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风凄夜寒

柳长青和攒劲在阁楼上，谈论着往事，不是要对谁感恩戴德，也不是要对天赌誓如何如何。归根揭底一句话，人之常情。

细算起来，当时柳长青是欠了小丑人情的，柳长青想还而小丑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君子有成人之美，小人会趁人之危。小丑算不上君子，但也不止是小人。小丑是一个商人，无论是贩卖麻烦，还是贩卖人情，他永远都是将利益最大化，因为他需要去复仇。

而柳长青不是一个市侩小人，也不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君子，他是一个极端主义的完美主义者。前尘旧帐能消则消，不能消找个机会也要消。不然一笔账在心里搁旧了，就会成为烂账。一笔债欠的时间长了，就可能永远也还不起了。

柳长青还记得，当初自己做成的第一笔生意。那是一个隆冬腊月，天冷的不行，北风向刀子一样在西南偏西的城市横行。而柳长青自己则刚丢了铁饭碗，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对生活无感，对自己无趣，阴影和迷茫笼罩在这个年轻人的心头。

那个时候，很多已经下海，有钱有势的可以靠海外的“绿色通道”在社会上玩的风生水起，而没钱没势的也可以跟着蹭口汤喝。柳长青先天条件匮乏做不了人上人，自身又太过理想化不愿卑躬屈膝。所以，事与愿违般的，柳长青成为了自由个体中的一员，看起来是成为了人上人，实际上还一个对生活卑躬屈膝的失败者。

人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其中这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是需要手艺的。有人可能觉得天赋可以代替手艺，但是无论是学术还是技艺的传承和发展上，都是循序渐进的，没有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跨越几代人的努力。

柳长青以前是个戏子，也是个赌徒。从表面上来看，这两个身份风马牛不相及，但就是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铸就了一个新时代。

秦腔的角色有“十三门二十八类”之说。老生分安工老生、衰派老生、靠把老生，须生分王帽须生、靠把须生、纱帽须生、道袍须生和红生，小生分雉尾生、纱帽生、贫生，武生、幼生，老旦，正旦分挽袖青衣、蟒带青衣，小旦分闺门旦、刀马旦，花旦分玩笑旦、泼辣旦、武旦，媒旦，大净，毛净，丑分大丑、小丑、武丑。各门角色都有独特的风格和拿手戏，这些角色统称为生旦净末丑。

在秦腔中有出戏叫《和氏璧》。据《战国策》载：“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愁，楚有和璞。”和璞即和氏璧，璞是没有经过琢磨的玉。这个和氏壁主要有两个故事，一个是卞和泣玉，还有一个蔺相出使。学过戏的人都知道，当十年台后的日子过去之后，到了上台的那天，都会有老先生专门过来讲戏。所谓的讲戏，不是讲唱功或者腔调，而是戏文中人物的悲欢离合和所表现的人格魅力，或舍生取义，或以权谋私。

当年给柳长青他们讲戏老先生是个经历过十年动乱的人，所以讲出的故事多少点着点悲情色彩。

老先生先讲的不是卞和泣玉的故事，而是蔺相如出使秦国的事情。秦国是虎狼之国，谈及强秦，六国之人无一不咬牙切齿。为什么呢？战国七雄，是周朝灭亡之后衍生出来的，上周时期人们推崇礼道，婚丧嫁娶无一不是规矩，祭天有祭天的规矩，天子薨有天子薨的规矩。归其原因是因为，在当时法律规章的模糊不全，导致了个人无法被集体所约束，所以提出以礼制道，国泰民安。

然而周朝灭亡之后呢，诸侯群雄揭竿而起，纷纷割据天下形成了春秋战国的局面。但是他们要靠什么来维持自己的领地呢？人们沿用了周朝的方法，依旧提出遵礼重道的口号，一群军阀坐在一起讲证据摆道理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可以想象当时是这么一个局面。

虽然我们都是坏人，但是我们都穿上衣服带上面具，那我们就都是君子，但是如果我们中的一个丢掉了衣服和面具，那他就是我们中的坏人，对坏人我们是不必手软的！

其实当时七国都在玩一个撕衣服的游戏，对于权利的扩张是每个军阀的必修课和人生理想。但是由于自身的管理制度又导致了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做这件事情，所以当时七国的第一个战役时，上者伐谋。齐国的灭亡，就是被苏秦撕去了衣服和面具，被其他列国群起而攻之。

长时间的伐谋，在穿衣服的坏人中有了极大的实力悬殊，所以衣服变的可有可无了。强者等着弱者来撕衣服，即便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坏人，你们又奈我何？而弱者人人自危，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却跟不上游戏规则的变化。所以，宜静不宜动，且行且珍惜吧。

由此蔺相如出使秦国的故事拉开了帷幕，这是个大背景也是当时天下每个人的生活背景，厚黑学由心理活动转变成了个人的“行为艺术”。

在回归到人物身上，赵文惠王和秦昭王是台上的两个大boss，但是在这个boss背后还有一个人就是秦昭王的外公——老楚王。当年楚国新王刚立，老楚王远在秦国为质。一国不可二君，老楚王只好出走他国，行至邯郸而死，和氏壁便随之遗落在了赵国。

时赵文惠王年幼，权臣当道，所以这个和氏璧可以说是偶得之。对于一件偶得之的东西，易主易国从小的方面看没什么，但是双方没有交换，而是一方单独强取豪夺坑蒙拐骗呢？这是丧权辱国的表现，这是人尽可欺的开始。

蔺相如的出现从民族大义和国家安危的角度来看，是舍生取义的，同时他也在赌。他赌的是秦王面具下的丑恶，会不会引起六国民愤。可以站着死，绝不跪着活，人没有高贵卑贱，人格有！尤其是在极度鲜明的对比之下。最终蔺相如赌赢了，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