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收尾
良久之后，洛呆这才缓缓睁开眼，体内的内息已是稳住，其实自己也很担心萃心决会忍不住发作。
感受着体内渐渐畅然起来的奔涌内劲，洛呆这才赶忙站起身来，冲着坐在一旁石块儿上闭目养神的墨重拱手道：“多谢大人！”
“不用谢我，我也是无事可做。”墨重摆摆手，抚着长须笑道。
洛呆“谢”过之后，静静的站在墨重身侧。
刚刚墨重对那独臂男子所说，洛呆都听在耳中，虽是不知为何要放那人离去，但这些高位之人的心思，又岂是自己所能去猜测的。
俯身听命便是。
墨重看着洛呆这般“上道儿”，倒是很是自受，一时间更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小子，就是实力上，好似还未晋入一流。
站起身来，墨重缓缓向树林处走去，边走边漫不经心似的闲问起来。
“看你这鬼戒所铭，你应当是新晋的一批正式带刀鬼面？”
“是的，大人，卑职乃是夜鹫堡学徒，因功破格提拔上来。”洛呆紧随在墨重身后，拱手道。
墨重点了点头，沉吟道：“以你的武艺，尚不足以晋为二等衔位，不过，咱们御安司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有功必当奖赏。”
“这样吧，我回去翻看一下你的记录，若是本就有功劳在身，两次相加之下，我便给你一个二等衔位，如何？”
洛呆赶忙躬身道：“卑职多谢大人厚爱！”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墨重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直接问道。
“卑职洛呆。”
“洛.....洛呆？”墨重微眯着眼，对于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却又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季南风的徒弟？”墨重睁大了眼，停下脚步，望着洛呆。
“正是卑职。”
墨重脸上露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模样，复杂的望着洛呆。
若是眼前这个少年，自己所料不差的话，便正是蜀皇口中提过的那个小子，五皇子身边的死间！
若是放在往日，听到此人与季南风沾边儿，早就拂袖而去，又怎会再和他多语半句。不过，自己蒙得皇上看中，身在御安司之中，知晓的自是更为多一些。
眼前这个少年，可是皇上的人，虽说并不知晓陛下那边儿的意思，但这个身份，却是自己暂时不能较思的。
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过了好一会儿，墨重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这个身份，还真是不一般。”
“......”
“那老夫倒还得听听陛下的意思，这二等衔位，咱们还是日后再说吧。”墨重转过身去，又继续向原路走去。
“诺。”洛呆自是知晓墨重的意思，只是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应当仅是庞远知晓，何以这位二统领竟然也是看出来了？
“对了，我看你刚刚内劲翻涌，你所学的是什么功法？”墨重疑惑的问道。
“卑职所学，乃是夜鹫堡内堡之中藏书，萃心决。”洛呆不紧不慢的回道。
“哦？这倒是有点儿意思，那萃心决我倒也是听人提起过，最是刚正，轻易极少有人能够将五条回脉尽皆打通。你学到哪儿了？”墨重很是感兴趣的模样，追问道。
“卑职不才，现在只是打通一条。”
.......
就这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不过洛呆却是可以很明显的感受的出这位御安司二统领语气中的冷淡，也不知为何，这位大人却总是刻意用言语上的问题去掩饰。
洛呆也只能状作不知，滴水不漏的应对着。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墨重这才从树林之中走到符军的先锋队伍之处。
皱着眉，看着一众鬼面正清理着恶战之后的狼藉。
一具具尸体被缓缓搬运至车上，或是将其鬼戒摘下，就地埋在树林之中。
恶战之后，不少鬼面已是筋疲力尽，最后那一拨北齐探子，最少也有近三百来人，虽是武艺不高，但也毕竟是训练有素。
到处都是仰躺在地的鬼面，或喝着水囊之中的清水，或就直接靠在路旁的树边儿歇息，总之看上去，很是狼狈。
洛呆走到一处尸体旁，将那尸体脸上的面具摘下，将自己脸上已是碎成两半的面具盖在死者脸上。
他的面具刚刚与那四个北齐探子交手之时，已是难以遮住面容，也就只能凑合着先找一个代替着用一用。
墨重踏步直往里走，一旁的鬼面见到这位老者，自是认得，赶忙勉力起身，躬身见礼。
“卑职参见大人。”
“大人。”
.......
墨重并不理会，只是阴沉着向队伍前头走去。
这一小段路程之间，倒是与自己刚刚见过的场景相差不远，到处皆是躺倒在地的鬼面，以及暂时来不及去收拾的尸体，和横七竖八，毫无章法放置在地的各式兵刃。
一直走到队伍最前端，墨重这才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影。
符军。
只见符军正指挥着一众手下，收拾着地上的尸体，顺带着将还能喘气儿的扛到车上。
这一战之中，一众随行的捕快倒是没有多少损失，战斗一开始，这些捕快们便慌忙的寻找着遮挡之处躲避。
而那些北齐探子，自然也是挑着带刀鬼面去杀，并未理会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捕快。
因此，这些捕快一出来，便全部被征调起来，安置伤者，掩埋尸体。
符军身后，一众手下紧随，不时地听到符军的命令，赶忙上去帮忙。
“去，把他抬到那边儿车上去，让人给瞧瞧。”
“那边儿的尸体扔了，把咱们自己人的尸体给我收拾好了，一个都别拉下。”
“轻着点儿。”
“仔细看着，别拉下什么东西。”
......
符军的脸色并不好看，这一仗下来，自己估计，伤亡应当在百十人左右，尤其是当自己解决掉队伍前边儿的伏军之后，带人回身保护队伍中段之时。
北齐之中，一个蒙面男子，浴血冲杀在人堆之中，普通的鬼面完全不是对手，其脚下已是血海尸堆一般。
仅仅将那人杀掉，自己这边儿便损失不下十人。
还有一个让自己最为惊惧的事情。
那个北齐都统，也就是此次押解前往乱安山山顶的那个独臂男子，被人救走了！
符军此刻心中，已是绝望，自己终是还要回去夜鹫堡之中，作一个小小的辅堡主。
按照目前的情况，自己这个想法，只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报大人。”
符军没好气儿的喝道：“费他妈什么话，讲！”
“恩.....此次我方.....阵亡七十六人，重伤十九人，失踪....一人。”
符军听到这个数据，心中倒是有些平静了些，战损不足三成，倒还有的说，毕竟自己这边儿也是有着近三百具北齐探子的尸体。
即使是用人头抵罪，这也绝对是抵的过来。
“通知后边儿宋青的队伍了吗？”符军沉声问道。
“禀大人，宋大人已经到了，现在正看过后边儿之后，往这里来了。”那鬼面恭然说道，说话很是小心。
看着这位大人的脸色，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会小心一点儿的，不然一个迁怒过来，自己一个小小带刀，怎么扛得住？
符军点了点头，还是有些厌恶的问了句：“那个姓袁的，来了没？”
“额.....回大人，袁大人说山路崎岖，他的人.....被一处倒塌的巨树挡着，耽搁了些功夫。”那鬼面目光闪动，面色犹豫的说道。
却不想，符军并未发怒，反而是沉静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去吧。”
“诺。”那鬼面松了口气儿，转过头去。
不想正好碰到前来头前视察的墨重，赶忙躬身拱手道：“参见大人。”
“又怎么了？”符军不耐烦的说道，话说到一半，正好看到近旁站着的老上司，墨重。
阴沉的脸死死盯着自己，直叫人心中不自觉的一寒。
“卑.....卑职，参见....”
符军话还未说完，便被墨重挥手打断。
“你先下去吧，小心着你的伤势。”墨重指了指那报信儿的鬼面，沉声说道。
“诺....诺。”那鬼面恍若未听一般，心中只剩下惊讶和拘谨。
待到那鬼面缓缓离开，墨重这才转过脸来，静静的望着符军，也不开口，就这样看着。
符军心中一惭，低下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手紧紧攥起，掌心一把灰土紧握。
“卑.....符军万死，但请大.....人发落！”符军垂着脸，已是生无可恋一般。
墨重看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始终不愿放弃的老下属，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探口气儿道：“此事，并不怪你，其实我早已料到，昨夜消息走露，势必北齐已然有所防范，因此这才让你带着那赵胜头前探路。”墨重淡淡的说道。
符军身子一颤，听着这位老上司所说，竟是早已一切尽在其掌握。
那么自己这次遇到伏击，想来也是这位老上司计划之中的一部分。
看着符军脸上的一丝侥幸，墨重不禁怒其不争的喝道：“但是，老夫万万没想到，去了夜鹫堡几年，你竟倒退至这般境地！恩？这才几年？你就把我先早教给你的东西抛的一干二净！”
符军原先微微抬起的头，又是低了下去。
“亏得你还告诉我，什么令出不退，什么勇当万军！狗屁！这是你第几次中伏？告诉我，说啊。你的侧翼呢？侧旁为何没有人去探查？”墨重直指着符军的鼻梁骂道。
符军脸上不觉一红，在这位老上司的喝骂之下，已是无脸再多言一句。
自己当初在墨重面前所说的话自是最为清楚，一想到自己当初喜形于色，夸下海口，符军就不禁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墨重长吁口气儿，这才话锋一转。
“此事，我刚刚已经问过宋青了，倒是并不怪你。且这次战果不错，想来山顶上的北齐探子经此一役，应当是剩不下多少。”
“卑职不敢言功。”符军叹声道。
“哼哼，我说你有功了？”
“没有，没有，卑职失言，失言。”符军赶忙摆手解释道。
墨重拽了拽符军肩上的破碎衣领，无奈的说道：“你看看你，算什么样子？先锋是你这么当的吗？要不是宋青特意安排甲字营和乙字营的一流高手在此，你这次死定了，知道了吗？”
“是是是，卑职明白。”符军赶忙点头称是，倒是有些放下心来，这般看来，自己还真没事儿了。
虽是阴差阳错之中，给这个老上司背了锅，不过倒也算不错。
“好了，给我记住喽，你可是个卫长，不是个冲锋的大头兵，局势，局势，你懂吗？胸有大势，方能成事儿，你个莽夫！”墨重挥了挥手，不耐的转身离去。
符军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只有着两个字！
卫长？卫长！
老上司说.....说我是，卫长！
“哈哈哈哈。”符军忍不住摸着脑袋傻笑起来，直笑的络腮胡子一阵的颤抖。
“在那儿傻笑什么？还不去给我传令宋青和袁本初，到这儿议事！”墨重板着脸，冲着还站在原地傻乐呵儿的符军喊道。
“诺。”符军站的笔直，“轰”然拱手道。
这才偷笑着大踏步离去，步子渐快，最后更是飞奔起来。
这辅堡主虽是与卫长职衔相当，且在地方上很具权力，但俗话说，教书的总归权力不出三丈长，终是受堡子的局限。
而且辅堡主是不能参与地方上的管制的，这没有任务去做，就是熬到老，熬到死，也就唯有那堡主一职可以升一升，这在鬼面之中，是很被人瞧不起的。
现在自己又是回到御安司之中，也就是说，日后自己身为墨大人身边儿的卫长，便极有可能去其他位置上搏一搏。
比如说，统领衔位之下，那副统领之位。
再不济，一个辅统领，总是可以熬得出来了吧。
一想到这儿，符军步子又是快了几分，心里亦是喜不自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