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报仇

我刚堕完胎，正值虚弱之际，可许是傅梓墨的交待，现在的三餐饭食全是萝卜豆腐，寒酸到难以下咽。

我近来越来越嗜睡，再这么下去，怕是时日不多……

我再不期待傅梓墨能来看我，真相揭晓那刻，我已对他彻底绝望。

不过，他会爱上安秀莲倒也不难理解。

作为他的贴身丫鬟，安秀莲陪在他身边至少十几年。

在身边的人都想方设法凌辱他、泼他冷水时，只怕只有她一个人关心、照顾他。

他会爱上安秀莲，也属人之常情。

成年的王爷要出宫建府，安秀莲也因此被他带出宫。本以为她会一直陪在傅梓墨身边，后来不知怎的，她居然到了我们丞相府。

我曾在丞相府见过安秀莲一次，是个很柔美温婉的女子，凝视我父亲的眼神藏着说不出的情愫。

我不知道父亲对安秀莲是什么感情，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安秀莲绝对爱着他！

因为她望着我父亲时的脉脉含情眼神，和我当年凝视傅梓墨的眼神如出一辙。

但傅梓墨呢？

竟可笑到以为安云芝和他心意一致？！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冬香的手紧紧攥在手心，自嘲道：“冬香，你整天在我身边，我为他做了多少你是最清楚的。他就算不爱我，念在我为他付出这么多的份儿上也不该伤害我孩子，但是……”

说到最后，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想当初我心疼傅梓墨被人欺负，甘愿放下所有尊严，跪求那些皇子嫔妃们放过他。

是我用自己所有钱打发那些太监婢女们，让他们对傅梓墨好一点。

为此，我成了宫里所有人茶前饭后的谈资，不知多少人对我指指点点。

后来他过的好了些，难道就不曾想过这其中缘由？！

嫁入王府后，我努力做一名好王妃，不仅自己对他千依百顺，甚至求父亲在权势争斗中帮助他……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只记得那女人对他的好……

冬香怔怔望着他，许是思及过往，神情愈见悲凉，突然抱住我放声痛哭：“小姐……你别笑了……”

她嘶哑凄绝的声音让我心头仿佛被撞了一下，我突然止住笑，眼泪顺着眼眶滑落。

自从得知所有真相后，我把一切痛苦埋在心底。无论之后受了怎样的苦，都未再掉过一滴眼泪。

但此刻，眼泪不知怎的，就这么落了下来。

仰头望着高高的墙壁，我强迫自己不要流泪，可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轻抚，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从未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是我的错，我不该向皇上求亲，不该怀上这个孩子。

又让他还没来得及看上这世界一眼就死去……

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

几日之后，偶尔瞥见镜子，差点被镜中自己当场吓晕过去。

镜中那个那双颊凹陷、面色惨白的人还是我吗？

根本就是一副大限将至、毫无人气的样子。

也难怪这几日，我好几次看见冬香背对着我默默抹泪。

原来，都是因为瞧见我这副样子……

我知道，冬香这几天一直想方设法往外跑，想去向父亲通风报信。

可外面看守那么严，她每次都被丢回来。

每被丢回一次，身上的伤就多一点。

因为有我的保护，她这些年来也不曾受过苦，这短短几天，却把十几年未受的苦吃尽了。

她可怜我，我又如何不可怜她。

有时，我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孩子没了，傅梓墨又对我毫无感情……

可是一想到大仇未报，再看看冬香为我受的苦，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振作点！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冬香受的苦白受！

也不能让我的孩子白白死去！

骤雨初停，透窗望去外面石子路上沾染着清凉的湿意。庭间草木苍翠，露水挂满枝头，说不出的清新动人。

换做以前的我，一定爱极了这样的美景。

可现在，每逢下雨就犯的腰腿痛让我恨极了这样的天气。

但我硬是咬牙忍了下来。

一忍就是几天。

就在我以为就要这样被折磨到死之际，傅梓墨突然来了……

我以为，现在的傅梓墨一定是春风得意。

毕竟他报复了我，又在宫内势力渐长。

没想到，今日一见他竟然憔悴了不少。

那脸色比我这个将死之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他就站在床边紧紧的盯着我，昔日的温柔眼神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猜不透的复杂幽邃。

我也顾不得这一副丑陋面容被他看见了。

反正，我对他早已死心。

但看到他眸内厌恶嫌弃心口还是忍不住的一刺，说不出的难受遍布全身……

但一想到他对我的所作所为，脑中便骤然清醒。

苏如雪，对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你竟然还会留有感情？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

我忽的冷笑一声，这些天来积压在胸中的所有怨恨统统涌上心头。

“傅梓墨，你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你是觉得杀了我孩子还不够让我难受，现在又来折磨自己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吗？”

我看着他凄厉的笑着。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

傅梓墨眼中陡然划过一抹惊讶，也许是我幻觉，他身子突然颤了一下。

我不会傻到以为他会因我情绪受到影响，自嘲的摇摇头，再抬头，他的眼神却与往日无常。

那冰冷的眼神甚至在触到我眸光那刻，顿时又冷了不少。

他面无表情的看我一眼，随后对仆人冷声命令：“把她带走……”

说完，转身就走。

我怎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他这一走，我要到何时才能出王府？

“傅梓墨！”

我用尽浑身力气，冲他大喊一声。

傅梓墨身形一顿，却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只背对着我，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那声音，冷到掉渣。

我咬紧牙，忍住满腔喷薄欲出的怒意，双眸死死盯着他：“安秀莲还活着，我们……我的孩子却已不在了……”

说到这儿，我停下来稳了下情绪，才能继续说下去：“就算你再恨我，现在孩子死了，你仇也该报了。你再把我留在王府也没什么意义。”

“况且，你并不爱我……”

我真想留在这朝宁王府替自己复仇，但我知道、留在这里，死路一条。

死了，就再也无法为孩子、为冬香报仇了。

所以，我现在必须出去。

傅梓墨闻言浑身骤然一震，突然转身，大步迈至我跟前，一手狠狠的扼住我脖子。

“苏如雪，你什么意思？”

他的眸光顿沉，如冷冽如寒冬腊月冰霜。

“你别妄想你这么说我就能放了你！我告诉你，我就是再求我也没用的！秀云一天没回到我身边，你就一步也不能离开王府。她在丞相府受的伤，你以为一个不值钱的孩子就能抵掉吗？”

他越说手下力气越重，几乎把我掐死。

听着他那番令人寒心的话，我简直彻骨心寒。

这男人，杀了我的孩子还不够，他居然说、他居然说那是个不值钱的孩子！

也许，那孩子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但对我来说，那可是我的心头肉啊！

肺内空气几乎被抽离殆尽，眼前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我依旧逼自己睁着眼盯着眼前不断张合的薄唇……

薄唇的男人……大都冷情。

这句话又在我耳畔响起。

我现在总算是切身体会到它的意思了。

但是，这代价，也未免太过惨痛……

“王爷，放手吧。求你快放手！小姐，小姐她会死的啊……”

冬香突然一把推开云儿，下一秒就跪在傅梓墨脚边，不住的磕头祈求。

鲜血、慢慢将雪白的地毯染透，傅梓墨依旧无动于衷。

冬香狠下心，一把抱住傅梓墨的腿：“王爷，求您了……”

这举动惹怒了傅梓墨，他抬腿，狠狠一脚把她踹到门口。

他如此强壮有力，这一脚又毫不留情，冬香一下子磕上门檐，噗的一口鲜血吐在胸前。

隐约瞧见这一幕，半死不活的我也激动起来，使出全身力气，抓住傅梓墨衣袖，断断续续道：“如果……如果我死了……我爹……是不会放过安秀莲的……”

仅仅几个字，却几乎用光我所有气力。

说完这句，我整个人都被抽空般。傅梓墨一把将我推到地上，抬腿，狠狠踹我一脚。

“来人，把她给我关进荒院，给我看紧了，别让她自寻短见！”

……

就这样，我和冬香勉强保下了性命。

只是，冬香伤势很重，整整两天才醒过来。

以太医的意思，虽然醒了，以后这身子恐怕也大不如从前。

这一刻，我对傅梓墨的恨意彻底达到顶点。

这次见面之前，我虽然痛恨他，但心底隐约还残留些对他的爱意和期待。

纵使他不爱我，可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我以为他总该对我产生了一些感情。

却不想，这一切，竟硬生生被他彻底撕碎！

我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在他眼中竟是一文不值！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残忍的话！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什么夫君！他分明就是一只冷血无情、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我要报仇！

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向他复仇的念头！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亲自跪在我面前、看他生不如死、后悔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

我们被关在一处废弃已久的荒园，这里破旧不堪，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风一吹，屋顶就摇摇晃晃。

冬香看到屋子那一刻，惊的瞪圆了眼，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小姐，这里……这个样子……你怎么住得惯？”

闻言，我心里真是堵得难受，她伤的那么重，吐了那么多血，心里却还时刻想着我。

“没事的……不过是个住的地方，能住就行……”

我强忍住眼泪，冲冬香挤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