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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吉尔的婚礼
几天后,爱卿的腿有了知觉,可以扶着墙壁慢慢走动。
她走出房门,沿着木屋的墙壁一步一步挪,远处传来野马狂奔的声响。
朗杰和吉尔分别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开始时并排狂奔,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一会儿后,他们慢慢拉近彼此的距离,手握长刀对战,兵器叮叮当当的响声震的爱卿心颤又觉刺激。
朗杰明显技高一筹,两腿一并从马上跃起,将防守不利的吉尔踹下马,然后稳稳落在他的马上。
“太狠了吧你,吉尔加油——!”吉尔还是个孩子,平时害羞腼腆又乖,爱卿很自然的站在他那边。
朗杰严肃的看着摔在地上的吉尔,刚想训斥,听到爱卿的喊声,回头望去。
爱卿一身天蓝色藏族长袍,上面绣着紫色雪花图案,她不懂怎么戴配饰,把本应该戴在头发上的珠链戴在胸前,柔弱中带着调皮。
“吉尔,站起来!干他丫的!”
朗杰心急跳两下,对她粗鲁的声援恍若未闻,嘴角有了笑意。
爱卿当然看不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只伸长脖子盯着趴在地上的吉尔,“他没事吧?是不是受伤了?”
朗杰斜眼看他说:“装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吉尔抬起头,用藏语说:“大哥,我还从来没被女子这么关心过。”
朗杰:“明天就有了。”
第二天一早,爱卿醒来时发现兄弟俩都不在。
火炕烧的有些烫人,炕头放着一些食物,盘子底下还压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外出有事,晌午回来。
爱卿拿起糌粑咬了一口,心底很平静,温暖。
两兄弟不是因为她曾救过他们一命而照顾她的,那天无论是谁在林子里遇到危险,他们都会出手相助。爱卿对此深信不疑。
屋子里待久了就觉得憋闷。
爱卿把屋里整理好后想出去走走,可一推门,发现房门竟然是锁着的,她气的一拍门:“什么毛病!怎么我遇到的男人都喜欢关人啊!”
爱卿气的回屋,刚打开布帘又停下来,“哼,我要让你们明白,有些人是关不住的。”
爱卿坏笑着拿起朗杰落在屋里的铲刀,拍拍窗户,果然也被锁上了。她知道也许兄弟俩是怕她一个人出去遇到危险,不过爱卿显然不能够领情,三下五除二把窗户给凿开了。
寒冷干燥的北风吹进来,爱卿做了个深呼吸,翻到墙外。
她腿还不利索,落下时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啊,疼死了。等你们回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朗杰的木屋离车道不远,站在坡上,偶尔可以看到牛车拉着人和货物缓慢路过。
爱卿抱着手臂依靠着木桩,从刚开始的生气很快变成想念。在不知不觉中,她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没有忧愁,纷争,不用担心失去谁,也不用害怕被失去。每看到一个牛车的影子,都希望看见朗杰或吉尔的身影,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时辰之后,朗杰和吉尔策马而出,他们身后跟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马车。
“谁啊... ...”住了这么久,头一次看到朗杰领客人回来。
爱卿回头看着被她砸开之后在风中摇摆的窗户,淘气的伸下舌头,然后往屋里走,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马蹄声越来越近,心里一着急,两条腿反而不听使唤。等她走到窗前,马车已经停在木栅栏边,那里离木屋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嗯?停那么远干嘛?”爱卿歪头瞅着,马车车夫跳下马车,身穿灰黑色皮大氅,身材高大矫健,看起来很眼熟。
爱卿心底越来越好奇,偷偷走到木桩后头看。
车夫打开车帘,伸手往黑洞洞的车里一拉,竟然拖出一个女人来。女人被绑着手脚,不停挣扎。朗杰坐在马上冷眼旁观,吉尔立即跳下马想给女子松绑,却反被她踹翻在地。
“绑架?拐卖?”爱卿咬着唇,惊觉自己忘了,朗杰他们曾经差点把无辜的村民卖了这件事。
她气的身上发抖,“好好好,怪不得好心养着我,原来打算留着卖啊!”
车夫一只背对着,掐着腰不知道跟朗杰说着什么,爱卿想象他们应该是在讨价还价,于是更气的冒烟。
她想冲出去制止他们,或者趁机逃走。可一看杳无人烟的四周,和自己一双半残腿,顿时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们估计是商定好了价钱,车夫点头,然后向马车走去准备离开。突然,他警惕的望向这边,爱卿立即隐到木桩后头,心扑通扑通狂跳。
脑海中一个久久未见的人脸,逐渐放大,清晰起来。
爱卿有点缺氧,捂着胸口气喘:“郑鹏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大人的人吗?怎么改行贩卖人口了?”
郑鹏此时也注意到远处的木桩后头有人,脸色一沉,“怎么有外人在。”
吉尔笑着刚要说话,朗杰盯了他一眼,平静的说:“不是外人。”
郑鹏说:“可信吗?”
“可信。”
“那她为什么藏在柱子后面?”
“害羞,怕见人。”
郑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朗杰转头看向爱卿,眼中温柔流转:“我女人,等请你喝喜酒。”
郑鹏笑笑,但是心中还是很怀疑,“她是藏族的?”
“不,汉族的。藏族女人不可能怕见人。”
“也是。”郑鹏没有再追问,上车后看了眼地上的女子,“这女子你们要是控制不了就得杀了,绝不能让她跑回中原。”
吉尔点点头,眼中满是难过。躺在雪地里的女子满脸泪水,恶狠狠的瞪着他,嘴里塞着白布,发出唔唔的叫声。
郑鹏的马车奔向蓝天雪地的尽头,很快消失不见。朗杰和吉尔抬着不停挣扎的女子走进院子,抬头,见爱卿从木桩后走出来,眼睛鄙视又愤怒的瞪着他们,“呸,人贩子!”
吉尔红着眼睛深深的垂下头,朗杰将钥匙递给他,“快去开门,把人弄进去。”
“哦。”
女子突然像虾一般蹦一下,从朗杰手里滚到地上。
“小妹妹,你没事吧,别怕,别怕。”爱卿急忙上前安抚,帮她把脸上乱糟糟的头发拂开。看到竟是她,爱卿愣住了,“是你?”
那天跪在村民中间,央求他们放了朗杰一伙人的少女,就是她。
一口火气喷到嗓子眼,爱卿朝朗杰大声喊:“你们还有没有点人性!她当初可是想要救你们的啊!你们竟然想卖她?”
朗杰理直气壮的瞅了她一眼,像抓小鸡一样,两手将少女抓起来,朝屋里走去。
爱卿气的眼泪都跑出来,跟在后面不停的骂他,吉尔想上来劝,也被她推翻在地。可朗杰自始至终都没有解释,将少女放到炕的里侧,然后支使吉尔做这做那。
爱卿看他不搭理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挡在门口不让吉尔出去,“不准出去!你们把话说清楚,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
吉尔无助的回头看朗杰,他正忙着修窗户,嘴上说:“快去,耽误了时辰行礼就不好了。”
爱卿疑惑的盯着他,“行什么礼?”
“姐姐。”吉尔抿着干瘪的嘴唇,羞涩的说:“今晚我要和嫣儿成亲。”
“啊——?”爱卿看着老实的吉尔,“你俩究竟在搞什么鬼?”
朗杰见他俩没完,不耐烦的走过去把爱卿拉进屋,吉尔逃也似的出去。
朗杰:“这是我们的事,和你无关。你只要养好伤,然后赶紧离开。”
爱卿顿时无言以对,回头见嫣儿还在小声哭泣,心里难受的不行,“你就这样把她绑来,让她嫁给吉尔?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朗杰叮叮当当的敲打窗户,“一村子的人都被你男人杀了,我救了她,她以身相许,有什么可不情愿的?”
爱卿如遭雷劈,“不可能!大人不会那么做的!你在骗我!”
朗杰含着木栓回头看她,“你太小瞧他了。”他平静又略带嘲讽的语气,深深刺伤了她。
爱卿无力的爬上炕,抱起嫣儿,大声哭起来。
朗杰深深看她一眼,继续修理窗户。
当晚,这个坐落在雪原上的小木屋里,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他们杀了一头牦牛,一只羊,拼了一桌喜宴。
新郎全程紧张无措,新娘全程被捆绑,哭泣。
爱卿了然无味的吃了几口饭,倚在墙角,看朗杰拍拍吉尔的肩膀,“进去吧,不要害怕。”
为了壮胆喝了很多酒的吉尔,满脸通红,用藏语说:“哥,她不让我整怎么办?”
朗杰轻喝一声:“你是男人!”
爱卿没白活这么多年,瞬间明白他俩在说什么,心底更觉沉重,不由得别过脸去,吉尔临进屋时,竟然看向她,一脸希冀的唤了声姐姐
看着把娶妻生子看的比命还要重的少年,爱卿心疼无比:“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听到爱卿的祝福,吉尔终于心满意足的走进婚房。爱卿叹口气,与朗杰对视半晌,“那咱们俩呢?睡外面?”
朗杰领着他走进一个简陋的房间里,没有火炕,中间放着大火炉,还算温暖。
爱卿:“我记得这儿是柴房。”
朗杰捡起几根木头扔到火力,“嗯,吉尔成家了,必须得有自己的房间。以后,这儿就是我住的地方。”
火光将他本来就硬朗的侧脸,勾勒出更加铿锵有力的线条。
爱卿头一次这样细细打量他,不禁感慨,他可能在外是个作恶多端的人,但是在家里却是个好哥哥。
如此想着,爱卿对他的芥蒂也小了些,“吉尔先成家了,那你呢?”
大东国崇尚长幼尊卑,很多家里哥哥不成亲,弟弟是不可以先成家的,爱卿觉得自己问的很理所当然,可是当她看到朗杰的眼睛时,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是一双雄性想要侵占雌性的眼睛,发生冷幽幽的光,看起来并不邪淫,那种占有欲是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我不着急。”
爱卿垂下头,佯装摆弄木棍,心底却怕的要死。
这时,像是背景音乐似得,隔壁屋子传来暧昧的声音。朗杰放心的露出笑容,起身说:“不早了,咱们也睡吧。”
爱卿吓的一个激灵跑到门口,指着他说:“不要乱来啊!你不是说你不着急吗?”
朗杰将被褥扑倒厚厚的草堆上,“你想多了。我还没急到要拿别人的女人来解决问题的地步。”
爱卿被误会也不生气,反而轻松的笑笑,“是是,朗杰大哥如此英俊潇洒,一定能找到如花似玉的美娇妻的。”她说着,刚要坐被子上,却被他赶下去。
朗杰:“你被褥在那边。”
爱卿哼道:“小气,我伤还没好呢,帮忙铺下被子怎么了?”她走到另一侧,将稻草上的褥子展开,“这点你得跟人家吉尔学学,温柔又懂事。你总这么冷冰冰的,哪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你啊... ...”
她一叨叨起来就没完,朗杰侧卧着,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爱卿忙碌又笨拙的背影。
以前他曾想,自己的妻子应该是高原上最美丽,最坚强,最纯洁的女人。但是现实往往和想象截然不同,不是你变了,而是命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