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三)
顾白静静的坐在病房里,这是一个单间,颇为宽敞,在这市里的医院住到这样清静的单人病房,价格必然是极为高昂。
顾白将桌上的包裹取来,他入手时颇为惊诧,重量似乎不对,记得他第一次拿这柄刀的时候,它沉重的让顾白抬不起手腕,现在挥动自如不敢说,但刚入手的那种滞涩感少了很多。
假的?顾白微微皱眉,但很快这个念头熄灭了,没必要,不至于在这件破事上耍心眼。
顾白撕开外表的报纸,露出里面的长刀。深色的鲨鱼皮在灯光下流动着暗淡的光泽,顾白抽刀出鞘,森冷的刀光剑气扑面而来,就算是不识货的顾白也能感受出来这是一柄好刀。顾白凝视着刀身,缓缓拧转手腕,看着一点光芒流动在刀身上,父亲,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顾白实在无法想象这种神兵在自己父亲手中的光景,都说儿子随父亲,看着自己也大概猜的出父亲的模样,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人握着这样的神兵利器,很难想会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顾白想着,门口响起了门铃声,顾白一惊,只来得及收刀入鞘,门口的人就毛毛躁躁的冲了进来,进来的人看见顾白一愣:“小白,你手上拿着刀干什么?”
“啊......校庆表演,这是道具。”顾白很淡定的撒了个谎,将手中的刀包好,放到一旁。
“啊,好吧。”胖子也不客气,坐到顾白旁边的椅子上,椅子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小眼睛里透露着的都是关切,“你没事吧?听说你被强盗打了?”
顾白一时语塞,“呃,算是。”
“我靠,畜生啊!”胖子一拍大腿,怒道,“就那破地方还好意思抢?就那个破房子里有什么啊?”
“胖子小声点。”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推了推着黑框的眼镜。他手上拎着一袋果篮。
“秦哥。”顾白看见年轻人走进来,笑了笑。一个寝室的三个活宝凑到了一起。
“不是,你看看你这满脑袋的绷带,丫这是往死里揍啊。”胖子看着顾白满头的绷带,和手臂的夹板,眼睛一红,压低了嗓门道。
“行了行了,别提了。”秦昀一看胖子马上就要破口大骂素质三连的时候,赶紧出言打断,他看向顾白,“伤还好吧?”
“很快就能出院,不过绷带还要过一阵子拆。”顾白无奈的笑笑,“说起来我超假一天了吧?指导员不得疯?”
“一天?你昏迷了三天!”秦昀皱眉。
什么?顾白一怔,这么久吗?
“行了行了,也别多想了,学校那边我们帮你处理,你先安心养伤,明天我们再来看你。”秦昀叹了口气,拽起胖子就走,作为寝室里年龄最大的,对于这两个祸害真是操碎了心,“记得把水果吃了。”
顾白看了看床头的水果,心头也是微微带着暖意。
夜半,月光静谧如水。病房里的男人沉默的坐着,将自己融入这片安静中。
顾白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头,惊得他坐了起来。
“安啦,安啦。”唐君如微微笑着,点燃了叼在嘴上的烟,刚才他一直在犹豫在顾白睡着时抽烟,如今看他醒了放心的点燃了。
“你有病啊!这才几点!”顾白惊疑不定的咆哮出声。
“好了好了,小点声。”唐君如举手表示投降。
顾白抱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角,惊怒的扫视着这个男人,他这时才发现,这个男人和刚见面时不太一样了,刚见面时这个男人懒懒散散的,却带着从容的凌厉,然而现在男人确实是有些狼狈不堪,长风衣有些破碎,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唐君如虽然在微笑,但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你怎么了?”
“没事,处理一点事情。”唐君如摆摆手,“听说你要回去过正常人的日子?”
“嗯。”顾白沉默了会,应道。
“啊,其实也好,不过我今天不是为了这点破事来的。”唐君如笑了笑,“我是来告诉你,那个刀是怎么用的。”
顾白倒是诧异了,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从床头拿起了刀,拔刀出鞘,他凝视着刀刃语气也颇为喟然:“其实这个刀,是认主的。也许在它认为,你才是唯一的主人吧。”
他对着顾白平静的说:“来,手伸出来。”
顾白乖乖的伸出手,刀刃在顾白手上轻轻压了一下,顾白只觉得手掌一凉,血线飙射出去,溅射在刀刃上。
唐君如撤回了刀刃,看着惊诧的顾白,说道:“好了。”
顾白看了看手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刀刃,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为了来砍他一刀。
这时刀刃振动起来,清啸声逐渐透了出来,如同一个武士,孤独的吹着萧,苍凉悲戚之声穿透枫林,狂龙般的愤怒隐匿在悲伤中。此刻这把草薙剑,就如同活物般。
“来,握住它。”唐君如的语气变得无法抗拒起来。顾白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抓住剑柄的一刹那,伤口瞬间愈合,顾白也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悸动,与刀柄共振起来,汹涌而来的悲伤几乎要淹没他。
“很好,就是这样。”唐君如赞叹的看着,“只有握住悲伤,才能斩开一切。”
“我也该走了。”唐君如起身,将草薙剑取回,重归入鞘,“好好保管它,偶尔也可以练练基础的刀术什么的,防身也是不错的。”
他向门外走去,身形即将融入黑暗之时,道:“啊对了,你估计不会太安逸,会有很多人来找你。”他回头笑了笑,“不想反抗的话,活下来就好,在战争里。”
顾白愣在那里,男人走了他仍在回味,嘴里咀嚼着:“战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