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刚刚适合的人

期末考试结束后，随之而来的是寒假。

因为宋澜的伤还没好，柯丹就留在医院照顾她。

“柯丹，”寒假的第二天，宋澜突然叫住柯丹，“浪费了你的假期，我以后会补偿给你的。”

柯丹当时听见这话还有点懵，“假期怎么过都是一样的，毕竟以前我也没有拿假期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提到从前，宋澜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两天起码我学会了一个技能——换药。”柯丹浅笑，既然决定放下过去的瓜葛，即便有时候难免提起，也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发生了的年代足够久远的事，如果真的要忘记，也并不是忘不掉，只是后来也许偶尔感叹却提不起从前经历过的伤痛。

很多事可以经历很多事，很多那些事留下来的东西或者留在身上的疼痛感，也许只是留在当时，也许在很后来想起的时候，只记得是疼痛的，却记不清是怎样的疼痛。

言峰很尽责，即便他们还没有领证还没有办婚礼，但她却做好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事，也做好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最起码，柯丹觉得，言峰是值得宋澜托付的人。柯丹本来对言峰的认识真的不算很多，直到有一天她在电视采访节目上看到言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她才知道，言峰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有平常人触及不到的东西。在外面，一副精明却绅士的样子，在宋澜面前，柯丹看得到言峰的柔情。

“柯丹，关于上次柯立昂的事，我只是想做一个了结，大概是我太恨他了，有时候动作和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你误会了，其实现在我是真的不想把他放在心里恨着了，毕竟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我跟你解释是不想让你想太多，其实之前我也是想解释的，但始终不是适合的时候。”宋澜慢慢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到柯丹面前。

柯丹看着宋澜的双手，大概是经常在电脑键盘上工作，之间有淡淡的茧子，那双会拉小提琴的双手有多久没有碰过小提琴了？接过苹果，柯丹轻轻啃了起来。

“现在我们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我很开心，其实那次去商场你叫我妈妈我挺高兴的，我也知道你有什么目的，因为在你叫我之前我已经看到柯立昂了，那个时候我内心的波动并不大，大概是你言叔叔和我说的那番话吧！不过你居然考虑到了我的感受，我那时候就知道，你并不那么恨我。”宋澜微笑着，脸色虽然苍白，却看得出她是开心的。

柯丹啃完苹果后发言，“言叔叔对你很好。”

“和你看到的一样，他这个商业魔头的确对我很好，所以谁也想不到他以前超级嫌弃我，对我各种打压，当然那只是玩笑，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在一个学校，你肯定想不到他也会拉小提琴，从小闹到大，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成为一对，可是并没有，那时候他家族产业很大，他父母虽然和我父母认识，也允许我们在一起读书，但我一直都知道他父母瞧不起我们家，好在我们当时虽然混在一起那么多年，但都对彼此不来电，他整天吊儿郎当地看女神，而我自从遇到柯立昂后就很少和他聚在一起了。到后来我为了柯立昂和家里决裂，他也因商业联姻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我们的生活里渐渐没有对方，也没有对方的消息了。如果不是因为一次商业聚会，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再遇见他，我至今还记得那次商业聚会的入场券我是花了多少心思得到的，正因为有了那张入场券，我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同时也碰见了言峰。老友相聚，他不是当年那个扯着我的马尾和我嬉笑的青涩少年，我也不是为了谁做出义无反顾的事的倔强女孩，两个人都成熟了起来，然后我知道了他的际遇。当时遇到他时不像你现在看到的他，即便成熟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场应酬••••••在别人看来他玩弄了不少女人，却从来没有真心过，其实并不是，那些都只是逢场作戏给别人看的，因为要谈成一些生意，也是身不由己，他的妻子因为他在外面的风流事早亡，留下一个儿子，儿子却很不听话，也学过他玩弄小女孩，就是为了气他，可是有时候又不得不逢场作戏，他的儿子并不懂，就算他解释他也从来不听，好在后来他儿子终于没有再学他，只是还是一样的冷漠。后来我们恢复联系后我就给了他一些建议，现在他们父子的关系没有之前那么冰，可是，唉！他儿子大概很不喜欢我吧！所以从来都不正眼看我。我们在一起并不是因为自己老了，而是觉得合适，两个人认识了那么多年，没想到时隔多年又相逢，他也帮过我不少。我们是两个刚刚好的人，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宋澜嘴角上翘，似乎之前遇到过再疼苦的事拿这一段回忆出来细细品味，其他事都不是什么。

“刚刚好的人，”柯丹嘴里念叨着这句话，想起了白安，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乐器坊，后来是在自己班的教室，再后来，很多交集发生得自然而然，他们有共同的秘密，他也送给过自己东西，他优秀得耀眼，却不吝啬给她的微笑。

从回忆里抽出身，宋澜见柯丹眼里有亮晶晶的颜色，心里明了，却不点破。

“对了，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言叔叔儿子叫什么名字把！我这破记性，老是忘记说，”宋澜笑道。

可当柯丹听到那两个字从宋澜的嘴里吐出来后，她眼里亮晶晶的颜色慢慢黯淡了光芒，宋澜接下来的话和言峰说的是一样的，她想她确定那个人是谁了，其实，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这样的人就好了，那样就只是巧合了，柯丹想。却收起跌到悬崖的心脏，继续和宋澜聊天，宋澜不知道什么时候拉起了她的手，暖暖的。

第一次和宋澜这样像一对真正的母女相互依偎，柯丹整理好宋澜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回去洗掉，言峰一脸凝重地从外面进来坐在宋澜病床前，宋澜看着柯丹收拾好走出病房后问，“怎么了？”直觉告诉她言峰从进房门时的眉头紧蹙到眉头一直未舒展开是有原因的，但不像是关于自己的病的事。

“这次的车祸，不是意外，”言峰叹气，宋澜却很平静，她笑了一下，“言峰，我刚刚跟柯丹聊了很多，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了。”

言峰拍拍宋澜的手，“你们关系缓解了就好，现在啊，大概也只有我和我儿子了。”

“放心，有我在，我会帮你们的。”

“小澜，”言峰皱眉，“我还是要和你说一下，这次车祸有所预谋，怕就怕他们不甘心，还会来害你。”

“言峰，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万一那件事被捅出来那我可能要蹲大牢甚至还会连累你们，我只是怕那些没有拿到工资又爱多管闲事的人去查，如果找到证据，那时候我死定了，毕竟，贩毒罪名不小，况且还是那么大一单子。”

听到贩毒两个字，本来返回来准备拿忘带走的手机的柯丹一只手扶在门把上，愣住了。

“我会帮你，等你出院，我们就去领证。”言峰握住宋澜的手。

“嗯。”

透过病房小窗，柯丹看到宋澜依偎在言峰怀里，慢慢松开手，提着宋澜的衣服走了。不是没有疑问，只是她不知道要从何问起，难道她第一句话就问，你贩过毒？语气生硬得像陌生人。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居然会做这样犯法的事，她实在不能接受，比刚刚在宋澜口中听到那个两个字的名字还要不能接受。在亲情和法律之间，她真的一时无措，握着手机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她想打给平日里那些逗她笑的朋友们，可是打过去她该说什么？

“言峰，你为什么还想举办婚礼啊？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躺在言峰怀里，其他的事都暂时不用想。

言峰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以前的那一场婚礼，不是我的爱人，再盛大也毫无意义，现在呢，我想为我爱的人举办一场婚礼，老了又怎样，你在我心里还是那个喜欢和我斗嘴的小女孩，我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我们不能留下遗憾，我也想让你得到满足。”

从宋澜以前跟他说的自己的事里，宋澜和家里决裂跟柯立昂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她自己，所以她和柯立昂结婚时，除了那九块钱，什么都没有，言峰想，那时候柯立昂大概是真心爱过宋澜的吧！不然为什么当宋澜提出什么都没有就领证时柯立昂没有拒绝呢！因为太年轻，所以义无反顾，只不过现实太残酷，光有爱情却没有面包的生活是过不下去的。

“言峰，你说我们以前怎么就不来电呢？”

“也许是生活过于富足，脑袋里也没有其他想法，以为吵吵闹闹的友谊可以一辈子，所以才会错过最美好的年华吧！”言峰认真地说，“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我们更加知道要珍惜了。”

“你是我刚刚适合的人，我们就过一辈子吧！”

“好，”言峰眼角带笑，眼里也更加坚定了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