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回丽华开辟新赌场 行长喝酒诉衷肠

钱兴国见我执意不肯要他香烟，也就罢了。又对我说：“那么晚上去哪里吃，你作主吧，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你老婆？”

我想想，问问老婆也好。电话通了，我简要地把去医院的事说了一遍，问老婆晚上去哪里吃？老婆说：“早上喝茶的那家“兴隆饭店”不错，厨师既然早点做得好，晚饭应该也不差，是同一个厨师嘛！”

我觉得有道理，告诉了钱兴国。钱兴国也同意，又打电话约谷子，谷子说今天没空，有约了。钱兴国又说晚上再喊两个朋友去，热闹热闹。

定好了晚上吃饭的地方，钱兴国和我分手了，说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让我晚上一下班就去“兴隆饭店”。

我骑车回到学校，把和二师兄去医院的情况，告诉了杨佳丽。杨佳丽若有所思，说：“看来我以后也不能去陈姐那里打牌了，赵丽华被抓，胆小的暂时不敢赌了，胆大的转移地方继续赌。陈姐的赌场这两天人会多起来，我要是去打麻将，万一赵丽华妒忌陈姐抢了她的客源，打电话举报陈姐的赌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把我也抓赌抓进去，丢人就丢大了。教师赌博，弄不好工作都玩没了。”

我点点头：“你说得不错，其实赌场里人很复杂，赌品还不好。不如找几个爱好打麻将的同事，在家里打，又安全又不会吵架。对了，晚上钱兴国约我吃饭，你去吗？”

杨佳丽摇摇头，谢谢你，我就不去了，老公回来了，我要陪儿子呢！”

我笑笑：“主要是陪老公吧？拿儿子当挡箭牌。你老公最近经常回来看你呀？夫妻感情不错嘛。”

杨佳丽说：“不全是这样，最近国家经济下滑，外贸出口萎缩。我老公的服装厂主要是做外贸的，也受到了冲击，处于半停产状态，订单也没有以前多了。所以我丈夫也清闲了许多，有时间就回来陪陪儿子。”

我点点头：“我也看新闻了，现在有些跨国企业纷纷把厂迁到东南亚去，比如越南、马来西亚。国内人工成本高，传统制造业利润又低，有的厂用人都用不起了，主要是劳动法有些超前了。”

杨佳丽问：“关劳动法什么事？”

我说：“劳动法修改了，强制用人单位为员工缴五险一金。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保障劳动者的利益。但是当前制造业低迷，利润又低，全按劳动法的规定来做，有的企业就赚不到钱了。打工的也难，房价上涨带动了物价上涨，通货膨胀率实际上要比官方公布的高一些。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房租涨了，物价也轮番上涨。‘姜你军、蒜你狠，豆你玩’等等，工人虽然工资提高了，生活费用也提高了，真正得到的实惠并不多。所以小地方的打工者不如在家乡做个小生意，生活成本低，也不大情愿来大城市打工。所以大城市招工难，如此恶性循环，经济怎么增长得上去？”

杨佳丽问：“照你这么说，罪魁祸首还是房地产被暴炒？”

我说：“是的，幸好国家还是清醒的，下大力气调控房价，金融领域也在去杠杆，防止系统性的风险全面爆发。房价暴涨，不得了，大跌，也不得了。就好像一个血管瘤长在了大动脉上，不开刀，动脉迟早要爆裂；开刀，动脉大出血也有生命危险，所以只能保守治疗，把瘤慢慢缩小，也就是让房价慢慢地降下来。”

杨佳丽点点头：“我也不看好房地产，涨得太离谱了，恐怕全世界也没有这么猛涨的国家。一家上市公司的利润也买不了几套北京的房子，炒房的人都失去理智了。光想着房价涨，赚钱，就没想过跌了怎么办？哪里有永远上涨的市场？”

说着说着，到中午下班时间了，老婆打电话给我，说晚上要去“兴隆饭店”吃，中午就不回家烧饭了，陪同事吃个便当。于是我也不回去了，就在学校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到办公室休息。

喝了杯茶，我正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中午同事们都回家了，就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忽然好像听见有人叫我！我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看，真有个人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捧着一箱啤酒，居然是陈小明！

我连忙站起来，分烟，让座，泡茶。陈小明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是发小，为人憨厚老实，小时候就让着我，我见他来看我，非常高兴！

等陈小明喝了口茶，我问他：“小明哥，特地来看我，有什么事吗？”

陈小明笑笑：“也不是特地来看你的，最近大富豪啤酒搞活动，有奖销售。有的顾客粗心，买回去把啤酒喝掉了，酒瓶退给我。酒箱里面的瓶盖有些是有奖的！顾客不领，瓶卖给我了，这奖当然就是我的了。供货商预留了几箱啤酒给我，说有人来兑奖就给他们。这不，我兑到奖了，就带了一箱子大富豪啤酒，送给你喝。本来中午也出来办事的，顺路带给你，你就笑纳吧！”

我看看小明，厚道人，不能拂了他的心意。于是我爽快地答应收下，又分一支中华给小明，我说：“小明哥，晚上刚好钱兴国请我吃饭，你和我一起去！在新开的一家“兴隆饭店”，你从你超市出来，往北骑两条街就到了，下班我再打电话给你，在路上遇你。”

小明摇摇头：“钱科长约你的，我就不去了吧，跟在你后面去蹭吃，我不大好意思！”

我说：“嗨！这有什么？我和钱兴国不是一般的关系，是好朋友！上午我还帮了他一个大忙，拿回了几万块钱，吃顿饭算什么？晚上你弟媳妇杨婷婷也去呢，就这么定了啊！你五点半往外骑，我这时候也下班了，我骑车去遇你，一起去饭店！”

陈小明想了想，说：“好吧，我晚上带两瓶白酒过去，够了么？”

我说：“不需要你带，钱兴国酒准备好了。我下班把你送我的这箱啤酒带去饭店喝就行了，反正是你送我的，我也不好先带到饭店再拿回家去吧？”

陈小明看了看表，说：“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店里还有点事，晚上见吧。”

我站起来一直把他送到学校门外，挥手告别。

傍晚下了班，我骑上车，骑到学校外面停下。打了个电话给陈小明，问他到哪了？小明回答，已经出来了，正往北骑呢。我说：“你在北面第二个红绿灯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了。”挂了电话，我很快地骑过去，遇到了小明，和他一起骑到“兴隆饭店”。

我刚停下车，接到钱兴国电话，说在二楼888房间。房间已经定好了，晚上人不多，问我有没有喊杨佳丽来？我说：“杨佳丽回去陪老公了，我把陈小明请来了。”钱兴国说：“好好，没问题，我马上到了！”

我搬着一箱子大富豪啤酒，刚走到饭店门口，老婆杨婷婷也到了。手上还拎了两瓶红酒，说自己怀孕了，不能喝白酒，自带红酒。

于是我们三人上二楼，进888房间坐下，我分了支烟给小明。小明心细，说弟媳妇怀孕了，我们到走廊里去抽烟。

我就和他走出包厢，倚在二楼栏杆上抽烟。一边看着前方下面的饭店大门，看钱兴国来了没有。没一会儿，钱兴国有说有笑地带着三个男子进来了，他空着手，旁边的一位男子一手一个拎着两个纸袋子，像是装了四瓶白酒！

我冲钱兴国招手，他也看见了，对我挥挥手。他们一行四人走上楼梯，我和小明随他们一起进了888包厢。

一进来，钱兴国说：“都随便坐，全是好朋友，位置不分大小。”我特地让老婆坐到靠窗户的位置，把窗户推开，通风，一会肯定抽烟。

人都坐定了，一个女服务员进来，问我们可以上菜了吗？钱兴国说：“上！你跟老板说一声，早上喝茶吃的那种煮干丝，也给我们上一份。其他菜你们安排，标准我已和老板说过了。”服务员笑笑：“好的，到我们这里吃的人，好多是冲着煮干丝来的，呵呵。”

这时候钱兴国给我们相互介绍，我听他说，那个笑眯眯的胖子是他战友，在中国银行做副行长，班长转业的，叫王汉林；那个瘦子也是战友，排长转业的，也在中国银行，做营业部主任，叫沈忠臣；还有个拎着酒进来，是位老板，搞建筑的，叫楚成龙，是之前和钱兴国借钱跑路的楚成彪的亲弟弟！

这时候服务员进来几个，把冷盘摆好了。楚成龙打开带来的酒“五粮春”，给我们一一斟酒。我们正要举杯，钱兴国说：“再等下，赵丽华和贾五、孙雅萍马上就到，打过电话了。”

于是楚成龙分了一圈软中华，我们抽到一半的时候，赵丽华和贾五、孙雅萍一起进来了。钱兴国让她们随意坐下。

这时候包厢里一共是十个人，我老婆杨婷婷看看赵丽华，穿了身深红色的裙子，头发也剪短了些，人显得格外地精神。杨婷婷把带来的红酒，举起来问赵丽华喝不喝？赵丽华点点头，接过红酒瓶自己斟了一杯，又给孙雅萍斟了一杯，楚成龙给贾五斟了一杯白酒“五粮春”。

这时钱兴国举杯站起来，说：“让我们先喝一口，为赵丽华，赵老板接风！”

大家都站起喝了一口，坐下吃菜。杨婷婷说：“赵姐，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头发一剪，人精神多了！”赵丽华吃着菜笑笑：“是啊，我下午放出来的，特地去剪了个头，去去晦气！”

楚成龙、王汉林和沈忠臣都不熟悉赵丽华，就问钱兴国，是怎么回事？人放出来了？

钱兴国就把赵丽华开赌场被抓、巧妙地把赌资藏在运动鞋里一事，大致地讲了一遍。楚成龙三人都听得很惊奇，夸赵丽华聪明！楚成龙站起敬赵丽华：“赵老板，我敬你一个！我最喜欢打麻将，等你有新的地方开张，记得喊我去玩哦。”

赵丽华一听有人主动要赌，当然高兴，把楚成龙的手机号码要了，存起来。然后说：“其实，你要玩后天就有地方玩！都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无妨，我租第一个房子做赌场的时候，已经又物色了一处，只是没正式和房东租下来。明天我去看看，要是还没租出去我就把它拿下来，搬些东西过去，后天就可以玩了！”

我去过赵丽华的赌场，对那个地方的隐蔽性印象非常深，若不是内鬼举报，肯定查不到。我就问赵丽华：“赵姐，这次租的地方更安全吗？”

赵丽华点点头，说：“这次要租的，是一个大套和一个小套，是一个房东的。本来房东准备自己住小套，大套给儿子住，但是儿子外出发展去了，房东自己还有老房子住习惯了，还住在老房子里。所以两套一起出租。这两套房子是背靠背，不从一个单元门走，各走一个楼道。两套房的阳台离得很近，一边站一个人的话，手伸出来可以碰到。所以我准备把大套做赌场，小套专门安排孙雅萍住里面，一有风吹草动就把钱转移到小套里面，从阳台上接给孙雅萍。孙雅萍平时就负责望风，阳台离小区大门不远，一看见警车进来先转移钱。这个小套一般人都不知道，赌钱的也不知道，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就是再有内鬼举报，也查不到小套！不会重蹈覆辙！”

我们听得一愣一愣地，谁能想到这么复杂？看来赌钱的人头脑真是聪明，只是不用到正道上！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陆续上热菜了，我们一边吃，服务员一边上菜，大家相互敬酒。钱兴国说：“我刚才尝了块糖醋排骨，又吃了煮干丝，从这两个菜就看出来厨师的手艺不俗！”

小明问：“为什么看这两个菜？”

钱兴国道：“最能看出厨师手艺的，一般就是这两个菜！糖醋排骨讲究的是火候，炸得过了，焦黑，肉硬，不好吃；炸得嫩了，肉又不熟。这排骨炸得刚刚好，口感很好。糖醋的比例也放得恰当，要是醋放多了就酸，糖放多了，糖味盖过醋味，就没这么香。这排骨佐料放得刚刚好，看来厨师是位老手。再说这煮干丝，讲究的是配料的搭配，不同的配料有不同的口味。这份煮干丝放了许多好东西，鸡丝、肚丝、肉丝、牛肉、大虾、虾米、鱼肚、紫菜、莴苣等等，吃在嘴里各是各的味道，说明这配料的烧制，厨师也是下了功夫的。干丝也煮得正到火候，烂而不渣，汤也是自己调制的高汤，味道很好，这个厨师不简单呢！”

我笑笑：“最不简单的是你吧，一个菜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真是个美食家！你说你的，我把新朋友先敬下。”说着我站起来，举杯敬楚成龙，问他：“楚总在哪里发财？”楚成龙站起来和我碰杯，喝了一口各自坐下，楚成龙笑笑：“发什么财啊，混口饭吃！一直做工程建筑的，自己有个工程队，起吊机也有，压路机也有，挖掘机也有，推土机也有。以前钱好赚，工程结束，验收合格就给钱，现在都要垫资。建筑材料、工人工资，都是我自己先掏钱，工程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全！一个工程也就罢了，怕就怕几个工程一起开工，我头就大了！自己又好打个麻将，平时三朋四友地吃喝，开支也不小。这不，经朋友介绍，问钱科长借了笔钱周转，晚上顺便请大家吃个简单晚饭，我要去大饭店的，钱兴国不肯，说这里就好，呵呵。”

我听明白了，原来钱兴国请我们吃饭，是找了个问他借钱的客户来买单，我们领他的人情！

接着我又敬王汉林和沈忠臣，问他们：“二位是战友，是不是一个部队的？”

俩人都点头称是，我又说：“恕我冒昧，王汉林在部队是班长，沈忠臣是排长，怎么王行长官反而大些呢？”王汉林笑笑，不语。沈忠臣说：“老王有亲戚在省行里做干部，这个社会，朝廷无人莫做官啊！”

我不好再问，喝了口酒，坐下。

这时王汉林说：“沈老弟，后面有人也不是坏事，你这次出的纰漏，若不是我在背后替你说情、打点，你怕是工作都保不住了吧？”

钱兴国插话问：“哦？怎么回事？我也没听沈主任说过嘛？”

沈忠臣一脸沮丧，不说话。王汉林说：“是这样的，沈主任经验不足，放了笔贷款，那个人是放高利贷的，和你钱兴国一样，放水。那个人骗贷，拿到银行贷款就跑路了，之前出示的收入证明、验资报告，都是做假的。现在虽然公安已介入了，人还没抓到，行里要开除沈主任，是我说情、托人。现在沈主任还可以上班，但只拿生活费，什么时候这笔贷款追回来了，什么时候恢复待遇。这放水，真是害人精！”

钱兴国笑道：“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啊！我也放水，我就不害人，更不能害熟人！你们两个战友都在中国银行，我有没有找你们贷款过？”

王汉林笑笑：“真的？建行也有一个战友在那边，你有没有找过他贷款？就是最近的事。”

钱兴国尴尬地笑笑：“那是帮一个朋友的，他问我借钱，我刚好钱借出去了，就找建行那个战友贷了笔款。很快就还他的，来，喝酒喝酒。”

我听钱兴国说到这里，心里觉得不妙，钱兴国已经开始贷款了，说明他资金链出了问题。之前我也听钱兴国说过，他拿去放水的钱，不全是他自己的，也有他姐姐放他那里的，也有和三叔借的，肯定还有和别人借的。他现在贷款，不是好事！

楚成龙这时候又分烟，又敬钱兴国酒。我想起了他的哥哥楚成彪，当初也是奉承钱兴国，请吃喝，请洗澡，最后跑路了，卷了钱兴国五万块！平时钱兴国是白吃白喝，到最后，全是吃的自己的钱，还是吃的高价！这楚成龙最后会不会跑路？谁也说不准！

我想劝劝钱兴国，一时又不知怎么说，只好继续喝酒，我又敬了贾五两口子。

王汉林这时站起来回敬我，说：“庄老师，我听老战友钱兴国提起过你，说你文才很好，人又稳重，不放水，难得啊！”

我也站起和他喝了一口，说：“王行长，不放水的人远远比放水的多吧？这个饭不是人人能吃的，呵呵，你怎么说不放水就难得呢？”

王汉林笑笑：“我接触的人，和你不一样，都是些老板、企业家、甚至有公务员。这些人，有几个不欠贷款的？现在银行贷款利息又不高，他们把钱贷出去，该吃吃，该喝喝，欠的贷款慢慢还呗！你别看有的人，买房、买车、炒股，其实全是玩的银行的钱！翻的空心跟头！”

我吃了一惊，问：“那你们银行既然知道这些人的家底，为什么又贷款给他？”

王汉林笑笑：“银行也要吃饭吧？主要利润就是息差，存款利息比贷款利息低，银行吃差价。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又怎样？这些人都是条件好的，不贷给他，你又能贷给谁？再说，上面一层层地有任务压下来，你想不贷也不行，完不成任务，工资奖金都拿不全！沈忠臣主任就是吃的这个亏，急着贷出去，没仔细审核，上了当。话说回来，我们也比沈主任强不到哪里去，放出去的贷款，说不定哪笔出个问题，我们是一样的下场！人们都羡慕银行待遇好，其实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大家听了，心里都有点沉重。王汉林行长说得不错，现在贷款消费的人太多了，今天花着明天的钱，还觉得自己时尚，大概学的美国人的，可是美国最后出了个次贷危机，不也是因为盲目乐观，信用过度扩张吗？

众人又继续吃菜喝酒，吃完了楚成龙又邀请去唱歌，别人都去了，我和老婆、小明三人推辞不去，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