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怪的大叔
杂毛老狗撇着步子走过来，伸出前爪，笨拙的掀起布袋一角慢慢扣合，让上下两个符箓眼彼此相对的挨在一起，整只布袋上面的吸附力便消失了。
没了红花男子的控制，缠着南过的藤蔓开始松动，南过艰难的在禁锢中奋力扭动，几经挣扎，身上的藤蔓枝节缓缓打开。稍稍歇了口气，南过捡回布袋，想到那两个人被布袋符箓变成尘埃的一幕，他有些牙齿打颤，原来自己整天掖在腰间的东西居然这么可怕。不过大叔说过，这个布袋对自己是无害的，只要保证不让布袋里面的符画同时对着天空就绝对没有生命危险。南过当时认为这只是个能掏出许多精良武器的神奇口袋而已，谁能料到大叔说的生命危险并不是吓唬人啊。
只不过，往往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是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南过现在就是想亲眼看看，那柄精铁大锤究竟是怎样无中生有的被自己掏出来的。所以他将已经撕破的布袋掀开一道缝隙，试着像以往那样，伸进右手去掏里面的兵器，不料布袋中却发出滋滋的异响，一股电流打在南过的手指尖，酥麻的感觉袭遍全身。
“我勒个去你大爷的！”
南过连忙抽回了手，可那种酥麻感仍旧在周身游走，让他不停的打了三五个冷颤，最后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那种不适感才逐渐消失。
然后南过就有了个惊喜的发现，他的双脚在贴着地面蹭来蹭去的时候，自己周身十步之内任何有泥土的地方，都能随心所欲的长出红花藤蔓来。这分明就是那个红花男子展示过的独有技艺，大概是通过布袋的转嫁，就这么神奇的过度到了自己身上。
“这尼玛算是解锁新技能了吧！”
他开心的操纵着那些藤蔓，觉得这有趣至极，直到他发觉自己元气流失，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时才停下来。
天已擦黑，他收好地上的那些招牌，便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老狗仍是不徐不慢的跟随。
穿过一片荒野坟茔，在星光下继续向陡峭的山中攀行小半个时辰，南过扛着老狗走进了崖壁下的一个宽大洞穴里。
“大哥，我回来了！”南过走向洞穴深处的同时，慵懒的朝着里面喊，那里漆黑无比，没有一丝光亮射出来。
南过用手摸索着岩壁越走越吃力，“大哥，不指望你能出来迎接我，但至少你也给我点个灯吧！”
洞穴中没人回应，南过继续喊：“我今天一共拿回来十二块招牌，够不够你用的！”
这时候，洞穴深处突然响起“啪”的一声，一团泛着蓝光的火焰随即出现，慢慢的旺盛起来，将洞内逐步照亮。一个蜷曲在石壁下的巨大人影缓缓抬起头来，那是个巨人，体长超过八仞以上，拳头有磨盘大小，一脚能踩断小河上的桥梁。巨人全身都披挂着钢铁盔甲，头上用厚重的麻布掩着头脸，只露出一双巨大而空洞的眼睛。
巨人的周身盔甲遍体鳞伤，尤其以腰腹部的狰狞创口最为恐怖。
“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大叔，不要叫我大哥！”巨人用一种憨蠢低沉的声音对南过说。
“好的大哥！报告大哥，依照你的吩咐，我带回来的都是七颗星以上的武馆招牌。”南过哗啦一下将所有招牌扔在巨人面前。
“辛苦了！”巨人伸手抓起几个招牌来凑到眼前观瞧，那些个宽大的门匾招牌在他手中简直就像是一张张的纸牌。
“不客气，大哥！”南过在篝火旁坐下，拿出腰间撕破的布袋，“只可惜，回来的时候有人偷袭，你的这个袋子被撕破了。”
“不妨事，只要上面的符文没有毁坏就好，待会儿我就将破口补上！”巨人说着，把所有的招牌推到南过面前，“还要麻烦你，帮我把上面所有的星星都摘下来。”
巨人的手指粗大无比，确实做不成太过精细的事情。
南过一下就变了脸色，“慢着慢着，看你的意思，不会是只想要招牌上的那些铁制的星星吧？”
巨人点头，发出机器生锈一般的声音来。
“卧槽，你特么这不是纯心坑我吗！今天我从东街打到西街，危险程度我就不说什么了，你知道多少人和我结了仇吗？你知道多少人恨我恨的咬牙跺脚，想将我杀之而后快吗？”
“有这条狗跟着你，你经历了什么，我当然也能看得到。我把上古符文借给你，数十件神兵利器任你使用，而且你自身又有捡便宜得来的巫术原力，仇家再多又能把你怎样，普通的武技和术能都伤不到你，一般的武修攻击也胜不过你，你有什么可抱怨的？”
巨人将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腰腹上，继续说道：“你也不要忘了，我当初可是为了救你才被重创得险些丧命，现在就让你办这点小事你就这么不情愿了？”
南过咧着嘴，对巨人摊摊双手说：“大哥啊，我又没说不管你，只不过，你给我的那个口袋可以通过内部结界直接抓到五十步内的东西，你要是只需要招牌上的星星，干嘛要让我费这么大的力气！我只需站在那些武馆大门口，一个一个为你偷回来不就好了吗。再者说了，我现在的身体也并非是金刚不坏，比如有人对我下毒，我就完了。”
巨人眨了下钵盂大小的眼睛说：“这也好怪我么？我只是说，要你去摘些七星以上的武馆招牌，我又没说过要你挨家挨户的踢馆！另外我再说一次，叫我大叔啊你这没良心的小鬼！”
南过被这话噎得一愣，现在他仔细回想了一遍今早巨人大叔对自己的交代，发现确实没有半句让自己去踢馆的言语。可是，“摘招牌”和“踢馆”，这未免也太容易使人误解了。
“这条狗就在我身边，它看到的东西你也能同步看到，你明知我在大费周章的踢馆，为什么就不给我点提示呢！”南过小声的嘀咕。
“确实能看到，但也只是能看到而已，除了一些引导性指令，我几乎完全不能控制它。”巨人抓起身旁的粗树干，一把捏碎成满手的木柴，全部扔进篝火中。
“不过我觉得你倒是很享受踢馆的过程啊！那个身穿红衣的女人，身材不错吧！”巨人平静的问，语气中似乎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享受什么，那是意外啊！”想到那个红衫女，南过直到现在还觉得脸上发烧，然后他就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大哥，我在回来之前吃过晚饭了，本来也想给你带些吃的，可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而且这山路不好走，我还要拿招牌，我看您就继续饿着吧。你这么大的身板，饿个一年半载也绝对不成问题。”
看着南过一颗一颗的摘着招牌上的玄铁星纹，巨人闷闷一笑，“我的口粮你不必操心，摘好了星星就早点睡吧，明天再去帮我拔几支旗子带回来。”
“你有完没完！”南过愤怒的说，“总不能仗着救过我一次，就像使唤傻小子似的往死里折腾我吧！”
巨人仰头大笑，笑得整个山洞中响彻着他浑厚低沉的回声，“小子，我也不再瞒你了，从那个女巫手中救下你时，我也被她打得遍身破缺，现在胸部以下的躯体无法运转，我需要玄铁和坚钢来修复机体，这两种材料在市面上比较稀有，除了皇家专享，就只有朝廷认证的武馆招牌上这些星纹，以及各大镖局镖旗杆顶的旗徽。”
南过这时已经把星星摘得七七八八，抬起头问：“那种旗徽你需要多少？”
“镖局旗徽按照等级划分有三类，低等的云形徽中不含坚钢，拿回来再多也没用；月形徽中杂质较多，你拿回来十个也就勉强够了。”
“我给你拿二十个，行了吧！”南过抻着懒腰说，“你说旗徽分为三类，那么第三类呢？是不是材质更好些？”
“不错！”巨人整理了一下遮面的粗大麻布，淡淡说道，“日形徽是最上成镖局的象征，其中的坚钢含量也最为精纯，但你不要去招惹，只拔回月形徽就好。”
“哦，大哥原来是心疼我，怕我惹了强敌有危险啊！”南过笑着说。
“那倒也不是，以你当下的实力，拔得日形徽也并非毫无可能。只不过，这附近只有一家‘大仲镖局’才有资格配以日形旗徽，但大仲镖局的主人与我家君上素有往来，我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对他家染指秋毫。”
南过颇有兴致的凑到巨人身边，笑着问:“大哥，你家君上又是谁呀？也是你这种大块头的巨人吗？”
谁知巨人却闭了双眼，“叫我大叔！我倦了，你也早些睡吧！”说话间，他抬手将脸上的粗麻大布紧了紧，然后又用手掌盖在脸上，看上去真的准备睡觉了。
巨人在睡觉时从不发出任何声响，在他的甲胄上也看不出身体由于呼吸而产生的胸腔起伏，简直就和死人一样。所以南过在他睡觉时从来不会凑得太近，像巨人那样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好像没有的人，突然直愣愣的睁开双眼时，绝对是能把人吓出屎来的光景。
南过打开灰突突的兽皮毯子，在火堆旁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铺好，然后他对着老狗问：“你饿不饿？”
老狗低下头舔着自己的爪子，对南过的话毫不理会。
“德性！”南过撇着嘴，将怀里仅有的两个肉饼扔给了它，便盖了毯子闭眼睡觉。
不过，大概是因为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南过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睡。
“睡不着？”巨人压低声音问道。
南过不做声，皱起眉毛更努力的让自己睡着。
“还在想那个穿红衣裳的女人吗？”
南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鬼才想她！”
又过了半晌，巨人用自己最轻微的声音哼起了一支小调，他的声音并不好听，但哼出的曲调却能令南过静下心来，一会儿的工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南过被穿进洞穴的刺痒阳光照得再也无法安睡，他一转头，看到杂毛老狗和巨人都还未醒，本想调个头继续睡个回笼觉，刚一躺下就听到巨人沉声对他说：“醒了吧，早去早回！”
“回你个大爷！”南过扯着嗓子开骂，“再黑心的地主也不带这么使唤人的吧，你当然好了，等我走后还可以继续睡懒觉，我可还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巨人憨憨的发笑，“这是为你好，镖局可不比武馆，武馆因为所授的拳法路数不同，同行间的竞争不会过于激烈，所以能够一家挨着一家而互不妨碍。但镖局干的都是同一路买卖，因此他们之间相隔较远。你去拔旗，就算你手到擒来，不耽误半分时间，但光是赶路就要费你一番周折。你昨晚说要为我拔回二十支旗徽，以你的脚程，今晚子夜大概能赶得回来。”
“你特么当我是铁人啊，我就不能今天拔几个，明天再拔几个吗？干嘛非要在今天就全部搞定。说你是黑心地主资本家你还真就剥削到底了怎么着？”南过搂着毯子愤愤的嚷。
两个人的对话将老狗吵得醒了，它晃悠悠的站起身向洞口走去，像是要去寻水解渴。
巨人继续发笑，看着南过说：“我没时间了！也可以说成是你没时间了！咱们已经在这个洞穴里藏了三日，如果明晨之前我仍没能修复自身，那么我大概就永远也走不了了。”
南过揉着自己的耳垂，这两天火气大，他的耳垂上长了颗痘，不留神时碰到那里就会钻心的疼。“你什么意思，少忽悠我！”
巨人叹息一声说：“好多事不是我想瞒你，而是和你说了你也不能理解。你没有忘记我当初是如何救下你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