得此人年龄最起码也要年逾半百。可若是不听她的声音只看脸面身材，又会觉得她肯定过不了三十岁。

荒山野岭遇到这么个古怪的女人，由不得南过要往灵异的方向上猜测。

女人见南过瞪大着一只眼睛看着自己，就像个第一次见到吹糖人儿的小孩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惊异与好奇，便问道：“你看什么？”

南过也知道这么盯着一个女人看确实有些失礼，于是便垂下目光，突然感觉到左眼有些不适，他就再次伸手去摘脸上的眼罩。

女人一脚将南过的手踢开，脚力强悍的令人咂舌。然后她极其不耐的对南过说道:“小畜生，这话老身只说一次：你若是还想保住刚刚接续上的左手，就在那条手臂彻底恢复知觉以前别让左眼见到半点日月星光。”

听到女人那样不知真假的解释，南过也就不再去碰自己被封住的左眼，左右寻望着对她问道：“我的狗呢？”

“在你身后，它可比你好过得多！”女人边说边拎起地上一只破旧不堪的铁皮箱子扔进了南过怀里，冷冷的继续说道：“既然你醒了，便马上带着老身去找那个大家伙吧！”

南过探头向树后看去，那条杂毛老狗正趴在地上打着呵欠，虽然它身上也带着几处轻伤，但那明显对它的影响不大。

“找什么大家伙？看着你倒像个本分女人，怎么这么饥渴啊？”南过装傻充愣的调侃着道。

女人脸色古怪的歪了歪头，看着南过说：“再有半句废话，老身我定当教你吃足苦头！”

南过扔开箱子，挣扎着爬起身说：“你特么算老几呀，别以为帮我治了伤，我特么就欠你人情了？”

“没大没小，乳臭未干的黄毛后生，别再空耗口舌延误时机，马上带我去找他！”女人声色俱厉的说道。

这摆明了是要南过带她找山洞中的巨人大叔，巨人说过，很多人都在打他机甲的主意，现在看来还真不是他在自抬身价。

“不知道你在说谁，想找大家伙你就一路南下去热带吧，那里的大家伙遍地都是。对了，你看没看到我的布袋？如果你拿了就还给我，留在你身边也没什么用不说还很危险。”

“看来老身若不动些手段，你是不打算乖乖带路的了。”女人微微一笑，双掌印合，在胸前结出了一个金色的符画印纹，她抬起手来，食指飞速穿过印纹，点在南过的眉心。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点，南过就觉得眉心之间疼得要命，简直就像是被蝎子蜇，被毒蛇咬，许多道细小的气劲在眉心处的皮骨中肆意扩散，让他疼得都想去死。

“尼玛！”南过气急败坏的骂道，眉心疼得他根本睁不开眼。

女人像是很忌讳南过说出口的脏话，再次探出食指点在了南过的咽喉处，南过只觉得喉咙里麻痒难当，恨不能直接把咽喉从脖子上挖出来，简直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看南过面目扭曲的在地上翻来滚去，女人化解了金色印纹，这才消退了他眉间与咽喉的所有不适。

“现在能和老身说说他身在何处了吧！”她笑着问道。

南过爬起身，凶巴巴的盯着她清丽的脸，清了下嗓子郑重说道：“你用奇异术帮我脱险，事后又为我疗伤，这是天大的恩情，所以再怎么样我不会对你动手，但你特么也别做的太过分。”

女人冷冷一笑，努力耐下性子解释说：“你可知道，大家伙出了状况，老身是赶着去搭救他，而不是去谋害他。”

南过的眼睛眨了眨，飞快在心中盘算了一番，然后臭着脸说道：“滚滚滚，我是个正派的人，不认识你的大家伙。”

“真不知他许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般拼死维护。”女人气得将两只白嫩素手捏成了粉拳，咬着牙说，“你也别再死硬，我是他的养母，想必他现在已经身不由主、寸步难行了吧！”

南过揉着自己的脖子，将信将疑的打量起了这个女人。

如果巨人大叔当真是被这女人养大的，也不知要吃她家多少粮食才长出那么大的块头来。

“怎么，你还不信？”女人原地倒背双手，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像个母亲，“这两日中，他指使你去附近城镇抢人招牌夺人旗徽，大概和你说是需要其中的特有材料，从而修复自身机甲的吧。其实不然，他还年轻，尚未学会如何修补机甲，让你那么做，也只是为了向我发出讯息，设法告诉我他所在的大体位置罢了！”

南过内心有些动摇，女人的说法未必是假，可如果她所说的才是事实，那就说明大叔一直在耍自己。那可是他的大叔啊，南过无法想象自己那么信任着的巨人会对自己说谎。想到这里时，南过的脑子里有些混乱起来，许多解释不通的事情一点点的溢出脑海，印象中，大叔好像陪伴了自己很久很久，自己的很多观念与认知都与大叔密不可分，就好像自己如何握着筷子吃饭如何迈开脚步行走这些基础技能都是大叔教会他的，可若是细细推演一番，自己好像和大叔只相处了短短的三五天，那个彩衣巫女准备将他炼化成尸偶之前，大叔似乎从未和自己见过面。

许多千头万绪的事情不去认真思索还好，一旦发现了个由头细细追溯，便再也无从安置心中那数之不尽的疑问。

“尼玛！”南过若有所思的对着女人骂了句。

女人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印合双掌，结出更加致密的赤金色符画印纹，她的整个身体在刹那间都放出了光芒。

南过吓得打了个激灵，立马改口说道:“你马上跟我证明一下，让我相信你就是他的养母，而且对他没有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