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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有毒

作者:何嘉树 | 发布时间 | 2017-07-07 | 字数:4681

一日过后又一日,三日过后又三日。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乔大管家已在烟鬼竹林中足足呆了半个月有余。

而此时的乔木,武功进步之快,已远超过月语婆婆的预期了。就连一直嘲笑他的那只肥鸟,也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有惊无险的保住屁股上的那根红毛。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之声,一个影子化作一道疾风,没入竹林之中。

一株巨大的翠竹后面,阿呆正喘着粗气,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在观察了许久,确保安全后,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阿呆身后三尺之处,乔木的身影如鬼魅般凭空出现,缓缓伸出的“铁爪”悄无声息的向阿呆聚拢,后者却浑然不知,直到“铁爪”牢牢捆住它的身体后,方才惊叫一声,眼中满是恐慌之色。

乔木脸上呈现出得意之色,反观阿呆,得意之色更甚。

伴随着“噗”的一声闷响,“铁爪”中的阿呆竟凭空消失,继而出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逃之夭夭的阿呆刚准备嘲笑几句,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被“铁爪”牢牢禁锢,扭头看去,正迎上同样凭空出现的乔木灿烂的笑脸。

阿呆故技重施,伴随着又一声“噗”的闷响,再次消失不见,继而出现在三丈之外。哪知才刚刚站稳脚,乔木便如跗骨之蛆般紧随其后,又一次伸出“铁爪”。

阿呆恼怒至极,趁“铁爪”还未抓住自己之时,振翅高飞,直冲九天,继而在天空中一分为九,化作九只一模一样的猫头鹰向四面八方逃去。

九只正在飞翔的猫头鹰俱发出得意的笑声,只是这笑声刚刚结束,身下的竹林中便冲出九个一模一样的乔木,如离弦的利箭,冲着猫头鹰射去。

九个阿呆始料未及,自然一个不落的全部被拿下。乔木心喜之余,却发现手中的猫头鹰开始剧烈的向内压缩,继而变成了一个个满是羽毛的红色毛球,九个毛球随风飘散,化作无数色彩艳丽的红色羽毛纷纷落下。

某个角落处,月语婆婆面露赞赏之色,轻轻的鼓着掌,“恭喜你,成功了。”

九个乔木如重影般渐渐融为一人,面带笑意,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多谢婆婆指教,乔木没齿难忘。”

“不要谢我,这是阿呆的功劳,它既然肯送你红色羽毛,自然是对你赞赏有加。”

乔木深深的行了个礼,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却呈现出一个十分诡异的微笑,嘴中轻声道,“真的吗?”

“什么真的吗?”月语婆婆显然十分不解。

乔木没有再答话,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整个身影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突然,月语婆婆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声音先急后缓,渐行渐近,并伴随着几声闷闷不乐的鸟鸣。

竹林深处,乔木笑眯眯的抱着阿呆走了出来,而此时的阿呆显得有些不太高兴,原来屁股上的那根红毛正被乔木死死的攒在手心里。

“不错不错!”月语婆婆的赞赏之色转为惊喜,“你不仅识破了幻术,还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不仅骗过了阿呆,连我都被你蒙骗过去了。”

“婆婆为了教我如此费心,我若不拿出些东西出来,岂不是枉费了您的一片苦心?”乔木恭敬的答道。

“阿呆,愿赌服输,把红色羽毛交出来吧。”月语婆婆已走到乔木身边,笑眯眯的摸着阿呆的脑袋安慰道。后者则一脸不情愿,极为不满的嘶鸣着。

紧紧攒着红色羽毛的大手缓缓松开,继而极为细致的将其捋顺。乔木笑眯眯的轻轻拍了拍阿呆的屁股,“你为了训练我也吃了不少苦头,我怎么忍心再拔掉你最喜欢的羽毛呢?”

阿呆面露惊喜,继而兴奋的“嘎嘎”直叫。

婆婆则面露失望,但随即便掩饰过去,只是慈爱的盯着这位南宫后人。

两人一鸟又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就此别过,竹林的尽头,乔木的身影出其不意的闪现在石碑面前,以至于石碑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另一边,另一个乔木还在给婆婆和阿呆做着最后的道别。

“珍重。”乔木恭敬的喊道,原本还想再行个礼,却被婆婆一把拥入怀中。

“傻孩子,这次一定要小心了,切记,人心难测!”婆婆老泪纵横,纵使十分不舍,但终究还是放乔木离去。

怀中的乔木渐渐模糊虚幻,石碑旁的乔木挥了挥手,继而消失在石碑后的冰封小路之上了。

待冰封小路再次消失后,婆婆方才悲哀的说道,“其实这场测试他并没有通过。”

阿呆似乎并没有认真听,只是在专心致志的梳理着屁股上的那根红毛。

“最后的最后,他应该果断的拔掉那根红毛的,可他并没有。。。”

听到拔掉红毛这几个字,阿呆一惊,赶忙将红毛藏在其他羽毛之下。

“他哪里都好,就是心太善。”婆婆哀叹道,“吃了这么大的苦,他还是没有体会到人心的险恶。”

阿呆决定暂时避避风头,免得婆婆心血来潮之际,拔掉它的尾毛。

于是乎,胖乎乎的大鸟振翅高飞,直冲云霄。望着天空中越来越小的阿呆,月语婆婆喃喃低语,“他终究还是没有体会到仁慈的代价。”

竹林外,与去年的情形一样,心急如焚的乔木又一次忘记了外面已是冰天雪地。只着薄衣的他虽然并不畏惧严寒,但回忆起去年木墨两人冒雪前行的场景依旧令他心绪起伏,颤抖不已。

“墨墨,这其中的谜团,我会一一解开。”

“你弟弟好可爱!”玥瑶兴奋的揉捏着乔羽的脸颊,搞的后者局促不安,从额头红到了脖子跟。

“你别再逗他了。”毛子笑着劝阻。

兄弟两人经历过最初的相识、相拥之后,此刻都平静了许多,各自诉说着近一年来的趣事。

终于,毛子清了清嗓子,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你哥呢?”

“他啊。。。”乔羽有些闪烁其词,“他平日里总是一堆杂事缠身,我也好几日没看见他了,估计这会儿还在忙吧。”

第一次,毛子感觉这个自己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弟弟变得陌生起来。眼前的乔羽衣着精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奢华之气,腰缠金丝带、胸戴金桑叶,一尘不染的藕白色棉鞋上,一个小小的淡青色“苏”字显得与众不同,一丝不苟的黑色发髻上,精雕细琢的金色发簪显得十分耀眼,俨然已经在上流社会中混的如鱼得水的样子。

毛子沉下脸,语气有些严肃,“小羽,你从来都不会撒谎的。”

乔羽低下了头,抿着嘴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

毛子耐心的等着,他万万没想到贤仁城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魔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个天真朴实的孩子变的面目全非。

终于,乔羽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族长说我哥要去执行一件极为隐秘的、关乎欧阳氏族存亡的大事,要离开贤仁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还要我一定保密。”

“欧阳家的事情跟咱们乔家有什么关系!”毛子显得有些崩溃,从小羽的谈话语气和所站的立场可以看出,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欧阳家的一份子了。

“当然有关系,平日里族长对我照顾有加,更是费了千辛万苦将我送入麓云书院,你可知道麓云书院是。。。”

毛子挥手打断了乔羽的话语,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厌恶的表情,“麓云书院再厉害,有师父教的好吗?”

“可师父的那些方法也太土了。”乔羽虽声如蚊蚋,但硬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此话显然触及了毛子的底线,虽然他跟乔木也时常背地里调侃老王头,但那都只是玩笑而已,而刚才乔羽说此话时,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嫌弃,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毛子忍不住抬起手,眼中冒着熊熊烈火,一直没有说话的玥瑶赶忙起身,挡在乔羽身前,厉声斥责,“喂!你想干嘛?”

毛子一惊,诧异的看着高举的右手,眼中闪现一丝惭愧之色,赶忙收回手掌,刚欲开口解释,却被乔羽抢了先。

“毛子哥,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对不起。”毛子失声,纵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对不起,究竟哪里有对不起的地方。

“是啊,可能我们都变了吧,变得陌生了,变得与周围的更为相似了。”毛子悲哀的想着,伸手想去摸乔羽的脑袋,却被后者刻意躲开了。

“毛子哥,该聊的我们也聊过了,我该回去温习书本了,明天老师还要提问呢。”乔羽显然不想再继续这场谈话。

“回去?”毛子喃喃低语。

“不行!”毛子猛然惊醒。

“什么不行!我必须回去!”乔羽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怪人。

毛子不管这些,将心中的疑虑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小羽,你有没有想过,俞枫可能在骗你,乔木可能已经被他陷害了?”

“怎么可能?!”乔羽一脸鄙视,仿佛毛子正在讲一个并不有趣的笑话,“如今欧阳一氏正值缺人手之际,族长求贤若渴,四处拜会贤良之人,怎可能陷害我哥?毛子哥,你这个玩笑并不好笑。”说到最后,乔羽的语气已经变得极为冰冷。

“我。。。”毛子竟无言以对。

“毛子哥,这里是贤仁,不是冰城,更不是三关村,我们都要做出改变的,不是吗?”乔羽十分老成的拍了拍毛子的肩膀,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羽。。。”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个身影,毛子喃喃低语,试图挽留的双手僵在半空。

“他之前也这么不礼貌吗?”玥瑶语气冰冷。坦白而言,通过刚才两人的对话,南疆姑娘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弟弟并没有多少好感。

“不不!他以前绝不是这样!”毛子少有的恐慌起来,“我一定要带他离开这里!这里有毒!贤仁城里有毒!”

“有毒?”玥瑶拧着眉,在她的字典里,中原楷语中的“有毒”二字只能形容药物或食物,从来没听说过形容一个城邦“有毒”的。

“嗯,有毒!”毛子不再详谈,但语气却异常的坚定,不容任何人置疑,

天色昏黄,分不清几时几刻。

大雪纷飞,辩不明东西南北。

一个孤独弱小的身影正在没膝的积雪上艰难前行,凛冽的北风夹杂着冰渣呼啸而过,以至于枯树上堆积的厚重积雪纷纷落下。又一阵狂风吹过,那瘦小的身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会被吞没一般。

大雪之中,羸弱不堪的身影戴着一顶巨大的斗笠遮挡风雪,以至于让人看不清斗笠下的真容。由于鹅毛大雪一刻不停的在洒落着,斗笠上早已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远远看去如一个巨大的雪人,显得十分滑稽。

似乎是累了,再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左右扫视一眼后,便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道岩缝,漆黑的石缝如一张巨大的嘴,呼啸的吞吐着寒风,洞口的若干冰柱则如獠牙一般闪着寒光。

那人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向岩缝走去。岩缝前的积雪一度没腰深,那人走的有些艰难,速度也随之缓慢了许多。终于,一番蹒跚爬行后,那人顺利越过了外围的冰晶“獠牙”钻了进去。由于风向的问题,岩缝内并没有多少积雪,却丝毫没有妨碍它的寒冷,刺骨的寒风依旧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反观岩缝中的那人却显得毫不在意,只见他如刚刚睡醒一般极为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仿佛周围的严寒对他毫无影响。紧接着,那人跺了跺脚,走到一处岩壁前,缓缓将斗笠取下,细心的拍打着上面的积雪,继而抬起头眯着眼,顺着岩缝的方向看向远方,可惜鹅毛大雪阻碍了视线,只能模糊的看到在那遥不可及的远处,耸立着数座巍峨的大山。

那人失望的叹了口气,开始清理身上的积雪,先是拍打着肩头的落雪,继而是手臂上、脚踝处的残雪。与此同时,将薄薄的棉质外衣一件件脱去,只留贴身内衣在身,露出里面皎洁如玉的肌肤。

伴随着厚厚的围巾从脖颈上取下,小枝精美绝伦的面庞如出水芙蓉般悄然出现。她将玉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哈着气,似乎是想让自己更暖和一点,但脸上始终带着惬意的微笑,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仿佛她并不是在严冬顿足,而是在舒舒服服的泡着温泉。

刺骨的北风携带着利刃般的冰渣死命的往岩缝中灌,咆哮着将岩缝中的那名弱女子团团围住,滑过她娇嫩的肌肤,试图钻入她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小枝却安之若素,甚至有些小小的兴奋,如天真的少女般,团起一捧积雪握在手中,饶有兴趣的盯着,咯咯的笑着。继而拿起手中的雪球滑动在如玉的肌肤之上。

五寸一停顿,十寸一换手,小小的雪球在小枝手中并没有融化。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到最后竟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抱起雪球来。

就这样,一个近乎赤裸的弱女子,在这严寒之地,无视呼啸的寒风,手握雪球,细腻的清理着肌肤。终于,自娱自乐的玩了一会后,小枝休息够了,调皮的将雪球踢到岩缝外,随后将薄薄的棉衣重新穿在身上,又拿起石壁旁的斗笠戴在头上,扶着陡峭的山石,小心翼翼的从石缝中爬了出来。

刺骨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响声,如狼嚎、似鬼叫,又仿佛是某人伤心的哭啼。

小枝不为所动,努力眯着眼睛,抬起头来试图辨认出具体的方向,一番瞭望之后,终于确定了具体的位置,向着不远处那座面目狰狞的大山缓步走去。

雪地中的那一排孤零零的脚印不多会儿便被大雪所覆盖,了然无痕,仿佛从未有人到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