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覆水难收

病房里的床单是白色的，被子是白色的，天都是白色的，好像什么都是白色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难闻的我只想逃离这里。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我敏感了许多。

潇筱上次来看我，带了些水果。

“柒柒，我来看你啦，你看，我买了你爱吃的苹果，我拿给你吃”

顾瑾在旁边调侃她“你这苹果是仙果啊，不洗洗就拿给小柒吃，多脏啊，没准还有鸟的粑粑”

潇筱怼他“瞎说什么，我本来是打算削皮的，要吃我也让你吃，毒死你”

而我的脑海里，却回响着那句“多脏啊”，是啊，多脏啊。我觉得自己比消毒水泡过的腐臭发烂的尸体都要脏。

顾瑾看出我的神情不对“小柒？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了，我想去冲个澡，觉得自己太脏了。”

顾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柒，你别太敏感，我没有那个意思。”

“恩，我知道”

潇筱白眼抛给他，扶着我“柒柒，我陪你去”

潇筱扶着我走过去，在路上为顾瑾美言“柒柒，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你也知道，他那人，就那样，傻不拉几的，说啥你也别往心里去。再说啦，你看顾瑾说真的对你也挺好的，当初还是他送你来医院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不是走了吗？”我忍不住问

“是啊，我也以为他走了，看见他满身是血的抱你来医院，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他他什么也不说，还是后来警察来做笔录，我们才知道......”潇筱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害怕勾起我那段不美好的回忆，话锋一转“不要想那么多啦，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去了澡堂，潇筱在外面等我。

意识清醒了多，渐渐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我还是想去那个破旧仓库去看看，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心里总是还存在一丝侥幸。

我偷偷从厕所小门跑出去，怎么说也不能穿病服出去，我打算回去换身衣服，其实我早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了，身体没什么大碍，是他们害怕我出什么意外，非要我听那糟老头医生的，多住几天。

回到病房，没看到有人，匆匆换了衣服，正打算出去，却看到从外面回来的顾瑾“嗯？小柒？你要去哪呀”

“出去散心。”

“我陪你”

“不需要”我径直走开，他却一直跟着我。

一直走到医院门口，我忍不住开口“你好烦”

“那你告诉我你想去哪，我可以带你去”

“我...我就是想去那个仓库看看。听潇筱说，是你带我去医院的，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什么都别问，我带你去”

“你知道地址？”

“恩。”

顾瑾叫了趟车。带我去了那个仓库。

下车以后，故地重游。

再看见这个地方，脑海里还是满目的黑暗。

顾瑾看出我的不安，牵住我的手，把我揽进怀里。

“小柒，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像是安抚一般。

“恩，我知道。没关系的”

顾瑾牵着我走进去，这沉重的步伐，就像那天一样，这破旧的座椅，是他们坐在一起的地方，那个油桶，是开始把我绑在上面的地方，再往里走，这个角落,就是那天......

那个角落破旧地板上还渗透着已经沥干的血迹...

禽兽！

我以为我会哭，以为会对这个地方很伤心，但现在满心都是仇恨，恨之入骨，噬之入骨。

“顾瑾，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你想干什么”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燃燃熊火淹没了这个废旧的仓库。火势不是很大，我和顾瑾看着它烧尽才离开。

顾瑾大概是理解我的感受才会帮我。可我觉得这些并不够，那个男人，我要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顾瑾，能不能带我去趟派出所？”

“不行！你去那干嘛”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就是想看看，那些王八蛋会有怎样的结果”我停顿了一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会找机会自己去的，时间多得是”

顾瑾大概是怕把我逼急了，连忙答应“好好好，我带你去，你别乱来”

这是我第一次到派出所这种地方，也只是个开端而已，日后打交道的地方大概也多的是。

顾瑾跟警察打交道，说了下我们的来意，警察也没说什么，让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问警察“请问他们会受到什么处罚？”

“这个视情况而定，根据您并没受什么重大损失，人身也没什么伤害，加上他们也都是未成年人，经过审讯对你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吓唬吓唬你，大概也就是拘留几天吧”

我的拳头握的死死的，才只是拘留几天而已。

不过确实，毕竟，这种事情，谁会自己告诉警察，警察也只是以为他们是普通的打架斗殴处理。

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们。就跟顾瑾离开了

想起来手机忘记带了，我对顾瑾说“等我一下，我去拿手机。”

“我去帮你拿吧”

“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走到门口刚要进去，就听见门口警察的谈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一个警察说“这女孩，也是可怜，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衣衫不整，指不定这群人对她......说起来也是没办法，谁叫人家家里有钱呢。”

“是啊，要不是家里有钱有势，和咱们局里还有熟人，这群小孩做这缺德事都能判刑了......”

我直接推开门，两个人着实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问“还有什么事嘛”

“手机忘记带了”我指指沙发，拿起手机。

“啊，没事那你好好休养”

我没理他们。摔了一下门

门里的小警察指责另一个人“都怪你，瞎说什么，让人孩子听着惹出什么是非，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毕竟是女孩子的声誉”

“你倒是怪我了，还不是你先吐槽，瞎嚼什么舌根”

......

这就是这世道，比几百年前的奴隶社会又好到哪里，有权有势才是人道么。普通百姓过得又能好到哪里去。

在那时我便发誓，这破败人世没有王道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来主宰自己的命运。除了自己，谁又值得信赖。

恶心、腐败的酸水就在我们的头顶是盘旋，没有人能躲得过它的侵蚀。这就是世界啊，血淋淋现实的世界啊。我们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可是我心有不甘，不管能不能，我都愿意试试。

又回到了病房，潇筱站在门口“夏柒！你丫的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好几圈，你再不出现我就要报警了。”

转头对顾瑾说“你也是，挺大个人，带她乱跑什么，万一出事怎么办”

“没事的，我们就是出去走走”我对潇筱说

“那也不行，下次记得打报告。”

我重新躺回到白色的病床上，顾瑾先走了，病房只剩下闲着没事的潇筱

“柒柒啊，你不要这样不开心了，都过去了，你就别想太多了”潇筱试图劝我“你看啊，都要暑假啦，还有两天，就考完试了，你就能回家，看到你心爱的妈咪啦，主要是考试你都没考完，你得想办法回家交代啊”

潇筱不说我大概真的要忘了，我就要放假了，却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妈妈，我做不到强颜欢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妈要是知道我...一定气疯了。

“没事，期末的事，我不说就好了，到时候补考吧。”

“恩，也好”

潇筱掏出一本书“对啦，柒柒，我觉得你在病房闲着也是无聊，路过宾馆附近的书店进去转了转，看到一本杂七杂八啥都有的书，就淘弄来了，你没事可以看看，我记得初中你还挺爱看这种书的。”

“恩”我勉强撑出一个微笑，接过了书

是一本类似于历史的书吧，讲的是历史人物的爱情故事还有一些成语典故什么的，就像潇筱说的那样，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主要是关于历史的。

记得初中最爱看历史，可是历史成绩还总是最差。潇筱还不少因为这个笑话我。

随手翻开一页，讲的是“覆水难收”的成语典故。

“商朝末年，有个足智多谋的人物，姓姜名尚，字子牙，人称姜太公。因先祖封于吕，又名吕尚。他辅佐周文王、周武王攻灭商朝，建立周朝，立了大功。后来封在齐，是春秋时齐国的始祖。

姜太公曾在商朝当过官，因为不满纣王的残暴统治，弃官而走，隐居在陕西渭水河边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为了取得周族的领袖姬昌（即周文王）的重用，他经常在小河边用不挂鱼饵的直钩，装模作样地钓鱼。 姜太公整天钓鱼，家里的生计发生了问题，他的妻子马氏嫌他穷，没有出息，不愿再和他共同生活，要离开他。姜太公一再劝说她别这样做，并说有朝一日他定会得到富贵。但马氏认为他在说空话骗她，无论如何不相信。姜太公无可奈何，只好让她离去。

后来，姜太公终于取得周文王的信任和重用，又帮助周武王联合各诸侯攻灭商朝，建立西周王朝。马氏见他又富贵又有地位，懊悔当初离开了他。便找到姜太公请求与他恢复夫妻关系。

姜太公已看透了马氏的为人，不想和她恢复夫妻关系，便把一壶水倒在地上，叫马氏把水收起来。 马氏赶紧趴在地上去取水，但只能收到一些泥浆。于是姜太公冷冷地对她说：‘你已离我而去，就不能再合在一块儿。这好比倒在地上的水，难以再收回来了！’”

原来竟不知，覆水难收是这样来的，从前就只知道，是一盆水倒在地上难以收回，字面意思。原也不知还有一番虚荣的讽刺意味，我想大概我也是如此吧。

自此以后，步入深渊，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