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讽动
少年便是李风，他站在潘杨皓房间的门口，但是这样静静站着，不像是奔跑了许久的人。
“你是……也引得徒弟，那个小捕快。”潘杨皓若有所思指了指门口的李风。
李风抱拳道：“正是。”
“潘大人怎么在收拾行装？”李风看着收拾好的行李，冷冷得问道。
“没办法，不能再尸位素餐了，我得上前线去了，唉，小家伙，你怎么知道的，叶老弟告诉你的？”
李风点点头，低声道：“原以为是令尊将要出征，后来才知道是……”
“我要上前线，对么。”
“最近北线无战事，好像也没有想要主动翘起来的的意图吧。”
潘杨皓笑着摸了摸李风的头：“你毕竟还小，有些战争是不需要理由的，你觉得我是去那边镀金？指不定我哪一天就死了呢。”
“对啊，要是北国要攻过来，谁也不知道呢。”李风若有所思得点点头。
潘杨皓看着李风思考的样子，不由多说了几句：“是你师父让你来找我的，他最近怎么样了，听说状态不是很好，爱人被杀，自己又被革职。”
“我觉得他处于想死又不想死的地步。”李风如实说。
“想死又不想死，何解？”
“喜欢的人死了，活着也没有盼头了，不如一死了之。”李风这般说的时候，言语中充斥着忧伤，“但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又不能死，不是一件挺纠结的事情么。”
“那，你回去和他说一下，想道别的话，明天中午来升仙楼找我，我想他听见后会挺乐意的，大军后天开拨，我等下还要回府上收拾收拾。”
“实不相瞒，我师父现在正怀疑着你呢。”
“呵，咋又开始怀疑我了？那你呢，小伙子。”
李风摇摇头：“我现在迷糊着呢，真凶是谁没有一点头绪。”
“你怀疑我么？”潘杨皓又问。
李风倒是露出了纯洁的笑容：“潘大人，说笑呢，怎么可能啊。”
“那你是不信你师父。”
“那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李风的表情就是“别问了”的表情，潘杨皓看着可乐，于是拍了拍李风的肩膀，“升仙楼，你师父来不来看他自己了。”
“多谢多谢。”李风向潘杨皓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感谢。
李风慢慢回退，最后开始原路返回，不像来的时候这么急匆匆，回去的步伐就变得慢吞吞了，后天就要离开，对于师父和潘杨皓的感情来说，三日实在是匆匆，不过在李风看来，一切其实都还来得及，还有能够挽回的余地。
李风又拐到了北市，来到了澡堂，问澡堂的堂口：“刚才和我来的客人，还在浴室么？”
“嘿，不巧，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小客官你给的钱够了的。”
李风拍了拍桌子：“余下的就留给你了。”说着转身离去，叶影应该是回苏阳郡府去了……不对，也有可能是回到自己家，毕竟苏阳郡府对于他来说待不下去了了。
李风轻车熟路，叶影的家虽然很是僻静，但是只要记住地标就不会找丢。
果然院门开着，李风笑了笑，将院门再推开大一点，走了进去，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枯萎了，倒在泥土上，成一个弓状。
李风推开房门，叶影果然就坐在那里，垂着一个脑袋在沉思，像是冷峻无比的雕像。
“咳咳。”李风轻微咳嗽几声，将门关上，正上上前，雕像一样的叶影忽然发声了：“你来了？”
李风蹲在叶影身下向上看去：“是啊，师父我来了。”
叶影的眼睛空洞无数，瞳孔大张，从下往上看还真是恐怖，就像轮回庙里面的神像一样。
“坐吧。”叶影只是张嘴发声，其他的表情动作一概不做。
李风退了几步站起身，随后将一张椅子搬过来，坐到了叶影对面。
“你做的很好。”叶影道。
李风疑道：“什么？”
“你在道鬣坊的处置，非常棒，我很欣赏。”
“多谢。”李风突然获得了叶影的表扬，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说。”叶影微微抬头，额头上露出些许的皱纹，他的目光仿佛直透人的内心，李风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垂下脑袋：“任何人，包括……”
“包括你要报告的人，无论是谁，你要是不说，那我就开口，如果你不能保证，那我一言不发。”
李风努了努嘴，最后憋出了两个字：“好吧。”
叶影笑了，笑的像个孩子一般，他的身体也舒缓下来，像是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能够吐出了。
李风也稍稍安心，他觉得不用自己撬开就能从叶影嘴巴里面问出什么，再好不过，自己也乐见，虽然自己做出了这个保证，按时也得看叶影说了什么，有没有破坏自己的底线。
叶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将手交叉，道：“我的时间，只有三天，对吧。”
“三天后，苏小妍就要出殡了，不是么。”
“我不是在问小妍，我是在问我。”叶影的话想让李风愣了一会，等到李风眼睛瞪大大的时候，就是他明白意思的时候。
“师父这么做，难道是想要说什么后事么，难道我还要再帮你订一副棺材么？”李风悄悄伸展着自己的身体，活动这全身的穴道骨骼。
叶影抬起头，看着顶梁，或许还有些迷茫停留在脸上，慢慢开口：“三天时间，将凶手绳之以法，如何？”
“什么？”
叶影平视李风，再说一遍：“三日之内，抓住凶手，如何！”
“果真？”李风忽然也提高了声调，“你是想要赌命了么。”
“我一人恐怕做不到，但是我需要你稍稍帮我一把，你帮我做完这一切，那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对吧。”
“师父，我前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哦？”
“您的好兄弟潘杨皓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
“哼，去北方？什么时候。”
“后天。”
“那我真是连三日都没有了？”
“潘杨皓走，和师父你能不能找到凶手，怕是没有什么关系吧，再者说，莫不是你认为潘杨皓是凶手？”
叶影看着李风，问：“你如何知道潘杨皓后天就要走？”
李风偏过头：“她自己说了，还说明天要在升仙酒楼设宴，做什么离别酒呢。”
“他还说了什么。”
“师父，潘杨皓潘大人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去升仙酒楼，毕竟兄弟一场……”
叶影看着李风：“那你说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这……”李风不太好说，只是道，“我没办法替师父出主意啊。”
“要是我希望你替我出一个主意呢。”
李风含笑道：“若是如此，我还是觉得，去，比较好。”
叶影茫然道：“去……比较好，对啊，毕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
“也可能再也不见。”李风插了一句。
于是两人对视，目光交错，良久之后，叶影收起目光，再次垂下头，恢复了自己雕像的样子。
李风努了努嘴，站了起来，先叫了一声：“师父。”
叶影悠然不动。
李风推开房门，外面清新的空气和光线进了阴暗的房间。
李风回身抱拳道：“叶捕头。”
叶影如大树遇到微风，稍微摇曳。
最后李风走到，院门口，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明天见。”
李风没有看见叶影究竟做了什么表情。
离开了叶影，李风四处看了看，走上了皇城大道，向南直走，南边就是出城的大门，坚固的锁钥。
皇城大道此刻人来车往，一拍繁闹的景象，李风跳跃着步伐，还不时吹出一曲口哨，来到大门的时候，守门的鸢尾士兵站的笔挺笔挺。
李风离开了苏阳城，一路沿着官道往南边走，一路上有商队来来往往，这些商人累死累活，也只是混口饭吃。（注：鸢尾朝前期重农抑商，直到女帝的曾孙祁子轩时代商人地位才逐渐提高。）
李风走着走着，就看见远处旌旗飘飘，壁垒深厚。
鸢尾军营，就是这里了。
李风看着眼前的营帐，一股庄严感油然而生，鸢尾军团是圣祖昭德帝推翻了轩辕朝的利器，而后朝代之名也以鸢尾为名，足见昭德帝对这一切的器重啊，此刻站在这里，李风实在感觉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作为苏阳人的自豪感。
凭着这一切，他无所畏惧。
鸢尾军团屯田之处虽然建起了一座小城，但是城郭完全不能李风这个“爬墙达人”的对手，李风三两步就反进了军营里，如果这是北方前线领地，那岂不是“中心开花”？
他走进了营区，像是轻车熟路一般走到了其中一个营房，好像没人注意到行走在此的一个少年。
李风撩起门帘走了进去，里面或立或躺的军士，不是别人，正是当街殴打叶影和李风的那一伙军士！
他们见着李风，也认出来了这个小孩就是那个在拳下蹂躏过的少年，对于为何出现在这，他们并不吃惊，还想再次嘲笑一下。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