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西华帝败（三）

事实上，陆风辰的推断并没有任何错误。

只可惜萧寒轩能与陆风辰明争暗斗多年未分胜负，岂会没有一点本事？

事实上早在萧寒轩知道前线败局已定，陆风辰大军沙到宁南城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围困城中，孤军奋战的准备。

可以说，即便陆风辰将宁南城完全围困起来，断掉城中的水源粮草，萧寒轩凭借自己提前准备的物资，至少可以坚持数月有余。

除非陆风辰不计伤亡，强行攻城，否则宁南城绝不可能如他所想的那样，在数日的时间里不攻自破。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与陆风辰所想的出奇一致。

当然，这并不是说萧寒轩没有能力继续坚守下去。

而是萧寒轩原本计划从后方几座城池中调来援军，打算与宁南城的守军配合，来个里应外合，杀陆风辰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这个足矣让萧寒轩翻盘的机会，却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等到萧寒轩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了。

当援军遭到陆炎大军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宁南城时，萧寒轩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终于破灭。

城楼上，执掌西华十数年的帝王，看着手中那一纸血迹斑斑的兵败急报，只觉得眼前一黑，胸中气血翻涌，喉间腥甜溢过齿间，在城墙那暗青色的石板上留下一道血红。

“薛影，开城投降吧，这一战……朕输了！”

在萧寒轩的意识完全陷入一片混沌之前，他看着城下那飞舞的炎字大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尽管萧寒轩依然能够死守宁南城，尽管城内的物资还能撑数月有余，可萧寒轩最终选择了开城投降。

因为他已经明白，继续坚持下去，只会为宁南城这堵坚厚的城墙涂染更多西华将士的鲜血。

萧寒轩身为西华帝王，哪怕选择投降，也不愿意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

数年交锋，从未退却的萧寒轩，终于在与陆风辰最后一战中，选择了让步。

哪怕这一步之后，便是万丈悬崖！

或许这个结局，萧寒轩早已经预见到了，可是，他并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天定四十四年，夏初。

在西华国这场君臣之争持续了整整一月后，在宁南城被十万大军重重包围的第十天。

萧寒轩此生最后一道旨意，在宁南城中发出，在城内无数守城将士黯然的目光中，宁南城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当陆风辰看见宁南城城楼上飘起数面惨败的降旗，他便知道，他与萧寒轩数年的明争暗斗，终于要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

看着自己大军缓缓开进宁南城，陆风辰心绪却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当梦寐以求的胜利来到眼前时，他反倒陷入了迷茫，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清的迷茫，不知悲喜。

但不管迷茫也好，迟疑也罢，陆风辰都不会拒绝这期盼了无数年的胜利，毕竟他身上背负的，是当年陆家上下数百人的亡魂。

然而陆风辰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当他跟着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入宁南城后，萧寒轩却突然失踪了。

就仿佛这个西华帝王从未出现在宁南城中一般，任凭陆风辰如何搜索，挨家挨户的盘查，几乎把整个宁南城掘地三尺了，却依然毫无所获。

当然，与萧寒轩一同失踪的，还有那名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剑客薛影。

这件事情，或许对于外人而言，并不影响最终的结局，毕竟萧寒轩的败局已定，失踪，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可对于陆风辰而言，无论胜败，萧寒轩都极为重要。

这一件谁也没有料到的突发事件，导致陆风辰即便在接下来几天里轻而易举的收回了西华南境剩余的城池，心中却始终生不出半点胜利的喜悦。

或许在陆风辰看来，只要没有找到萧寒轩，没有让他亲口承认败给了自己，自己就不算真正的胜利。

不仅如此，让陆风辰更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

萧寒轩在失踪的同时，竟也带走了那一方西华国的传国玉玺，没有了传国玉玺，任凭你手中兵权如何，都不可能名正言顺的成为西华国的主人。

这也导致陆风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竟也只能继续以西华国丞相的身负处理西华国政务。

毕竟，某朝篡位这个罪名，可没有人愿意去背负。

好在陆风辰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而且如今的他，不管有没有这一方传国玉玺，他也是掌握西华之人。

虚名与底下人的称谓，从来都不是陆风辰在意的事情。

不过，与此同时，陆风辰却又得为此事头疼，毕竟即便他如今在西华国内已然说得上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可只要没有传国玉玺，哪怕他知晓了当年真相，那怕他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他依旧不能名正言顺的去调查当年的事情。

去陆家当年无数亡魂洗清冤屈！

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是陆风辰的执念，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以至于在每一次午夜梦回时，他眼前飘过的，都是那无数死不瞑目的亡魂！

可以说，若没有这件事情的存在，他不会与萧寒轩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然而如今他虽然已经拿到了一切，甚至掌控了整个西华。

可只要萧寒轩这个最关键的证人不在，他就无法把当年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众。

其实以陆风辰如今的能力与手段，想要替陆家正名，根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甚至他还能做到让西华国所有人不敢对此事有半点异议。

可有些时候，你越是为了一件事情执着了无数年，在最后胜利的时候，就越是希望能够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去完成这件事情！

于是，有了这种种必须把萧寒轩找到的理由。

陆风辰在西华国这场君臣之争结束第二日，便派出了所有暗卫，暗中搜寻萧寒轩的踪迹。

其实要说来，陆风辰将萧寒轩失踪的消息发布出去，并悬赏萧寒轩的行踪，这样的方法或许能够更快的找到萧寒轩。

可如今烽火四起，诸国中，或多或少，皆有战乱。

局势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下，若是让萧寒轩始终这件事情被他国之人知晓，恐怕又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要找到萧寒轩，不仅仅是为了那一方传国玉玺，更是为了这一个人。

于是在萧寒轩失踪后，陆风辰暗地里大量派人搜寻萧寒轩的踪迹，而对外，则是说萧寒轩兵败后，气急攻心，需要静养，暂居宁南城中。

虽然这个解释还不足矣让聪明的人相信，可这种消息放出来，本就不是为了让他们去相信的，只要能够堵住低下百姓的悠悠众口，让那些聪明的人迟疑便可。

而且，借着这个理由，陆风辰短时间内，还能顺理成章的掌握西华大权，处理朝堂政事，倒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其实，这也算得上是陆风辰这些年，第一次替萧寒轩的安危着想。

或许也只有在成为胜者时，陆风辰才猛然惊觉，其实一直以来，自己对于这个曾经与自己一块儿嬉戏长大，与自己一同进退，一同共事过的帝王，从未真正有过半点杀心。

要说来，在陆风辰眼中，若论西华帝王与萧寒轩谁更重要，或许陆风辰最终会选择的，是后者……

当然，这些事情，也都是后面才发生的了。

就在陆风辰围困宁南城之际，千里外东墨国中。

墨卿烟带着带着胡玉以及几名身手极好的随从，乔装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沧澜关，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玉水城外。

一如斥候之前探得的消息，北荒的确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拿下了玉水衡关二城。

远远望着城楼上东墨国的墨字大旗已经被北荒大军特有的血狼战旗取代，墨卿烟眉头不由得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袖袍下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攥得死死的。

毕竟眼睁睁的看着东墨的城池被北荒占领，这种事情，对于墨卿烟而言，可不怎么好受。

更何况，如今东墨才经历了一场内战，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若仅仅失去了北境，那么她或许还能凭借墨渊提前部署的固山关来挡住北荒的进攻，等到东墨恢复元气后，甚至进行反攻，一举夺回北境，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可如果连着西境边城也被北荒占领，那么即便墨卿烟有天大的本事，想要凭借东墨如今的兵力与北荒同时两线交战，那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此刻即便以墨卿烟向来冷静的性子，要说看着北荒占领着玉水城心里还不着急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云凰殿下，进城查探的斥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