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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故人归来
张珩的皮肤上浮上一层浅黄色,两眼紧闭,乌青凹陷,看起来和垂死之人没什么两样。
爱卿安静的跪在床边,不时的用手巾给他擦汗。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胳膊上的黑色脉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皮肤上的黄色也渐渐淡去,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肤。五官的变化最为明显,眼睛恢复清明,脸颊粉红,嘴唇圆润饱满,比正常人看起来,气色还要好上几分。
爱卿回想起每次去见他时,总能看到他精神,微笑的样子,原来他的健康美好,都是又不能想象的痛苦换来的。
张珩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他可能以为自己做梦了,看到爱卿时,他没有惊讶,而是先淡淡一笑。
爱卿心疼的差点哭出来,稳了稳情绪才唤了声:“好些了吗?”
张珩怔了一瞬,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
爱卿急忙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是我,是我。”
“卿卿。”
“嗯,是我。”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谁告诉你的。”张珩声音越来越冷,眼神锋利如刀。
“张珩。”爱卿仰视他,手轻抚他的手背,“你真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完全瞒住我吗?你真以为你的痛苦和异常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张珩沉默了,凝视她的眼睛。
爱卿摸着自己的胸口,“其实这些天,我的心总是慌慌的,七上八下,越是看你笑,越是见你无所谓的样子,我就越是感到莫名的难过。”她低头亲吻一下他的手背,明显感觉到他身子轻颤一下。
“卿卿,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我是怕... ...”
爱卿气道:“你别跟我解释,也别说什么大道理。你口口声声说只认我作你的妻子,可实际上,有什么事你都放在心里,遇到困难也都一个人扛着。张珩,你看看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软弱,而且比你想象的,更爱你。”
张珩用力抓住她的手,难以置信的,惊喜的看着她,“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喜欢我?”
爱卿脸颊微红,气的别过脸去,“哪里有你这样的男人,逼着妻子说这样的话。不喜欢你,我干嘛还要回来找你?”
张珩一把将她拉起来搂进怀里,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一直没办法给你想要的生活,还不停的让你担惊受怕。”
爱卿抬头用嘴唇轻蹭他的下巴,竟然看到有泪珠滚落下来。她不敢相信,手温柔的划过他的眼睛,“张珩,你哭了吗?你真的那么... ...”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心依然深深的扎根在我这里,不行了,爱卿将脸埋在他胸口,知道自己的心再也守不住了,有无数的红线密密麻麻的将她的心包裹住。他们从相遇到如今的过往,一点一滴,凝聚成小溪,河流,最后汇聚成大海。
爱卿说:“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如果,你知道过去的我,看过我的内心,一定会嫌弃我,后悔喜欢我的。”
“傻瓜。”张珩亲吻她的额头,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一吻里。
... ...
威宗三十二年 春
云藏东部的加阳和长寿教派,被一个叫帕拉的新兴教派吞并,至此对云藏主要控制权从中原皇帝转移到云藏本土的教派手里。为了宣扬国威,威宗命帕拉一族速速派使臣到中原朝奉。一个月后,威宗不但没能等来云藏国的回复,反而收到一纸“休书”,称云藏国一直向张婴及其后辈称臣,威宗为君不仁,好大喜功,其父张持为争夺皇位谋害兄长,本就不是皇位的继承人。他们已经找到前朝太子遗孤,并准备辅佐他继承皇位。
威宗看到战书后,气的将卷宗摔到地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喊:“吾兄欺我!”
只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国师与皇帝以兄弟相称,再正常不过,他在朝当值期间,对国家尽心尽力,在百姓心中早就站稳了脚跟。
反而皇帝,整日荒淫无度,不理朝政,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失了民心。
老臣们纷纷进言,有的说应当在国师的羽翼还未丰满之前,让漠王领兵前往云藏,剿灭叛军。
有的则认为,现在就决定出战有些太过草率,云藏国经济制度落后,不如先以怀柔的政策收买,如果能成功,再联合云藏势力,一举歼灭国师的势力。
威宗捏着鼻梁想了很久,低声说:“容朕再想想。”
... ...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直在外执行任务的听音和黑竹回来了。
爱卿知道张珩和他们的感情很深,于是提早去行云园看他,然后这两天就不过去打扰他们叙旧了。
“你治疗刚做完,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这两天你别光顾着高兴,还得好好休息才是。”
张珩坐在案旁,看她一边低头叠衣裳,一边唠叨,身上穿着素色裙子,真像个居家的妇人一样。
他微微一笑,说:“知道了。你天天守在我身边,能有什么事。”
爱卿停下手里的活,说:“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毕竟我是下人,让他们看见就不好了。”
张珩知道她在犹豫什么,“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们估计早就忘了。”
爱卿继续叠衣服不说话,张珩唤了一声,见她不搭理自己,放下笔,走到她身边说:“我替听音向你道歉。”
爱卿说:“不是的,我不是怪他们,而是怕他们责怪我。”
“为什么?”
“因为我的确就和他们想的那样,拖累了你,伤害了你,搅的你家庭不和睦。可我,明知道自己像扫把星一样,还是死缠着你,不肯离开。”
“胡说!”张珩握紧她的手,“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什么叫扫把星,什么是拖累,是我把你硬留在身边的,即使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是我没有处理好,跟你没关系!”
爱卿别过脸去不说话,她真的没脸,也没心情见听音和黑竹。
张珩将她拥在怀里,“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真的想向全世界分享自己的幸福和快乐。我写信给他们,跟他们说,等回来,就让你们见嫂子。”爱卿心底滋啦啦的疼,安静的想象他当时开心的模样。
“可后来,你跟国师走了。他们回来时,我没提过关于你的事,他们也就没问。 那年,我们过了一个十分尴尬的春节。”
爱卿看着窗外,好像看到张珩一人落寞的站在窗前的情景。
“这次,你在,他们也回来了。你就不能实现我这个当夫君的小小心愿?让我在自己的兄妹面前,高调的介绍一下我的妻子,宣扬下自己的幸福?”
爱卿抬头瞅了他一会儿,“那好吧,看在你最近吃了那么多苦的份上,犒劳你一回。”
正午时分,黑竹和听音风尘仆仆的走进行云园。
石驮快步迎上去,和他们一边说笑,一边往院里走。
石驮说:“你俩这一走又是几个月,我天天连个说话人都没有,这次你们回来,可以多待些日子了吧?”
听音把手里的包袱扔给他,“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没人陪着就不能好好生活了?不如...赶紧让王爷给你找个媳妇吧。”
石驮的笑容僵在脸上,想起代替爱卿入宫的秦柔,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黑竹给听音递了个颜色,听音自知失言,赶紧指着包袱说:“快看看包袱里面,我们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
石驮撇开思绪,笑道:“嗯,王爷和王妃都在里面等着呢,说晚上还要设宴,王府里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听音和黑竹走进堂屋,张珩起身,脸上笑意盈盈,林雨唯也起身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听音和黑竹看到张珩竟然笑了,难掩惊讶,可又不好意思问。
张珩上前问候了他二人几句,然后低声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他回头招手,“卿卿,来。”
听音心头一震,只见一身丫鬟打扮的女子,徐徐走过来。两手攥在身前,神情有些拘谨。
爱卿行礼,说:“听音,黑竹,别来无恙。”
听音用力抓着黑竹的手,仔细的打量,“你... ...真的是爱卿姑娘?”
“是。”
听音抬头看向黑竹,见他一副高兴的样子,心里很是恼火。她一直没把爱卿还活着这件事放在心上,死了十年的人复活,本来就很可笑,上次她和黑竹回来后也并没见到爱卿,以为这一整件事,都是王爷心中的臆想罢了。
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听音的语气里没有见到故人该有的开心,更多的是震惊,疑惑。
张珩脸色一变,爱卿早知道她的反应会是这样,偷偷捏捏张珩的手,说:“是老天爷开恩,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黑竹说:“姑娘别误会,我这个媳妇就怕一些蛇神鬼怪的东西,见你活着过来,她是吓着了。”
张珩想了想说:“过去你们可能有些误会,这次卿卿回来,就是为了和本王团聚,也是为了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这可是大好事。”
林雨唯上前拍拍听音的手说:“是啊,王爷得偿所愿,你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王妃。”看到林雨唯,听音心疼不已,毕竟她才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却还是沦落到要为别的女子说话的下场。她瞥了爱卿一眼,打心眼里觉得她就是妖怪,要不然怎么会身受重伤掉下悬崖还能活着回来,怎么会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让王爷对她死心塌地。
“嗯,王妃说的是。”听音牵着林雨唯的手说:“对了,我这次回来还给您带了些稀奇玩意,待会那给您看。”
林雨唯看了张珩一眼,见他默许,才笑着点头说:“还是妹妹你一直惦记着我,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吧。”
“好。”听音也想赶紧从这儿逃出去,两人便一前一后出去了。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爱卿看听音从头到尾都不想看自己一眼,心里又无奈又委屈,恐怕在她眼中,自己就是死不了的狐狸精了吧。
黑竹看张珩脸色不太好,急忙说:“我们也给爱卿姑娘带了东西,王爷可是早早就写信把你的事告诉我们了。听音就是心眼直,不会来事,姑娘千万别介意。”
爱卿说:“她的心情我明白,又怎么会怪她。这些年你们为张珩办事,真是辛苦了。”
“应该的。”黑竹听她直呼王爷的名字,而且周围人的神情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突然理解了听音的担心,王爷觉不是宠爱她这么简单。
当晚设宴,爱卿本来不想参加,但是张珩就是不肯,“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不能参加?”
爱卿叹口气,“你的妻子是林雨唯,你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总是在这件事上这么较真呢?”
“如果我连决定自己的妻子是谁的权利都没有,那我这个王爷不是白做了!”
自从她在药庐告白以后,张珩已经高兴的忘乎所以,巴不得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对所有见到的人都说一句:这是我妻子。
但是这太危险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张珩,要不这样吧,我以叶子丫鬟的身份参加,让你能在宴会上看到我。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往我这儿看,不能跟我说话,也尽量不要提起我。”
张珩见她神情坚定,只能点头答应。
因为是家宴,大家说话吃菜都比较轻松,张珩更是开心不已,全程带着笑意。
爱卿低头站在叶子身边,一直不说话。
叶子伸手拉拉她袖子,说:“坐下陪我吃饭好不好?”
爱卿摇头,“你看哪个院里的丫鬟能和夫人坐一张桌子吃饭的?”
叶子说:“你和她们不一样好不好。”
爱卿头垂的更低了些,“我不想再在别人面前显得自己很特别,这样既为了张珩好,也为了自己好。”
叶子想了想,觉得她说了有理,只能一边吃饭一边跟她聊天打发时间,“今天的事我听说了,听音果然还是对你成见颇深。”
“嗯,不过很正常。”
叶子说:“其实,我刚来府里的时候,她对我也是一脸嫌弃。因为当时王爷为了从李正伸手里救我,费了不少心力,还把石驮的哥哥石衔搭了进去。”
爱卿心里坠坠的疼,低声说:“她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又觉得你和我一样连累了张珩,所以才那样对你。可她不知道,你在我这儿也是受牵累的人啊。”
“瞎说。”叶子抬头瞪她,“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卖给李正伸了,更没有人会来救我。我本该受的苦你替我分担了一半,怎么能说是你牵累我呢!”她看了一眼坐在张珩下首的听音,她正在和王妃说笑。
“卿儿,你不觉得听音对咱们的看法太片面,太极端了吗?”
爱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叶子沉默了一会儿,说:“或许是我想多了,只是听音和王妃的关系亲如姐妹,王妃如果在中间挑拨,在听音面前说些你的坏话也未可知。”
爱卿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听音真正表现出讨厌我,是在懿王府遭难之后,也算是事出有因。林雨唯不可能从那时候起就对我起了坏念头吧?”
叶子想了想,说:“也是,那时候咱们都还小,很多事都是想不到的。”
张珩见爱卿一直站着也不坐下来吃东西,心里很是心疼,早知道她这么较真,就不让她来参加晚宴了。
听音吃着饭,看到坐在李珍珍下首的紫砂,随口问道:“王爷,那位就是紫砂姑娘吧?”
“嗯。紫砂,过来,你们彼此认识一下。”
紫砂听到王爷召唤,不急不慢的放下手里的筷子,亭亭走过去,“听音姑娘好,青竹公子久仰大名。”
听音听说她是皇帝身边的一名歌姬,但言行举止颇有世家小姐的风范,于是对她的印象也好了些。
听音拱手说:“夫人不用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紫砂看向张珩,说:“头一次见面,妾身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不如让妾身给大家唱曲助兴吧。”
听音急忙阻拦:“别,我们哪里能听您唱曲。”
漠王府里有乐师,在众人面前演奏这种事本不应该由紫砂来做,但是她主动提起,王爷又点下头,其他人也不好再拒绝。
王妃附和说:“平日里,妹妹的一副好嗓子可是只能唱给王爷听的呢,今天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紫砂起身走到爱卿前面,对自己的贴身丫鬟说:“晓兰,去把我的琴抱来。”
听音突然站起来,说:“诶?爱卿姑娘不是会弹琴么?不如你给紫砂抚琴吧。”
张珩脸一沉,“听音!”
听音一脸不高兴的坐下,“哦,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行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