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过往

时隔多少年了。

已经很多年了吗？

似乎也没有很多年。

自那日离开了那个皇宫，将那过往的回忆埋在心底深处，她便再也没有再想起过。

离开皇宫，带着浅析回到了赵国，继而遇见江儿、红俏、楚心等人，在江湖上漂泊游荡，最后有了自己的归属地——夺云寨之后，似乎就忘了过往的种种，忘了自己曾经也受过怎样的伤。

可是，自己真的忘了吗？

其实并没有。

这大概也就是自己会想要护着文翎的原因吧。

宫中水深，从来是深不见底。

她也担心着文翎会成为这宫里的牺牲品，或是同曾经的自己一般受到伤害。

她一直隐藏最真实的自己，直到见了故人，见到了曾经与那个国家，那个皇室，那个人有关的人，那些自以为忘了的记忆便是一下子全部显露出来。

包括那些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最真实的情感。

忘了是多少年前，或许是五六年前，或许并没有这么久。

当时她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大致是十岁左右，还会笑，也会闹。她好读书，便是假扮了男装进了学堂。

本是与那人不会有多少挂钩，却不料那人尽是为了躲避宫中之人兀自出行，阴差阳错进了自己所在的那间学堂。还硬求着夫子收留他。

两人也因此相识。后来那人的身份暴露，被遣回了都城。他派了人将那学堂修葺得更好，并且将她带回了宫，当书童一样留在身边。

直到她十三那年，师父找到了她，将她从皇宫带了出去。本以为就此别过，终不再见。谁知在十六岁那年，花灯会上，两人同争一个花灯。

明明多年不见，可两人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而他更是一脸诧异地指着她，难以置信道：“你、你你竟是女儿家？”

她莞尔道：“是又如何？”

再一次的相遇，为两人续上了不断羁绊。

十七岁那年，他邀她入宫，只道是如儿时那般，再一起玩耍罢了。

她本是不愿，确实拗不过他。

便答应了下来。

当时，大概是那宫中之事，忙得他无心去寻她。

而她进宫后，亦是随便走走，不料就那般迷了路。说来也是可笑，明明当年在那宫中待了三年，却还是迷了路。

她漫无目的，毫不慌张地走着，最后走到了一座宫殿。匾额上写的是轩雨阁。

她面露疑惑，又见四周无人，便擅自进了去。

四处晃荡数步，直至行至一小亭子处，方见亭中一人侧身躺在贵妃椅上。

“你……”

“你是谁？”

她还未开口说完，那躺着人便开了口。

随即她便见那人一身素裙，头上别着一根木簪，素雅的脸庞上尽是探究之色。

“我……是五皇子的朋友……我叫浅枝。”

“哦？原来是小五的朋友啊。”那女子面露微笑，几分温和，几分柔情，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倒是个美人，莫不是小五的心上人？”

她脸一红，急忙道：“不，不是的，我、我我……”

没想到竟是这般羞涩的孩子，那女子忍不住低声笑道：“我是逗你玩的。莫要紧张。”

她抿了抿嘴，抬眼看她，轻声问：“夫人，你是谁？”

“我？我是小五未过门的三皇婶。”那女子淡淡道。

她一愣，迟疑问道：“可是赵国的同雨郡主？”

那女子笑道：“你倒是认得我。”

浅枝看着她，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就像前几日在路上看见的兰花那般素雅美丽。

之后但凡浅枝进了宫，必会去轩雨阁见同雨。直至半月后同雨嫁于他的三皇叔。她才鲜少与同雨相见。

一年后，她十八岁。他告诉她，他想娶她，他想要她成为他的妃子。

于是早就喜欢他的她便答应了。

她进了宫。与同雨一般，在宫中待了一段时日。

那是那个国家的规定。但凡嫁入皇室，便要在那宫中待上数十日，待宫内人满意，方可嫁于皇室之人。

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们的人给否定。

三皇婶同雨知道她要嫁于他，便总是进宫陪她。

“当初与你见面时，未曾想到你真的会与我同成为这皇室的人。”同雨的仍是笑着的，而她也不再是当年那般羞涩，对着同雨亦是笑着的。

后来，还是发生了些许事情，但是因为有同雨的缘故，她到底是顺利地嫁给他，成了他的王妃。

原本以为她会与他从此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却忘了他是王爷，而且不是像他三皇叔那般专一的男人。在半年后，他又娶了其他女人。

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的王爷府因这些女人的到来而渐渐喧闹起来。

曾经在宫中她便受过一些苦头，但是因为想嫁之人是他，便不觉得有什么难过。

可是自从发现他爱的不止是她一人，她便是累了。

终于，当她发现了他与宫中女子有染，又被人诬陷，而他听小人之言，无动于衷，一系列的事如同猛兽一般朝她袭来。再后来，她被暗算，险些命丧，却得知派来杀手的人便是他之时，她已是心灰意冷。

事事太多，非一言一句便可道尽。只道是失望过多，没了希望，最后也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而后种种，便无需再提。

往事成伤，终是治不好的伤。

……

浅枝拖着步伐回了储秀宫，一推门就见文翎和应凌坐在桌子旁等着她。

“你没事吧？”

浅枝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

“真没事吗？我看你脸色很是难看。是郡主欺负你了吗？”

“无事。”

“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文翎见她一副不想说的模样，关切地拉住她的手，一脸紧张地说。

浅枝抬眼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轻声应了个“嗯”，然后给自己倒了茶水。

她低着头，文翎看不见她的神色。可她莫名觉得浅枝似乎有些悲愁的样子。

浅枝盯着自己手里杯子，然后一饮而尽，如同此时饮的不是茶，而是酒一般。

其实，文翎与她不一样。

那赵岩也不是他，文翎也不是她。

她其实可以不用来护着文翎的。若她不来这儿，便不会遇见同雨，也就不会有当年的回忆。

同雨，在她还在那个国家时，给了她无尽的温柔。

在她嫁于他时，总是上门同她聊心，望她能够安好。直至后来三皇叔逝世，同雨才许久未来见她。

而也就是那段时间，风云变化太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今日见了同雨，回忆卷浪而来，让她心中免不得生出了些许悲凉。

往日种种，莫不是已然忘了？怎会留于心？

那也是可笑。

“浅枝？”

文翎仍是一脸担心的模样。

“真的，无事。”

她重复道。

自己为什么会想着帮文翎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曾经也是皇室的女子，皇室之人，总有那么几个薄情郎。

即便赵岩看起来并非那样的人，可是当初的他看起来也不是那般容易无情之人。

她不喜负心人。

“你，同赵岩，何如？”她想了想，转而问文翎。

“啊？”文翎有些惊讶，这是浅枝第一次问这样的事，“我……我喜欢他，但是他好像还不太喜欢。”

文翎说完，叹了口气，然后笑道：“还需努力，哈哈。”

浅枝看了她很久，久到文翎以为她不会再开口说话时，没想到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若他无法喜欢你，你便放弃了吧。”

文翎一愣，应凌也愣住了。

“我……大概是有些乏了。”浅枝见两人都愣住了，忽而觉得自己不该插手他们的事。自己只是为了保护文翎而来。等选秀结束了，不论她是不是赵岩的妃子，她终是护着她走了一程，就像当年同雨护了她走过一程路一样。

她如此一想，随即站起了身子，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却在她站起来时，文翎一手攥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她看着她，坚定道：“若他有心上人，我便弃了。”

浅枝一愣。

“若他无心上人，我便再试试。”

文翎笑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如今，我喜欢的只有赵岩一人，便是如此，我也想等到他喜欢我的那天，除非他心里有其他人，亦或是我不再喜欢他。”

“倘若，他某日喜欢了你，却又在某日不喜欢你了，你该如何？”

“那便果断离开。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可彻底放下，另寻良人。”

浅枝再一愣。

“倘若他对你的喜欢只是一时之意，亦或不过是虚假一场的呢？”

“他不会。”文翎坚定道：“他不屑弄虚作假。”

浅枝笑了。

是了，文翎将赵岩看得很彻底。

而她也明白，因为她也知道赵岩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呢？

当初那人看起来也是专情之人。

可是他终是负了她

又该如何解释？

……

罢了，罢了。

何须再唤从前，只需尽看眼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