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刘明海返乡之谜案大白（下）

方湍听到柳絮飘如此说，他立即站挣扎着站起了身，身后的衙役们在方淙的示意下松开了手，方湍斜眼看着柳絮飘，道：“你说什么，我指使鲁大杀了你表叔，你这女子何出此言啊？”

柳絮飘双臂还抱道：一脸悲愤地道：“二叔，我再最后叫你一声二叔，若不是你，表叔一家怎么会惨死，表叔一家是何等的善良，若不是你当年良心泯灭，又怎会让舅父一家家破人亡，表叔又怎会遭此毒手，你的良心，真的都让狗吃了吗？”

方湍再次为自己辩解道：“那鲁大乃是我亲儿子，我怎会令他加害吴侃一家，此事断不是我所为。”

“什么？你说什么？那鲁大是你的儿子，这？”方淙一脸的意外，有点儿不敢相信方淙说的话。

“方湍！你不要再狡辩了，若鲁大真的是你儿子，俗话说的好，虎毒不食子，你怎会陷他于不义，又怎会死在这牢狱之中？”柳絮飘看着方湍，怒问道。

方湍听罢此言，更是不敢相信柳絮飘的话，不觉又瘫在地上，直到身后的衙役将他扶起来。

方淙正要再问，忽听方湍仰天大哭道：“作孽啊！报应啊！”喊罢，他双腿一软，真的栽倒在地。衙役们在后衙抬来鲁大的尸体，方湍上前一看，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谜案离真相越来越接近了。原来方镛当年被朝廷追杀，不仅仅是他耿直那么简单。

“若不是大师点化，小生还不知道要在这条不归路上走多久。”久未说话的罗骠低头道。

智忍走到罗骠面前，双掌拿十道：“罗施主，你能有此心境，也不枉贫尼的一番教诲，出家人一向以慈悲为怀，真是善哉！善哉！”

罗骠恭恭敬敬地向前走了两步，并深深地鞠下一躬道：“严首辅，恕小侄和罪了！”说罢此言，他又退回到原地，道：“当年家父追随严首辅，他四处为严嵩拉拢朝廷和江湖浪人，并许以高官厚禄，勾结倭寇，结党营私，搜刮民脂民膏，当严嵩得知方大人与那被污陷至死的前任太常寺卿莫怀古交情甚好后，严嵩为了早日得到那‘一捧雪’并达成其所愿，便有心结交方大人，可哪知无论父亲许他什么，方大始终不愿与之为伍，又因方大人与海瑞也是颇有些交往，一怒之下，为方大人安了个谋反的罪名，并下令捕杀方家‘余孽’，此后的方家，便再也没有安宁过。”

罗骠说完这些，又看看方淙，接着道：“至于方知县为何能平安无事，这个，在下就不是十分清楚了。”

寂静了许久后，地上的方湍渐渐地醒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和儿子的尸体，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想我方家本不该遭此劫难的，这都是我之罪过啊！”

方湍此话有幡然悔过之意，众人便没有搭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方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那吴侃是我杀的，与椽儿无关。”若不是亲眼看到了儿子的尸体，他是否会顽抗到底，还尚不可知。

“那日夜，吴侃一家为了犒赏椽儿能吃苦，特意包了饺子与椽儿同食，那时椽儿并不知晓吴侃就是他的表叔，虽然他知道吴侃的姓名，只是我儿已二十有余，血气方刚，又见吴侃妻子貌美，压抑了许久的他几杯酒下肚后，便欲对其表婶不轨，可那吴侃毕竟是个屠牛宰羊的，几句话便动起手来，眼看我儿占据下风，那孩子又吵又闹，一直守在门外的我没有忍住，便冲入屋内，用绳索勒死了他们，可椽儿不解恨，奸淫了他表婶的尸体后，生生的趁着夜色，将他一家三口肢解后混入牲畜之肉扔入冰窖之中，并将冰块尽数毁灭！可不想还是露出了马脚。那柳哑巴，哦！就是你我的兄长手待长刀欲将我二人杀死报仇，我父子二人无心与他周旋，念他是个哑巴，又不识字，不会说出去，这才饶了他的性命，把他扔到了大街上，天明之后，我又悄悄潜回吴宅擦洗一番，方才离开！”

“那吴侃的夫人呢？”白翎看着方湍，义正严辞的问道。方湍抬头看是一个陌生女子在问话，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心想既然已经落到这番地步，便如实答道：“就埋在吴家牲槽之下。”

“这就不难解释了，我原以为韩氏的尸身会在吴宅周围，可我查了许久，并没有泥土被翻过的痕迹，却把牲槽忘在了脑后，想来也是我之疏忽啊！”白翎道。

“我自知罪孽深重，再无颜活在这世上，还望方大人能够成全。”方湍跪在地上，他不再蛮横，也不再乞怜，只求能够速死赎掉身上的罪孽，因为他知道，即使方淙不杀他，让他苟活于这世上，他没有杀掉方淙，还是难逃追杀的。

方淙走下堂来，小心地扶起兄长，抱头痛哭。

刘明海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之人，今天的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平庸且不会搞朋党的为官之人，终究是不会在这把官椅上坐太久的，他心想这方淙岂不是白白地‘贿赂’了一个无用之官。想到这里，刘明海禁不住一阵苦笑。

“快！抓住他！” 智忍大师突然大叫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方湍突然推开方淙，径直朝公案前跑去，众人还没有追上他时，他便一头撞在了“明鏡髙懸”匾下的白墙上，额头处顿时血直流。

刘明海被吓的直接坐在地上……

方淙先于众人冲上前去，抱起了方湍，小心地为其擦拭着鲜血，只见方湍有气无力地慢慢挣开双眼，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方淙，颤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完头一歪，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但愿方湍的死能够为方、吴两家的这场劫难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

方淙还在，严嵩一党会放过他吗？可眼下浙江一带起了战事，严嵩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他方淙了。

方淙抱着二哥的尸体，慢慢地为他合上双目，眼泪久久不能平复。

柳絮飘也跪在了方湍的尸体面前，毕竟骨肉相连，哪怕这个刚刚死去的人生前犯了什么样的罪孽。……

智忍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并跪在方湍的尸体旁，为他超渡亡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是智忍在方湍尸体旁重复的最多的一句话。

“小生自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还请方大人，智忍大师早日为小生洗去身上的罪恶，待小生回京后，定会为家严陈述利害，劝他早日回头。”罗骠也跪在地上，为方家，更是在为自己祈福。

汝南县城外，一支特殊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地上了路，他们没有吹喇叭，没有扔纸钱，没有哭，没有闹。唯一能让人看出这是一支送葬队伍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素服，还有衙役们抬的几口棺木。

柳絮飘手里捧着父亲的骨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方淙紧随其后。如今的方家后人，也就是他叔姪二人了。

在城外的一处荒坡上，送葬的队伍到达后，衙役们便把方湍和鲁大，也就是方椽的棺木先行放在早已挖好的深坑里，方淙埋下第一铲土，之后，衙役们和柳絮飘便将这对罪孽深重的父子深深地埋入地下。

吴家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被从深窖挖出后统一放在了一口棺木内，他们的坟穴与那对父子中间隔着方濂的骨灰冢，都长眠于此了。

墓碑，是几块柳木简单雕成的，上面刻下了死者的名讳，并在碑前放了几杯酒和几炷香。

简短的祭奠后，白翎看着一脸阴沉的柳絮飘问道：“方姑娘，你今后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