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噩梦
生活不会因为一个人难过而停止继续，每个人能做到的只是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变得更加容易适应生活。
尽管我心里再难受，她也依然要去上学。
来到学校里，我心里十分的不开心，恰好赶上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中年男人，对学生十分严厉，他站在讲台上，和大家说了几句话，我也没听进耳里。
结果当试卷一张一张发下来时，我蒙了，“要干嘛？”
数学课代表是杨贝，那个最近一段时间都特别安分的女孩，其实也有可能是我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都没有时间搭理她了。
杨贝像听见好笑的笑话似的，“我，你放假在家呆傻了吧。”
她没得到明确的答案，竟然也没有因为杨贝的挑衅而还嘴。
林筝默适时回头告诉她，“对上学期学习的内容进行复习小考。”
哦，这样啊。
卷子上的题型都是上学期的了，她有算蛮熟悉的，很顺利的回答着，只是心不在焉的。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下一节课上课的时候，我很明显不在状态，林筝默好像从刚才就看出了她不正常。
回头来安慰她，“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我勉为其难的笑都挤不出来，一个人安静地坐着，“没什么”，除此再无话。
林筝默看着少女分明若有所思的神情，却不愿意告诉他，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点算了吧，心病还需心药治，自己念念不忘别人也没办法的思绪，但是还有其他的，有点难受。
“不说也没关系，只是你现在的状态谁都能看出来很糟糕，如果你不希望其他人也想我一样过来问你的话，起码门面上伪装一下吧。”
我环绕四周，同桌都难得地安静做题一句话都不过了，她好像被他说的一下子好像就想通了，自己的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难怪刚才刚觉同桌和后桌两个窃窃私语呢，原来是担心她，却又无能为力。
“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她软软的嗓音有气无力地说着，心里有些愧疚，尤其是对林筝默，那个少年都把自己所不为人知的家里的事情告诉他了，而她居然一再隐瞒。但是，她想要辩解，她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阴暗面。
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当自己对于家庭的忧虑，对于爸爸或许能够幸福的另一段婚姻而不惜离开横加阻挠的时候，她在他目光中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吗？
“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人会强迫你说出你的想法，只是你要知道，别人是在关心你的，面对她们的关心，你可以解决的，只要你能够解开自己的痛苦与心结。”
她看看同桌，看看后桌，她们装作郑重其事地认真的写着资料，但是偶尔呆滞在某一笔画的动作出卖了她们。
拿出了一张纸，写上，‘让你们担心了，我很抱歉，但是现在我没事了，感谢亲爱的们的关心！么么哒！’为了让自己的语句显得不僵硬，她还特意添加了不久前南宫流烨告诉她的现在流行的网络用语，然后写了两份，给了同桌和后桌。
又拿出了一张新的纸，写，‘谢谢你帮我解惑，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我爸爸想找个人来照顾我，可是我不想让她进门，就和爸爸吵起来，我现在住在我妈妈家里。’
简单地叙述了一下自己闷闷不乐的原因，传了过去，林筝默感觉到有人踢他的凳子，一回头，一张纸条传来。
他展开，娟秀小字写着感谢的话和原因，他心里有一块地方忽然明亮了起来，充满了阳光，让他整颗心都暖暖的，会心一笑，如沐春风。
‘不用谢，我们两个可以算互相帮助吧！’
纸条又传回去，慷慨有力的字体，有冲破云霄的气势，另外两张上边都写了一大串安慰她的话，可是居然没有这两句话暖心。
她好几天来头一次柔和的微笑，近日的阴霾都被扫去了一半。
只是不幸的是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居然落在了讲台上讲课的语文老师眼里，一下课语文老师走出去，却在门口点了林筝默和我的名字。
明亮的走廊里来往的人很少，只有几个人匆匆忙忙向厕所赶，对于高三生来说，状态好像一下子就上来了，每天出去都是匆匆忙忙的，甚至一路带着小跑。
语文老师就站在门口，都没有人像以前一样好事地伸出头张望。
自从她知道了语文老师和林筝默的关系之后，偶尔上语文课也会心不在焉，感觉两个人真的就像只是师生关系的两个陌生人而已，全然感受不到一丁点母爱与子孝。
现在看语文老师总觉得怪怪的，不是因为林筝默对她说了什么导致的一味偏见，而是心底里通过自己的观察产生的一种独特的情感。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语文老师直言不讳地问，丝毫没有考虑对方还有一个女同学而留情面。
林筝默面无表情回答，“没什么事，随便说两句话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你最近都干嘛了？”
“没干什么，正常上学，放学就打工赚饭钱和学费钱。”
“哼，真长本事了，就你自己赚那点钱能用来干什么！”两个人好像我不存在一样说着，她仿佛从两个人身边的空气流动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势。
语文老师如此不避讳她，想来那天不只是他一个人看到了她站在不远处，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的钱再少又怎么样？那也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再也不怕别人指手画脚说我花的不正当了，也不用再被别人拿钱当做压制我的借口了！”
“你小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伶牙俐齿的孩子呢，真该早早就掐死你，让你今天还在这里和我抬杠！”语文老师疾言厉色，但是声音一直都控制地很好，就算教室里的人支着耳朵，也听不清楚，学校墙壁隔音效果很好。
“那你还真要后悔了，因为现在你已经没有能力掐死我了！”
“你！”语文老师被他气的说不出话，目光就转向了被他挡在身后护着的我，那副护着她的模样好像自己愤怒至极的时候会出手打她一样。
语文老师气结，指着她，“我，你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支支吾吾地刚要说话，又被语文老师打断了，“你也别想着撒谎，我是他妈，我叫你们两个出来纯粹是看你们两个上课一直做小动作，还刻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蒙骗我，身为他妈，我有权利也有义务知道他在学校里究竟是不是在认真学习！”
“不用理她！”林筝默把她拉到身后完完全全遮挡住，“整天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两个就是同学之间说说话怎么了？难道身为你儿子，我就连上课说几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我，你最好说实话，我不想哪天你家长接到同学母亲打过去的电话说你们怎么样了，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最好抓住了。”语文老师全然不理林筝默，质问她身后的女生。
我感觉林筝默握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他周身的戾气更重，我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让自己解释，果然感觉那手掌卧得更紧了，不久又松开。
“老师，上课说话搞小动作的确是我们不对，不过我认为老师你的反应过激了，我家长，就算你打了电话恐怕也没有人会接，现在没有谁敢管我了！”她说的凄然，她的不敢和林筝默的不敢完全不是一种，她的不敢管是爸爸对她心中有愧，如今只怕愧疚特别大，又哪敢管她呢！
而妈妈更不用说了，母女两个的关系已经变得和以前无异，妈妈偶尔也会在一些事情上刨根问底，像从前一样，但是她换号码了啊，学校联系不上她的。
“老师，我说的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很确定我们两个绝对没有其他的关系，如你所见，只是一个班级坐在前后桌的同学！”
“你还想问什么，索性都问完吧。”林筝默忽然觉得这样真没意思，每天都在对峙，每天都在彼此伤害，分明是至亲的母子，为什么非要像仇人一样生活呢！
我在他身旁，安静地如同一株洁白的莲花一般，显得愈发纯洁无暇，而他心里却隐藏着那么多的黑暗，他不想把她染黑，让自己身上一点点污浊的气息扩散到她的身上。
曾经有个很火热的帖子，帖子的内容是关于现代社会的乞丐的。
现在社会上有个现象，就是乞丐在人前穿的衣衫褴褛，可是刚离开人群视线，就拿出了苹果手机，开上了宝马奔驰，人们对于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是真正的乞丐已经麻痹，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把钱捐给他们，因为他们怕了，怕遇到没有道德的比他们还要富有甚至肥的流油的乞丐，唯恐自己捐的钱被乞丐嫌少。
可是那个帖子却突破了寻常视角的界限，提出问题，如果你身边的人给不知是真穷假穷的乞丐钱的话，你会怎么做？
有的人跟帖说劝阻，有的人说不管，有的人让他们继续行善，但是有一个人的回答却让林筝默喜欢，他说，如果是我的朋友的话，我会告诉他们给乞丐不容易变质的食物吧，他们饿了就会吃，富有的人也会不屑一顾；如果是女朋友，我会让她永远都保留着那份对生活的美好的期盼，让她继续行善，一直不被社会的黑暗沾染。
林筝默如是想。
我在一瞬间捕捉到了语文老师眼中的慌乱与迷茫，她看出了她的犹豫，只是不知语文老师还在犹豫着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让他们回去上课。
所有的事情不过只是发生在几分钟时间之内罢了，林筝默率先走在前头，我跟在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在刚才发生一系列谈话的楼梯口，语文老师正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我一向眼尖，包括看见语文老师一瞬间闪过的神情，然而她却没看见楼梯转角上边一个粉色的身影愤然离去。
一个偶然的事件，却成为了一系列事情的开端，那事情是她的噩梦，她最不想经历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