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心乱则盲

谁都知道，在灾难片里，满面尘垢、身体残缺或者是倒地不起的群演们，他们在演完了戏以后，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洗洗就可以睡。

而在这里，满脸尘垢的灾民，即使洗去了脸上的泥垢，他们也回不到自己的家园，因为他们的家，在这场地震中，已经变成了瓦砾堆。身体残缺的人，即使捡回了一条命，也找不全自己的四肢。倒地不起的那些人，在这里只能长眠不醒，他们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看到这些地震以后的废墟，人会顿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生命的脆弱。

而就在离这些废墟不远的地方，活下来的人们在政府为他们搭建的临时板房里，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杜建国他们的车队到这里时，正是午饭时分，间间板房里面都飘出了饭菜香。

在那一间间白墙、蓝顶的临时板房里，人们正在乐观而坚强地活着。

看到这些，关海峰有些后悔自己来迟了。

5 •12的当天，关海峰坐在位于北京的建平集团总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中午两点过，他的秘书给他送文件进来，他俩正说着话时，两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屋子在摇。虽然晃动的时间和幅度并不大，但是也让人有些惊讶。

关海峰感受到这个震荡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什么地方发生地震了。

因为唐山大地震时，关海峰已经十六岁，那个时候，他正在沈阳读中学，他对那场地震，记忆犹新。

关海峰的秘书是一个80后，在他出生以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地震，因此，他听到关海峰说地震的时候，还有些讶异。

但是因为震感不是很强烈，关海峰就让秘书把文件给他放下，他看完了以后，签好字，再让他进来拿。

秘书笑着对关海峰说：这些都是各地分公司要求总部同意给房子降价的申请，他们都在等着关海峰的批示。

关海峰冲自己的秘书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秘书见关海峰并不打算立即批复那些文件，他也就知趣地帮关海峰掩上了门，自己出去了。

关海峰看了一会儿文件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打开电脑来，想上网查看一下，刚才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地震，竟然连北京都有震感。

他打开网页才知道，这次地震竟然发生在四川的汶川县。而且根据地震速报，此次地震的震级竟然高达7.6级。

关海峰知道，唐山大地震的7.8级，曾经造成了一座城的倾颓，死亡了二十多万人。那场地震曾经是多少人的噩梦，当时自己远在沈阳，都感到有些恐慌。

而汶川距离成都的直线距离，不过短短的一百公里左右。汶川发生这样的强震，那成都的震感应该也非常强烈。

关海峰立马就想到了林语，他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

他拿出手机来，想拨打林语的电话。

但是除了一阵无法接通的忙音以外，手机听筒里，听不到林语的声音。

关海峰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一边不停地拨打着林语的手机，一边在网上不断刷新着网页，想看到最新的关于地震前线的消息。

刚一刷新网页，刚才速报的地震震级现在已经被调整为7.8级。

关海峰握着鼠标的手，都吓得有些微微发抖。

正当他疯狂地给林语打着电话的时候，他的秘书门都没有敲就进来了，“关总，我在网上查了，是汶川发生了地震。董事长正在成都呢，他那边有危险吗？我刚才一直给他打手机，手机都不通。办公室里面的座机也没有人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关海峰听到自己秘书的话，这才想起杜建国也在成都。

他赶紧停止了拨打林语的手机，转而开始给杜建国打起电话来。

杜建国那个时候，跟林语正在都江堰。因为通讯中断，他的手机，当然也不在服务区。

无论关海峰怎么拨打，都无法接通。

到了下班时间了，关海峰仍旧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不停地按着座机的重拨键。

他的太太陈欣然给他打手机的时候，他几次都给她挂了。最后，是他的秘书进来，说他太太已经带着孩子到公司了，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走？

关海峰的秘书话刚一说完，陈欣然带着女儿安安就推开了关海峰办公室的门。

关海峰一脸惊诧地看着陈欣然，他不明白陈欣然这个时候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来干嘛。

陈欣然看到关海峰满脸狐疑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忘记答应自己和女儿什么事情了，就赶忙提醒他道，“晚上的音乐会，你忘了啊，你昨天亲口答应安安，今天要陪她一起去听的。”

关海峰的女儿安安最近开始学钢琴，为了培养她在音乐方面的兴趣，一有机会，陈欣然就会带她去听各种音乐会。

前段时间，关海峰一直在出差，这两天好不容易回到北京了。安安就想让自己的爸爸多陪陪自己。

今天刚巧有一场音乐会，她就想让关海峰陪着她和妈妈一起去。

关海峰知道自己跟孩子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为了增进他和安安之间的感情，昨天晚上安安请求他一起去听音乐会的时候，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下午，陈欣然陪安安练完琴以后，就给关海峰打电话。

她本来想问关海峰，他什么时候可以下班。她是自己开车带安安去音乐厅，跟关海峰在那里汇合；还是关海峰开车回家，直接去接她们母女俩。

但是打了半天，关海峰的手机和座机都一直占线，怎么都打不进去。

最后，陈欣然只好打给关海峰的秘书。秘书说四川那边地震了，关总正在办公室里面给董事长打电话。

陈欣然一听这话，就带着安安直接到了建平集团总部。

关海峰看着自己的太太和女儿，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她俩亲切地微笑，更没有张开双臂，抱着女儿，宠溺地将她举过头顶，逗她开心。

他的脸上，现在布满了紧张和焦虑。

他一只手按住座机的重拨键，不停地拨打着林语的手机，另一只手不断地用自己的手机，给杜建国打着电话。

陈欣然见关海峰没有立马离开办公室的意思，就小声地说了一句，“你是在给大哥打电话吗？如果那边因为地震通讯中断的话，你这么拨也没有用啊。你是集团总裁，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了，万一公司其他人有事情要请示你，或者大哥自己想打给你呢，你手机、座机都在占线，谁都打不进来，这不是更容易误事吗？”

关海峰听到陈欣然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这才停止了继续拨打杜建国和林语的电话。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一种悲怆而又绝望的情绪，在猛烈地击打着他的胸腔，让他几乎无法自如呼吸。

他脑子里面乱成了一团，无法进行正常思考。还是陈欣然冷静，她看到关海峰那副模样，就忍不住提醒他，“大哥的电话打不通，你可以给章军打手机啊，他不是在成都吗？”

关海峰的秘书在一旁小声说：“董事长和林总的电话打不通以后，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章总。刚开始的时候，章总的手机和办公室的座机也打不通，我只好给他发了短信。刚才，他已经回复过我了。他说，董事长和林总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都江堰，视察我们一个项目的建设进度去了。听说都江堰那边也发生了地震，而且据说半座城都已经垮了。现在公司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够联系上董事长和林总，不清楚他们已经回到了成都，还是仍旧在都江堰。”

关海峰听到自己秘书这话，急得一下子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像发了疯似的，更加拼命地拨打着座机和自己的手机。但是，无论是林语，还是杜建国，都杳无音讯。

陈欣然觉得关海峰这个样子，是不可能陪自己和女儿去听音乐会的了。而且，以她跟关海峰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她对他的观察来看，在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最好离他远一点。

因为这个时候的关海峰，就像一头困在牢笼里面受伤的野兽，谁离他近，他就会咬谁，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解释。

陈欣然想到这里，就朝关海峰的秘书使了一个眼色。关海峰的秘书最近也摸到了自己老板的这个脾气。为了不让关海峰的满腔无名火烧到自己身上，他们仨无声地退出了关海峰的办公室。

那天，直到晚上九点，关海峰才好不容易打通杜建国的电话。

在得知杜建国和林语已经从都江堰回到成都，两人都很平安的消息以后，关海峰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告诉杜建国，他打算坐第二天早上最早一个航班，到成都去看望他。

杜建国说，他安排好公司的事情以后，准备尽快带队去地震前线抗震救灾。关海峰腿脚不好，还是留在北京处理公司的事情更为妥当。

关海峰听了以后，这才勉强同意了。

跟杜建国通完电话以后，关海峰蒙着自己的脸，趴在办公桌上无声地啜泣了起来。

他感激上天垂怜，让林语和自己的大哥在这么大的一场天灾中，平安地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