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周 周二
这是6:30分的BU市。
天色渐迟,没有阳光直接照入。
这是哪里,谁的房间?整个房间的墙壁被天蓝色的壁纸包围,上面还依次挂着用吸盘贴住的小玩偶,静静挂着挨着墙壁。粉色的窗帘上挽着许多花儿,窗子玻璃上,还有些美丽的贴纸。
等等,这是谁的房间。
书桌的书架上,原本的书籍已经换成了许多许多大玩偶,原本该隐藏在我柜子深处的一些小玩意,也整齐地码在桌上。
那些蛰伏多年的东西,当年省吃俭用从小摊上买来的橡胶玩具.....这....是我的房间。
曾经是,二姐我以为,会一直是。
而现在,所有能证明我存在的证据,已经,没有了。
抹销。
“啊,睡得好舒服啊!”
大红帽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伸了个大懒腰。
话说这货怎么.....我觉得我的后面的背景应该是惊涛骇浪才对,我估摸着我是该吃几年的牢监饭了。
“哎,哥哥!”
“啊?”
“喏,该回到你的房间里去睡了,你妹妹我呢,该去上学了。”
她离我的距离相当近,当然,我听不见她的呼吸。
“行,不过.....呃”我试着挪了挪我的腿,可是却动不了。
“好了!”她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跳下床,开始对着柜子穿着校服,“要是你赖在床上不走的话,有你好受的,所以奉劝你速速离开,别忘了是我把你从学校里拖过来的,尽情感谢你的妹妹吧。”
她穿完衣服,拉开门,潇洒离去。
糟糕。
我翻了下身体,让我滚下床,这是非正常下床的一种方式。我现在想先站起来,可是浑身没有力气。
我听见了关门声,这下家里面没人了。原来叫我爸我妈把我抬过去就好了,现在也不行了。于是我想一只苍蝇一样挪动,向着那个现在充满了我的存在的房间门口。
其实我本来今天想上学的。6:30起床,6:40吃早饭,6:55出门,7:05到校,7:10早读,7:30上课。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本来一直就是这样,而我也天真的以为,还能这样。
这个想法在我在床脚昏倒时就已经断绝了。
17:00那是我苏醒后的第三个小时,我在地板上躺了这么久,居然还躺着,哦,对哦,最近小冷被拎到卫生间住了,没办法来弄醒我。
我去上了趟厕所,然后木然地在房间看电视.....看的是京剧。
“噔噔噔”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砰”地巨响,只见大红帽气势汹汹走进来,刚摘下帽子的头发乱糟糟的,顶上的两个耳朵笔直树着,真是怒发冲冠。看她这般,莫非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于是我强装镇定:“怎么了你,这么急?”
她也不答话,站到床边对着我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我有些慌张,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有可能造成她现在这样的莫过于那把枪了,不可能,枪上只留下了王杰君的指纹,那些发出去的弹头都在天台被找到,枪中的弹壳我全扔进了天台的雨水管中,因为怕处理会显欲盖匿章,做出枪是王杰君的假像。我只要一直说“不知道不晓得不了解“就一定能堂塞过去的,应该。
“啪。”一个响亮巴掌,半边脸火辣辣刺痛。
怎么回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站到床边的大红帽直接把我的领口拎起来,她的那张胸神恶煞的脸离我是如此之近,但我只能听见我的呼吸,因为吸血鬼没必要呼吸。她刺刻毫不顾忌地亮出那锋利的牙齿,还有她的眼睛,血色的眼。
她终于开口,邪笑着:“你腿里那发子弹我取去来了呦。可是上面怎么有你的指纹呢。”
什么!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闪回出才跳出两个字:“完了““我……噗!”
大红帽狠狠把我往胸前一拽,然后直接来了记左钩拳,贴在伤口上的纱布被打飞。
“说不说!”
我喘了口气:“想知道?不行,呃!!”
腹部又中了拳,但被她拉着我的身体卷都卷不起。大红帽打完了这拳,跳到床上,我被拎着更高了。不,其实说“拖”更为合适。
“说不说!”
“不行。”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娜娜皱了皱眉,显然是在怀疑我那从未展现过的硬骨头。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把小脚踩在了我仍在床上弯曲的左腿上。
“唔!呃……”难以仍受的剧痛,感觉不只是伤口在刺激神经,而是整条腿像被下了魔咒,被牢牢禁锢在狭窄的石缝,无论是挣扎还是放弃,都是难以仍受的剧痛。被绷带缠紧的腿,鲜血渗出来。
“不错嘛,嘴真硬,他们给了你多少。”她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两只脚带着身体全部的重量加注在伤口开裂的左腿上,绷带已无法阻止血液的涌出了,床单被染上了暗红,可这个时候,她的一只小手还拎这我的领口不想让我躺下,而她自己还为了保持平衡扭动身躯。
疼得,感觉,腿要断了……床板和她的脚,就像两只粗糙巨大的钳子,我想叫……但却叫不出声。
断……一波有一波分不清的刺激……汇聚的洪流……分离……钻心的痛楚带来的眩晕……
不知多久,或许没多久,腿部的重压消失了,但一阵失血引起的空虚充斥在伤口上,血依旧在渗,绷带已完全湿透。
她放开拎我的手,我从被半拖着的身体立刻像堆烂泥般摊在床上。”
“子弹是你的,枪嘛,也是你的。你为什么不在我睡着时来一发吧?你一定很想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还是纯粹的女人的直觉?太武断了吧。不过,她说得对。
我是想杀了她。我一个普通人,凭什么要受这种罪,凭什么?我想逃离,杀了她是最快的途径,可我没有勇气,不是没杀人的勇气,而是没有面对的勇气。
“那,你,你还想知道什么?你不都知道么,还问我?”我闭上眼,带着绝望。
了无生的希望为死而准备我知道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我不会说。
大红帽这下又有了被逗乐的表情,展现的完全像个少女般阳光。因为她收起了獠牙,微微鼓着脸,并眯着眼睛。
“哥哥,我为你换一换绷带好不好?”
我没有点头,但咬紧了牙关。
“呜,呵……”尽管用力咬着,可那一瞬间的撕扯,还是使我松开嘴微微痛叫出声。在疼痛结束后,我睁开眼,鼓起勇气去看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取子弹只割了一刀,如今伤口开裂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血色的血、绯红的肉末、乳黄色的泛出的混浊脂肪,强烈的印象派的既视感:暴力、美丽。
大红帽蹲下身体俯在我那正在颤抖的伤口上仔细端详,实则是在寻思如何去破坏吧。
“你还是不说么?”她看向我问。
我斜着眼点点头:“我不说。”
于是,血肉横飞,惨叫遍地。
多么残忍的虐待,多么残酷的迫害。
我的嘴会叫会哭,但,不会说。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我在地板上抽搐,牙齿不停打着颤,整个身体扭曲像是中了毒。
电视机里还放着节目,是音乐,我还能模模糊糊听见:“....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
“特...咳。”我吐出了口血沫子。大红帽站着还是冷冷看着我。
“....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
“你不甘心吧,呵呵,有什么?还有什么,嘻嘻哈,看看你,嗯?”我笑得纯粹,我终于在某一刻明白了,为何先烈会“英勇就义”
“....是否找个理由随波逐流....”
她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朝着某部位踩去。
“....或是勇敢前行挣脱牢笼....”
“再踩啊....”我咬着牙,说什么的,我连惨叫都不会说了,“踩啊!!”
她收了脚,又踹了一下。
“我说你有什么用?就这点能耐?我还高看了你,你这么行,来来来,杀啊,不敢,呵。哈哈哈哈,呸。”我吐了口血,“看你的样子,表面上还装这么冷静,有用么?有用么?呵呵,看着你就想笑,你除了用这些招数还有别的做法么?来点新鲜的啊,小姐。”
“砰!”
“看!咳咳咳....呃。你,只有用点暴力来宣泄你的无力,我说的对么,其实你拿我毫无办法,哎,算了,想你也没什么新鲜的,来啊,再来,我对你这种无聊的作为,奉陪到底。”
或许这就叫做“视死如归”吧,当年那些先烈.....以前我不懂他们所坚持的力量来源,或许现在我明白了,那些人,存在的意义。
“我该如何存在!”
大红帽的表情变得很狰狞,原形毕露。我越看越觉得像笑。
“你就不想想你的父母么?”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那句话。
“你可别后悔了,你杀了他们和现在杀我有什么区别,我.....”我慢慢缩了下身体,左右摇摆的站了起来,“你尽管去试。”
我的身体很多地方已经没知觉了,可我不想就这样死去。大红帽的脸色酱瓜一样。被我气的。
“想让我杀你,你不会如愿的。”大红帽摔下一句话,瞪了我一眼,“你不会如愿的,不会给你一了百了的机会的,走着瞧!”
言毕,她扭头离去。
看来她还是理智的。
现在变得理智了。
嘴唇觉得痒痒的,鼻血一滴一滴流下来,我低下头,有一滴血滴到地板上,我趴下来想把那滴血擦掉,可是留了个印子。又滴下一滴,我一边用一只手擦,一边把另只手放在鼻子下面。
脑子有股眩晕感,我勉强再站起来。
我努力默念着:“黄彦言你可不能.....”
下一刻,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