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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良药苦口
这时,空气中弥漫起熟悉的香味。
爱卿鬼使神差的笑笑,“别,我得按着府里的规矩来。”她将绑着白布的手腕深深按进雪地里,冰冷的寒意带着隐隐痛楚顺着胳膊爬进脑海。
“你们在干什么?”
李珍珍转身看到张珩冷脸走来,吓得直接跪下,“臣妾给王爷请安。”
爱卿低着头不说话,心底开始后悔。
张珩刚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怎么会跪在雪地里,可走近时,一眼看到她陷在雪地里的受伤手腕,太阳穴跳了一下。
“起来!”他一把将她拉起来,拍掉她身上的积雪,“你脑子进水里吗?怎么在外人面前就这么听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珍珍跪在一旁,听到外人两个字,眼泪瞬间涌出来,“王爷息怒,臣妾只是想教教她规矩而已,没有欺负她啊!。”
爱卿始终垂着眸子不说话,张珩拿起她受伤的手腕,怒道:“她手上有伤你没看见吗?就算你想教她规矩,为什么要在雪地里教,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李珍珍头一次见他生气的样子,冰冷无情,语气里透着杀意,“不是的,王爷,她刚才袖子明明是垂下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手有伤,如果知道,我可能让她跪在这儿的!”
张珩闻言脸上竟露出诡异的笑来,李珍珍不知道,她解释的每一句话,都在抹黑自己。爱卿抬起眼睛瞧她,心中已然后悔,李珍珍再坏,可她坏的单纯,不会对她下狠手,那她就不应该下死棋。
“石驮!把她关进柴房,没我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不,王爷,臣妾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想想同第啊,王爷... ...”
张珩听她提起孩子,心中更为厌恶,他看着爱卿纤细苍白的手腕,心如刀绞。
石驮上前拉起李珍珍,“夫人还是跟属下走一趟吧。”
“慢着。”沉默了许久的爱卿突然说话。
“受伤的人是我,你问都不问我一句,就要把人拖走了?”
张珩看着她的眼睛,有害羞,有爱,有撒娇,但是没有愤怒,“那你有什么高见?”
他声音低沉,带着安慰和讨好。
“方才的事我也有错,都想着学规矩都忘记自己手上有伤了。”她微笑着转一圈,脚步轻快的像小麻雀一样,“你看,我好着呢。姐姐她只是莽撞了点,没严重到要关柴房吧。”
爱卿说完还嘻嘻的咧嘴笑,眼睛弯成一对月牙。
张珩虽然还很心疼,但心底的怒气已经散的一干二净,回头对李珍珍说:“到宗祠思过两个时辰。”
李珍珍看着面前一对璧人,心中恼怒可更多的是悲凉,十年夫妻感情,还有他们的孩子,都比不上这女人的一颦一笑。
她行礼离开时,脑中突然回忆起林雨唯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是他的妻子,是他最仰赖最信任的人。”嘴角浮起嘲讽的笑。
当晚。
张珩因为白天动怒,病情又有些反复,医师临时给他多开了一副药,并提醒他多休息。
到了用药的时间,他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心底思念起爱卿来,想着待会下人送药来,顺便让她把爱卿叫来。
“王爷,刚喝药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等再睁开眼睛,看到林雨唯正坐在床沿,整个人沐浴在橙色的烛光中。
“你怎么来了?”张珩直起身子,接过她手里的药。
林雨唯难过的垂下眸子,“多日没见王爷了,想来看看,臣妾服侍您喝完药就走。”
她的话里带着深深的感情,思念和无奈。张珩喝完药将碗递给她,见她起身要走,拉住她的手,“坐下来,陪我说会话。”
“嗯。”林雨唯坐回他身边,自然的帮他捶腿。
张珩静静的打量她,心想,爱卿要有她一半的温良贤淑就好了,她那里会给他揉腿,不让他给她揉就不错了。
林雨唯见他发呆,还突然笑了,忍不住问:“王爷在笑什么?”
“笑你们女人总喜欢想太多。”
“我们胆子小,太害怕失去而已。”
张珩按住她的手,握起来仍旧很柔嫩,和十年前差不多,“你今晚来找我,只是为了给我送药?”
林雨唯犹豫了一瞬,“白天的事我听说了。”
“嗯。”
“珍珍不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说话做事总是由着性子来。她今天能做出那种事,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了。”
张珩的眼睛变得很深邃,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嗯,你想说什么?”
林雨唯知道他很生气,若不是当时爱卿说好话,李珍珍恐怕得和当初的田乃馨一个下场,张珩最痛恨的就是嫉妒和诡诈。
“臣妾想求王爷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是我没把她调教好,才把她惯成今天这幅样子。”
她声音哽咽,泪眼朦胧,像白天犯错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张珩没有回答,抬起她的下巴,抹掉她眼角的泪,“我知道了,你不要多想,回去休息吧。”
“是。”林雨唯临走时,突然鼓起勇气,吻上他的唇,张珩感到胸口闷闷的,可还是微微张开嘴,让她把小舌伸进来。
良久后,唇舌分开。
林雨唯红着脸颊告退,张珩躺回去闭上眼睛,没了让爱卿过来的心思。
林雨唯踏着月色往回走,四周的积雪泛着白色荧光,比白日里更多了些神秘魅力。
黄鹂在一旁小声说:“夫人,李珍珍从来就只会给您拖后腿,干嘛还要去救她?”
“如今,我身边能利用的上的,只有她。而且,王爷特别喜欢重感情的人,我和她姐妹这么多年,出面求情再理所当然不过。只要不过底线,他总能念起我的好。”
黄鹂想想,笑道:“夫人果然聪慧。像爱卿那种一天只会坐享其成的女人,王爷早晚会对她腻歪的。”
林雨唯想起李珍珍说起的事情经过,轻叹,“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与此同时,琪琳园里,爱卿弹琴,叶子唱曲,浩儿按着节奏拍手,丽丽在屋子中央跳舞,扭着双手转圈圈,淡蓝色的裙摆飞起来,彩色头绳一跳一跳的。
... ...
过程中,叶子不时的会盯着爱卿的脸色看,直到曲子终了,她才小声问:“为什么不干脆把李珍珍赶出去?”
爱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看了她一瞬,“将心比心。如果有人破坏我平静的生活,抢走我的丈夫,我也会发疯的。何况她坏的不恐怖,为人又直白,没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叶子点点头,“你这么想我没有意见,只是怕会给以后留后患。”
“自从我回到这里的那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心情也完全不同。”
叶子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那王爷的身体怎么样?”
“只要我活着,他就能活,若是我死了... ...”
叶子急忙捂住她的嘴,“什么死不死的,当下得早点找出医好王爷的法子才是。”
“嗯。”爱卿点头应了,眼睛看着一旁玩耍的两个孩子,微不可见的叹口气。
翌日,爱卿一早就起来,把自己该干的活干完,抬头,发现快到晌午了。
她端着药走进张珩的房间时,发现他还睡着,脸上泛着红晕,她身后摸他额头,竟然有点发烧。
“来人,快叫医师过来!”爱卿刚喊一声,被张珩拉住,“别紧张,我没事。”
爱卿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还挺有劲,“怎么没事,你发烧了!”
“卓医师说了,这是正常现象。”
爱卿气道:“怎么可能正常,你总是喝着我的血,不可能发烧的。”
张珩眼神变冷,“你不是说一个月只有一次吗?”
“啊,是一次啊,我就是加个形容词。”爱卿心慌,笑着打哈哈,“那医师说你什么时候能退烧?”
张珩一用力,将她拽进怀里,不停亲吻她的脸蛋,“你怎么那么傻,一个月一次和两天一次,有区别吗?那是在割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宁肯自己死了,也不忍心让你疼,让你受苦。”
爱卿心一酸,抚摸他的后背,“医师给我用了麻药,不疼的。更何况,和你在一起这么久,除了给你添麻烦都没再帮过你什么。”她看着自己的包着白布的手腕,轻声说:“这次,总算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了。”
张珩看着她的手,不再言语。
爱卿笑笑说:“对了,我今天来可是有事想求你。”
“说吧。”
“我想让两个孩子到私塾去念书。”
爱卿的想法很简单,她这一生可能都没办法再逃离这个牢笼,但是她的孩子不行。一定要想方设法将他们送出去,去见更多的人,到更多的地方游玩,远离这儿的腥风血雨。
张珩说:“我没意见,不过你真舍得吗?送出去以后,他们一年只能回一趟家。”
爱卿点头。
... ...
三天后是私塾开学的日子,浩儿和丽丽提早出发。
爱卿和张珩把他们送到门口,丽丽不停哭喊挣扎:“娘亲又不要我们了!”
浩儿用力抱着她,“不是的,娘亲要让我们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
“我不要出人头地!我要娘亲!”丽丽尖叫着,回头看到搂着自己娘亲的假爹爹,气的挣脱浩儿的手,用力撞向张珩,“滚开!就是你抢走娘亲的!坏蛋!”
爱卿急忙拉住她,吓得心脏蹦蹦快跳,车夫和家里几个下人都看在眼里。如果是王爷的亲生孩子,怎么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胡说八道,爹爹是把你惯坏了,什么话都敢说!”爱卿捂住丽丽的嘴,将她抱上车。车夫不再停留,赶紧驾车离开。
爱卿回头,见张珩苦笑,“我陪他们的时间太少,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爱卿看他并不责怪自己的样子,心疼不已,她行礼说:“是奴婢管教不严,让王爷受委屈了。”
张珩上前牵着她的手,威严的扫过周围的下人,“我不希望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敢说一个字,杖毙。”
“是。”几个下人急忙跪下磕头,说话声音都在打颤。
爱卿扶着他往回走。
今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是散步的好日子。
爱卿突然意识到,往常这个时间张珩应该是在屋里睡觉才对,“你今天精神很好。”
“嗯,我也觉得身子好多了。”
爱卿想起这几天他发烧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是卓医师的药方起作用了?”
“不,是你的血在起作用。”
“可是,我这几天一直看你发烧,卓医师的药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啊?要不你停几天看看?”
张珩抓紧她的手,随手摘下一只腊梅花递给她,“卿卿,我就想早点好起来。你一定想象不到,和心爱的人的血是怎么滋味。”
爱卿就是看不得他隐忍难过的样子,急忙抱住他说:“我错了,你不要难过,我们一起努力好起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爱卿心底还是不放心。
张珩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走,而且卓医师如果真换了药方,为什么不跟她商量?
她越想越担心,想去药庐找卓医师谈谈。
药庐和王爷所在行云园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走的话需要穿过前庭花园,需要花多一半的时间。
药庐占地面积很大,四周种满各种常用药材,药田边上离着栅栏,上面铺着席子晒药。隔着门口老远,就能听见捣药的声音。
“卓医师在吗?”爱卿站在门口探头瞧,屋里黑洞洞的。
除了卓医师之外,还有两个给他打下手的学徒,一男一女,医术也不低,平时有些头痛脑热的小病,都是两个学徒出面诊治。
捣药的声音中断了一瞬,又接着响起,爱卿有点奇怪,走进去问:“请问,你是卓医师的徒弟吧?”
看背影是个男人,他躬身坐在板凳上,身材高挑细长,穿着宽松的灰色褂子,听爱卿问起也默不作声。
爱卿见过卓医师那两个徒弟,男的十四,女的十三,都是半大孩子。可眼前这个明显是成年人。
她想了想,问:“你是新来的医师?”
“是。”那人终于说话了,虽然才一个字。他放下手里的活,半直起身子,去勾木架上的药袋子。
“你知道卓医师去哪儿了吗?我找他有急事。”
他指了指后院,“应该在后院。”
“谢谢。”爱卿见他又开始捣药,好奇的多看他一眼,向后院走去。
卓医师果然在后院里鼓捣他那一亩三分地。
“卓医师,你是不是给王爷换药方了?这几天他经常发烧。”
卓医师扶着锄头回头,见是爱卿,急忙拱手行礼,“见过爱卿姑娘。”他舔舔干瘪的嘴唇说:“药方没换。老夫给王爷把脉,发现他正在好转,发烧应该是他体内排毒的表现吧。”
爱卿摸自己的手腕,“那就好,要不我多加点血?或许他能好的更快些。”
“不用不用。”卓医师急忙摇手,“突然加大药物分量,不仅你,连王爷都会受不了。”
“是吗?”爱卿无奈的叹口气。
卓医师偷偷看眼她的脸色,“是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病去更是如抽丝剥茧,记不得啊。”
爱卿点头,“我明白了,那王爷的身体就交给你了。”她走到门口,停下问:“屋里捣药那男的,是你的新徒弟?”
卓医师脸色一僵,笑道:“哦,他是新请来的医师。最近老夫照顾王爷脱不开身,于是又请一个人过来帮忙。”
“哦。”爱卿点头笑道:“我就是问问,他还挺有个性的。”
卓医师拍掉手上的泥,送爱卿离开,穿过药庐时,那男人刚好起身,拿着捣好的药路过她身前。
他相貌中上,下巴和鼻子尖尖的,眼角微微向下,即使没有表情,也让人觉得他在不开心。
因为差点和爱卿碰上,他淡淡说了声:“不好意思。”
“哦,没事。”出了药庐后,爱卿散步往回走,那新来的医师久久缠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明明哪里不对劲儿,可就是想不出来。
吃晚饭时,叶子见她愣神,忍不住调笑:“你啊,就是喜欢多想。吃个饭脑子也不闲着。”
爱卿笑道:“我不但爱想还爱说。主要是我今天看到一个男人,觉得他很乖,可又不知道他那里怪。”
叶子说:“世上怪人多了,你就是怪人。”
“我?”爱卿不服气的问:“我那里怪啦?”
叶子放下筷子,毫不客气的掰着指头说:“你有福不享,成天竟想着怎么逃出去,怪不怪?小时候你总说胡话,什么少理呀,音乐学院啊,让人听都听不懂,怪不怪?”
叶子还要再说,被爱卿一把抓住手腕,“我知道了!我知道他那里怪了!”
“哪里?”
“他一开始明明很没礼貌,可撞到我时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叶子眨眨眼,“这...有什么奇怪的?”
爱卿说:“回来跟你解释,我得马上去找张珩。”
“等等。”叶子拉住她,“王爷现在不在府里。”
“他去哪儿了?”
“说是军中有事,得亥时以后才能回来。”
闻言,爱卿只能打消了立即去找他的念头,重新坐下来。
叶子见她脸色不好看,“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