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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朗杰

作者:赋子 | 发布时间 | 2017-07-01 | 字数:7150

“不。”张音然起身靠坐在琴案旁,神情无助枯槁。

炭盆里的火星一闪一闪,他的声音缥缈脆弱,“我,不配当你的师父。”

爱卿因为惊讶,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承认了,可眼前这个人长的完全不像他。

金声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花雨,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张音然当然也是好看的,可他毫无温柔,周身散发着阴冷的野性。

“不可能,不可能。金声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怀里。”爱卿喃喃说着,用力的摸他的脸,眼睛,鼻子,嘴巴。

电视里说人皮面具可以让人改头换面,可她仔细的看,认真的摸索,也找不到一点儿金声的影子。

“呵,你不是他,大人不要骗我了。”爱卿说着,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掉。

张音然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因为我吃了腐骨散。”

爱卿手顿住,震惊的看着他。

“腐骨散是剧毒,可是如果和解药交替使用,服毒人的外貌会发生彻底的转变,连骨骼都会发生变化。”

炭火终于熄灭,室内的温度持续下降,像人从高空坠落,落进没有底的深渊。

“大人,复仇真那么重要吗?”

张音然没有回答,只是沉沉的点头,眼中的泪水却告诉她,不是的,或许刚开始他真是想做个琴师,穿梭在美妙的音乐里,品尝最美的爱情。

数年前。

当他失散已久的双胞胎弟弟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命运就此改变。

当他最爱的琴变成最厉害的凶器,便注定了此生不能再回去。

“师傅。”

张音然从血红色的记忆中回过神来,见爱卿对他喃喃叫师傅,猛的抱住她说:“不要叫我师父,我不配作师父,是我害了你卿儿,是我害了你。”

爱卿伏在他肩头泣不成声,好多好多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甚至不知道该恨还是该爱,还是该心疼。

“你怎么这样对我,师傅,我那么那么的喜欢你,你怎么能那样对我!”

他站在高处轻轻一推,爱卿从走进懿王别院那天起,就再也没过过平静的生活。

痛苦过后,爱卿平静的依偎在他怀里,问了好多问题,张音然老实的回答。

“死的那个,是我的弟弟张音容,他从小因为身体不好被送去尼姑庵,因此逃过一劫。”

“叶子被卖给李正伸的事,和你有关吗?”

张音然低头看她,“无关。”

爱卿心底的一颗大石落下,他虽然忙着复仇,但是并不是个忘记良知的人。

“那,当初你培养我,是为了把我送给皇帝吗?”

张音然神色未改,“不是。”

爱卿嘴角有了笑意,“藏音阁被毁,和你有关吗?”

“无关。”

爱卿问了好多问题,堵在胸口那么多年的晦涩,在他的回答中烟消云散,爱卿笑着望着他,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问他呢?这样,那份初恋就会像春风一样吹回来。

“怎么笑了?”

爱卿主动亲他一口,“为了庆祝我的初恋回来了。”

冬日的晴天有一种让人温暖的奇妙能力,爱卿推开窗,拉着张音然走到窗边,大声喊:“张音然,我爱你!”她喊过,拉拉他的袖子,“你也喊嘛。”

张音然抚摸她的眉眼,说:“好,不过我有话想问你。”

“问吧。”

“你从哪里来?”

“... ...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张音然笑道:“因为从小古灵精怪,八岁的时候就提着酒壶来向我表白了。”

爱卿脸一红,她还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是自己抱着他的脖子又哭又嚎,对着他的嘴又亲又啃,

【金声,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好像要你啊怎么办。】

【我比你小那么多,你愿意娶我吗?】

【我前生不是个好女人,今生我会努力努力作你的好女人,好不好?】

... ...

张音然的手十分温暖,大大的,刚好包住她的小手,爱卿深吸口气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以一个成人的灵魂投进了小孩的身体里。”说到一半,看他的表情还算镇定,于是接着说:“过去的我也是学音乐的,可惜走错了路,犯了很多的罪,最后... ...”

张音然突然抱住她,“不要说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你就是我的卿儿,谁也不是。”

爱卿小心的问:“您不觉得我是异类吗?或者觉得我很恐怖?”

“异类?还好,就是小时候比同龄的孩子聪明些。长大后,也就这么回事。”

爱卿一愣,心底的紧张和感伤被他嘲讽的一干二净,“你,你竟然说我笨。”

“嗯,不但笨,还喜欢感情用事。”

“你,你.。”爱卿你了半天,虽然很气,可他说的完全没错,“不理你了!”

爱卿扭头就走,以为他会追上来,可走着走着,楼梯都下了一半,身后还是没半点动静。

爱卿想了想,气的又跑回去,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你怎么不追我!”

张音然笑笑,负手看着远方,“不论你从那里来的,都是我的妻子,哪里有任性跑走还让夫君去追的份儿。更何况在这大山里,你能跑到哪儿去。”

爱卿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忽然有种输掉的感觉,不过跟他在一起,好像从来没赢过。

一炷香后,琴室里传来甜蜜的说话声,

“我是叫你大人好,还是师傅好?”

“大人吧。”

“可是我想叫师傅。”

“为什么?”

“有种禁忌之恋的感觉。”

“... ...”

爱卿和张音然准备筹备一个小小的婚礼,本来没想请什么宾客,可一个自称是媒婆的女子自己找上门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该有的还是得有。”媒婆侃侃而谈,像念过书的人。

爱卿打量她一番,见她戴着帷帽,不以面目示人,穿着村民的破棉袄,体态臃肿,说话声音怪异,但给她的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恰巧张音然有事不在,没人拿主意,她犹豫半晌,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儿要办婚礼?”

黑色半透明的纬纱后传来低笑声:“田壮和田禾说,踏雪楼住着一对神仙眷侣,老身想碰碰运气,所以就来了。”

爱卿问:“多少银子?”

“五十两。”

“太多了吧!”,不过媒婆这样要钱,爱卿反而对她没了怀疑,“三十两,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媒婆沉默一瞬,说:“四十两,老身善于通鬼神,可以帮二位算命。”

爱卿笑道:“算命?那你先说几样让我信服的,否则别说四十两,四文钱都没有。”

她没有为难老太太的意思,单纯就是不喜欢骗子。

没想到媒婆不但没被吓到,反而淡定的跟她要生辰八字,然后席地而坐,神神道道的默念着什么,最后将手里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一点点撕碎。

爱卿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好像被撕裂的是自己一般,然后被向上一抛,慢慢飘落下来。

“老身已有解。”

“说吧。”爱卿不由得抓紧扶手。

“老身方才撕碎的,是姑娘的心。因为老身感到了你灵魂一直在被撕扯,蹂躏。如今,它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留在过去,一部分留在当下,还有一部分被你深深的藏了起来。”

爱卿脸上得意的笑变了味道,“哦?说的有点意思,不过太宽泛了。要我也能说的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媒婆似乎很为难,“可是老身又实在是需要钱,便再说一点吧。”

她指着散在最外延的纸屑说:“他是个让你明白什么是自由的男子,如风。”然后指着落在炭盆边的一团纸屑说:“他是如火的男子,最容易让你动情。”

最后指着一些散落在衣服下的纸屑说:“他如水般温柔,可以治愈你的心。也只有他才能实现你的愿望。”

爱卿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复杂的情绪让她有些生气,“胡说八道,都是些让人臆想的话而已!什么水火风的,搞得我像乱世祸水一样。”

“呵呵。”媒婆轻笑,笑声低沉嘶哑,“看样子姑娘嫁的这个不是属水的。”

“哼,我明白了,你不是来当媒婆的,就是来捣乱的!来人!”爱卿大喝一声,抓住媒婆的手往外走。

可没走几步,她觉得不对劲,低头去看媒婆那只手,白嫩细腻上面有些淡淡的伤痕,“你是谁?”

两个侍卫走进房间,“夫人有何吩咐。”

寒风顺着敞开的门灌进来,媒婆戴的纬纱轻轻晃动,她猛地想起自己过去戴帷帽的目的,激起一身冷汗,“没事,是我弄错了,你们先出去吧。”

“是。”

侍卫退下后,房门吱呀一声合上。

爱卿攥着她的手,去撩纬纱,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你到底是谁?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以面目示人?”

“故人心已变,我露不露这张脸,都没有用了。”

“什么叫做我心已变?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可是没人愿意接受罢了。如今我嫁的,是真正爱我疼我,为了我舍弃荣华富贵的男人。”

媒婆轻叹一声,“没想到你天真到如此地步,如果国师没有被皇帝抄家,他会乖乖的,心甘情愿留在大山里吗?”

“会!”爱卿坚定的回答,“他有能力重来,可他没有。”

“呵呵,在老身看来,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至于你,只要嫁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能再离开他了。”

爱卿气笑了,“在我看来,你是某个人故意派来挑拨离间的吧!”她猛地推开房门,“滚,然后给我带话给他,老娘现在很幸福,不需要他费心提醒。”

媒婆不说话,但爱卿好像能看出她的愤怒和忧伤,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外,后背佝偻着,像要蜷缩起来。

在路过爱卿身边的时候,她低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背叛他。”

爱卿握着门边的手青筋暴露,那晚是张珩亲口说后悔将她接回来,也是他亲手将她送出王府,如今当事情平定,他又派人来挑拨讨好,“因为他在我心里,本来就不算什么。”

对,她一句话把他踢的远远的。

“你会后悔的。”媒婆说完这句话,步履蹒跚的离开。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又昏暗下来,飘起雪花。几天前,张音然说要出去买聘礼,今日会回来。可现在都过晌午了,还不见人影。

他说会轻功,在树林间可以跑的比豹子还要快,爱卿笑着看向远处,蜿蜒模糊的山路,像一根红线,紧紧缠在她心上。

“噔噔噔。”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爱卿回头一愣,那媒婆竟然又跑了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快走快走!否则大人回来有你好看的。”

媒婆捂着胸口气喘,指着远处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到底想干嘛?有话快说!”

“你看那边。”

爱卿不耐烦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座尖尖的山峰之间,冒着几缕黑烟,因为天色昏暗距离又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那边着火了?”

媒婆道:“那边是沙答村。”

“村子发生什么事了!”

媒婆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拉着她的手说:“你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跟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爱卿白了一眼,本来不想跟她走,可想起村子现在需要救火,于是她快步跑下楼,大声喊:“来人!所有的人都过来,我们去救火!”

等了半晌,只跑来三个侍卫。

爱卿看着眼前三人,心狂跳起来,“怎么就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三人垂着目光,不说话。

“说话啊,都哑巴了?”

“别问了。”媒婆在一旁沉声道:“随便暴露主子的行踪,可是死罪。”

三个侍卫闻言,纷纷跪地求饶:“求夫人留在这儿等公子回来!”

爱卿沉默一瞬,扭头就跑,侍卫急忙追上去,却见她伸出舌头咬着说:“敢拦我,我就咬舌自尽!”

侍卫不敢再靠前,而是远远跟着,媒婆刚开始还能跟得上,可时间久了,脚步越来越慢。

爱卿回头冷冷的说:“是真跑不动,还是假的?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要向我证明什么吗?”

媒婆没有回答,刺啦一声撕开前襟,从衣服里掏出一堆的杂草破布。臃肿的身子像撒了气的气球似得,瘪下去。

爱卿呆在原地,直到看到她掀开帷帽,通红的脸蛋,湿润的眼睛,田乃馨还和以前一样,美丽透着倔强。

“田乃馨!怎么会是你?”

田乃馨拉着她狂奔,“等你看到国师在做什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跟在后面的三个侍卫中,有人突然加快速度,想抄近路去通风报信,却被田乃馨看在眼底,“你看,有人想去通风报信。”

爱卿看着那个逃跑未成,一脸惊慌的侍卫,心慢慢沉下去,“我不信,大人不会那么对我的。”

雪下得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挡住前路。

他们一行人头发衣服,甚至睫毛上都落上雪花,爱卿累的脚步放缓,全靠毅力在挪步子,她侧目看田乃馨,“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田乃馨扬起嘴角,“我好歹也是将军的女儿啊。”

爱卿想起张珩提起过的,她的过去,“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还来找我。”

“就因为爱他才找你啊。”

爱卿一时没明白她的话,见她不再说下去,也不再逼问。

等爱卿他们赶到村子时,凌厉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村民排成排跪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张音然负手站在村民面前,暗铮一个个拨弄村民的头,不知道在找什么,“公子,没有,可能已经逃走了。”

“立即派人沿途找,找到后格杀勿论!”

“是!”

“剩下的村民怎么办?”

大火将雪原变成了火原,火星和雪花一同飞舞,哀哭声在山中回荡。

“全部处死,尸体送到远处掩埋,不要被人发现。”张音然淡淡说着,暗铮刚要领命离开,却听山顶传来凄厉的叫声:“张音然!”

爱卿手扶大树站在悬崖边,黑暗里,别人能看得清她的神情,但是光听声音,就让听者动容,“你是人还是魔鬼!”

染满泪水的唇轻轻颤抖着,再也喊不出来,变成小声的抽泣:“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

张音然一眼看到站在爱卿身边的女子,被怒气冲昏头,手一挥,两枚飞镖向田乃馨飞过去。

夜色太黑,飞镖无声无息的射进田乃馨的胸口,她闷哼一声向后倒去,爱卿脑中一片空白伸手去抓她,却被她带着滚下山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不让她死,爱卿滚到山底只是受了点轻伤,可田乃馨伤势严重,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给爱卿,“你,一定要回去找王爷。”

“滚屁!”爱卿把地图扔在地上,“我谁也不找!他们都是坏人,是畜生!”

田乃馨不停的摇头,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不,王爷是不得已。你走后,他身患重病,大夫说他,命不久矣。”

这场雪下个不停,想把整个世界都冻上。爱卿背着田乃馨在雪地里行走,每一步都艰难,颤抖。

田乃馨闭着眼睛,嘴角带笑,喃喃说着话,刚开始爱卿还能听清说的什么,

“你来了之后,我第一次看到王爷笑,他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都没笑过。”

“至今,王爷书房的暗格里还留着你的牌位,叶子说,上面写着爱妻爱卿之灵位。他过去每天都要烧一炷香才行。”

“你走的第二天,王爷就吐血了,我们都明白,你走了,把王爷的心也带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小越细弱,不久之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爱卿咬着唇,眼睛盯着脚下的雪地,心底又恨又痛又绝望,“喂,醒醒,不要睡。等下了山,就有医师帮你看病了,你不是很爱张珩吗?怎么舍得不见他。”

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爱卿重新认识了田乃馨。

将军的女儿,本是英姿飒爽,勇敢直率的女子,为了爱情,她把自己锁在笼子里,变得渺小,卑微,不敢以真性情示人。

许久后,爱卿再也走不动,软倒在雪地里。

田乃馨的身子已经凉透,起初那颗火热的心,也停止了跳动。爱卿抱着她的身子不停的哭喊,可周围荒雪漫漫,迅速将她的声音吞噬殆尽。

许久后,爱卿哭够了,又拖着田乃馨往外走。从黑夜到白天,她不知道自己曾滑倒过多少次,身上又多了多少伤。她一心只想把田乃馨带出这冰冷的大山,送到张珩身边去。

寒风灌进嗓子里,刚开始是疼痛,后来就麻木了。爱卿的脑子里,只有迈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格列朗杰远远看到爱卿时,以为遇到长着白毛的野兽。直到她无力的倒下去,溅起一团雪花。

大雪过后天气转暖,檐下冰柱被阳光烘烤一会儿,无声的掉进雪窟窿里。

爱卿猛吸口气,恢复神智。睁开眼,只看到深黑色斑驳的木屋顶,鼻间闻到诱人的烤肉味。

她饿的狠,挣扎着想坐起,却听男子带着口音说:“躺下,你病还没好。”

爱卿侧过头,见熟悉的少年坐在炕头对她微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他穿着一身深红,灰,白相间的藏族长袍,皮肤黝黑两腮微红。

“你是谁?”爱卿问。

少年腼腆的回答:“姑娘不记得我了?”

爱卿眯着眼努力回想,没想起眼前的少年是谁,到想起田乃馨来,她猛地抓住少年的胳膊,“田乃馨在哪儿!”

少年身子后仰,好像看到疯子,“你说那个尸体吗?”

爱卿心一抽抽,起身要下炕,可两条腿完全没有知觉,整个人重心一歪掉了下去。

格列朗杰抱着柴火一进来,就看到吉尔和爱卿纠缠在一起的样子,“你们干什么呢!”

可当看清爱卿哭的可怜兮兮的样子时,他脸色缓和下来,将柴火放在炉子旁,然后蹲下身去看她。

“你们...把田乃馨放哪儿了... ...我要去...见她。”爱卿披头散发,脸色蜡黄,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格列朗杰伸手帮她抹掉鼻涕泪水,“你扛着她走了两天,已经够了。”

爱卿抽泣着,“不...我要带她回家... ...”

格列朗杰默默的端详,她神气时像山巅的雏鹰,落难时又像被雨雪击打的雪莲,让人心疼。

吉尔脸上露出一样难受的神情,“姐姐,你腿的冻伤很严重,没办法带她走的。”

格列朗杰说:“先让她睡在这儿,以后你有机会再来接她。”

爱卿抬头,看清正和自己说话的人,“你是......”

知道她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格列朗杰直接说:“我叫格列朗杰,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朗杰,谢谢你。”

朗杰觉得自己听到了最最苦涩的道谢,“不用。”

“我想去见见她。”

“好。”朗杰起身,找了件毛皮大衣给她围上,然后打横将她抱起,吉尔急忙跑到门口,将门打开,好方便他们出去。

这里,整个天地都是白色的,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木屋的一侧,远处是高山,光秃秃的树林像是泼墨画上去的,深深浅浅的点缀在白色的纸面上。

另一侧是被雪覆盖的草原,房子四周有树枝围成的简易低矮的栅栏。

朗杰走在一处高高隆起的雪堆前,五彩经幡矗立在雪堆中央,四散开来,绣着经文的旗子随风摆动,猎猎作响。

“放我下去。”爱卿两腿隐隐作痛,用尽全力才能站住,她认真的观察好四周,说:“这里还好,你先在这儿睡会,等随我一起回去。”

半晌没动静,朗杰以为她说完了,刚想上去扶她,却见她嘴唇轻动,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

那种无助和痛苦,他深有体会。

父母亲人被砍头的那日,他领着两个弟弟站在法场外的人群里,也是这样无声痛苦,呐喊。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死了的女人和她是什么关系,又发生了什么事。

... ...

回到木屋之后,吉尔将烤好的羊肉和糌粑递给爱卿,她盯着眼前的食物,皱皱眉。

吉尔带着口音说:“姐姐,这个可好吃的呢。”

“嗯,我知道,可是我现在没有食欲。”

耳边整理动物皮毛的声音总算消停了,朗杰一手端着牦牛皮,一手拿着锉刀,“你不想回去了?”

爱卿淡淡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两个大男人为什么总挤在自己屋子里,“想,但是一顿不吃死不了。”

朗杰没再说话,示意吉尔自己吃,然后继续摆弄毛皮。

刺啦刺啦... ...爱卿侧身躺着,眉毛越皱越紧,最后终于忍无可忍,“那个,我想睡会。”

朗杰对正坐在炭炉旁的吉尔抬抬下巴,“你先出去吧。”

吉尔一副不舍的表情。

爱卿很无语,急忙说:“你不用动,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朗杰看看手里的工具,嘴角浮起一丝笑,“好,你睡吧。”

吉尔庆幸自己不用出去挨冻,搓着手嘿嘿笑两声。

爱卿重新躺好,想了一瞬,又突然爬起来问:“这里,不会只有这一个房间吧。”

朗杰靠着墙壁不说话,吉尔不好意思的点头。

“给你们添麻烦了。”爱卿对朗杰感激的笑笑,他眸子一闪,看向雾蒙蒙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