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访御史府

翌日清晨

官城内一处安静的府邸，看上去似乎与其它官邸无异，红色镶紫匾额，尽显着帝都官员的大气。

不过这间府门虽然与其它府宅一样开着，但却竟然连一个守门护卫都没有。从红漆大门望去，里面的更是空空荡荡，直抵那一面图图屹立的屏风，似乎想挡住这座院落里无尽的空虚与悲鸣。

黑袍秦凡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府邸上的三个金色大字，这三个字让他的心底微微有些唏嘘。

御史府。

青年抬脚踏入府内，府院好似有情感般处处透着凄凉之意，在地上似乎昨天留下的深冬积雪，被人清扫出来了一条蜿蜒小路，秦凡想来，这御史府虽然如今已经没落，但却依旧有着仆人打扫。看来赵若倩，也是有人照顾的。

秦凡一路朝着府里走去，看到曾经自己生活一年，原本人来客往，而如今却无比荒凉的御史府，秦凡感觉到了世事无常和自己深深的无力感。

其实距离慕柳冰遇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在这四年里秦凡走过西岚帝国很多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明白慕柳冰在民间的形象何等高大，今日再临御史府内心是何等唏嘘。

民间百姓为慕柳冰所修建的御史祠到处都是，大到州府，小到村庄，都有修建御史祠。在御史祠内修有一个身穿官服的青年男子的雕像，他手持书卷，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神情十分严肃。

而在御史祠内更是香火不断，祈福之人络绎不绝，因为百姓们都相信慕御史在死后升入九天，化为神君，依旧在天上默默地守护着他们。

“守护西岚帝国的最后一道光……”秦凡默默感慨了一声，这是西岚百姓给他的评价，也是西岚王朝末年时期史学家们给出的评价。

这时，一名老者忽然从不远处的拱门与秦凡迎面相撞，前者看向秦凡竟也没有惊讶，声音沧桑道：“再往后走就是御史夫人的住所了，闲杂人等不能进入，御史夫人也不喜外客。”

秦凡拱手问道：“敢问老丈，我一路走来并未见一侍一婢，这御史府的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呢？”

闻言，老者好奇地打量着秦凡，道：“看你这后生的样子，似乎是从外地来瞻仰御史府的吧？”

“晚辈自明州而来。”秦凡恭敬地道。

老者道：“那就怪不得了，这些年从中州各地来瞻仰御史府的人不少，他们想尽办法进入官城，其实就是为了在御史府前看上一眼。当年慕大人遇害后，御史夫人便辞退了所有的佣人丫鬟，独自一个人住在这御史府内。帝君感念御史夫人忠贞，故而将御史府这个宅子赐给了夫人。可是这里太荒凉了，御史夫人终究是贵人，总需要有人照顾，老夫就带着儿女住进了御史府，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

“原来如此，老丈真是高义！”秦凡心中感慨。

“老夫只是做了该做之事罢了，慕御史生前为百姓谋利，死后我等更应该照顾慕大人的血脉亲人才是。”老者叹息一声道：“可怜慕大人啊，一个为民说话的好官，就这么死了。”

“虽说慕大人英年早逝，但终究扳倒了太师太宰一党，也算是为百姓谋了百年之福。”秦凡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今帝君宠信御亲王，那御亲王的手段比之前太师太宰府更狠，百姓的日子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陷入了更加水深火热的地步。若是这些让慕大人知晓了，怕也会在九泉之下心寒！”老者却又是说出了另一番言论。

“有此事？”秦凡惊讶道。

“帝君在两年前废掉太子熙，转立小皇子为太子，小皇子才多大。虽说前太子年少时有过不检点，但毕竟只是年少轻狂罢了。这几年前太子可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小皇子才多大？”老者瞪着眼睛道：“如今呐，只希望帝君能够长命百岁，否则一旦以小皇子的年龄继位，这天下恐怕就彻底乱喽！”

说着，老者摇着头朝前院走去，秦凡看着前者的背影，先是感慨老者的眼光之尖锐，后是震惊对太子熙的评价。秦凡曾经和前太子熙月神宫有过交集，他对这个赵熙可没有半点好感，可从先前老人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对赵熙的肯定，难道说这赵熙的为人有了变化？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秦凡如今都为了人父，又怎能说别人依旧未曾变化呢？

脑海中将这些事情散去，秦凡径直朝着里院走去，沿着记忆里的回忆，秦凡来到了慕柳冰生前待平日里最久的那处书院。

一入书院，秦凡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这股味道，一下子将秦凡拉入了记忆的最深处——百桂山。

秦凡看着书院里数十棵桂树，心中的震撼是无比寻常的，如今是冬月，本应梅花盛开，但这园子里却桂花不凋，堪称不可思议！

而且据秦凡所知，慕柳冰生前所爱之人应是剑圣苏颜，二人相识相知的地方也在百桂山。后来慕柳冰因公开议政被打入天牢，这时是赵若倩请求御亲王出手救下了慕柳冰，而条件则是迎娶赵若倩。也是因为如此，赵若倩才从苏颜手中夺走了慕柳冰，二人结为夫妇。

在御史府的一年里，秦凡也知道慕柳冰对苏颜并未忘怀，反而对他的妻子十分冷淡，态度极差。赵若倩和苏颜二人，本应相互敌视，甚至赵若倩应该是非常恨苏颜的，可为何她却在慕柳冰死后，在丈夫生前待的最久，也是最喜欢的书房外种上了满园的桂树，这着实说不过去。

莫非是赵若倩当年利用权势拆散慕柳冰和苏颜，如今用以寄托自己内心的愧疚？

“叔叔，你是来找我娘的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桂树里响起，这时一个三岁的孩童出现在了秦凡眼前，这孩子的眉眼极好，而且看上去有几分慕柳冰的模样，应该是民间传扬的后者的遗腹子。

秦凡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摸着前者的头发道：“孩子，你叫什么？”

“慕苏烟。”那孩子道。

“慕苏烟……慕苏颜……”闻言，秦凡只感觉到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明白，他非常不理解！对赵若倩而言，可以毫不避讳的说，是苏颜夺走了本应属于赵若倩的夫爱，慕柳冰生前之所以对赵若倩冰冷至极，皆是因为放不下苏颜，而赵若倩却对丈夫百般思爱。难道她就对苏颜没有一丝恨意吗？

还是说，她在愧疚。

愧疚当年从苏颜那里夺走了慕柳冰，愧疚自己一手会了三个人的爱情。

但即便再愧疚，也不应该把那个男人留给自己的全部，都赋予了那个女人的标签，尤其是赵若倩如今的全部，就只有这个孩子。更何况，无论苏颜和慕柳冰之前如何，她才是慕柳冰真正明媒正娶的妻子，而非苏颜。

“苏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道无奈的声音传来，秦凡抬头，看到了一个面带黑色面具的青衫男子。

“秦公子？”青衫男子看到秦凡的刹那便愣住了。

“羽？”秦凡也是一愣，他听出了前者的声音。

羽是赵若倩幼时的玩伴，对于二人之间的事情秦凡了解不多，但他却曾经听慕柳冰无意间提前过，羽一直都深爱着赵若倩，只是后者最后嫁给了慕柳冰，羽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一直也心甘情愿地为御亲王当着护卫。

“我现在的名字是陌。”羽道。

“陌叔叔，这个叔叔好像是来找娘亲的。”慕苏烟跑到陌的身旁道。

陌道：“敢问秦公子来找夫人何事？”

“我确实是有一事麻烦夫人，想让夫人帮我引荐御亲王。”秦凡坦诚道。

戴着面具的陌，让秦凡看不到一丝表情，过了片刻之后前者才说道：“夫人已经很久没见过御亲王了，而且夫人已经再也不涉朝堂之事，这件事情，恐怕夫人没法帮你。”

闻言，秦凡眉头一蹙，沉声道：“这件事夫人必须帮我！”

“秦公子，我知道你如今的武法很强，我也根本挡不住你，但是这里是御史府！”陌冷冷地道：“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夫人的生活，这些年她好不容易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来了，我不希望你重新勾起夫人当年的伤痛！”

秦凡皱眉道：“如果有可能，我也不会来麻烦御史夫人，但凭我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御亲王。这件事牵扯极大，很有可能涉及到帝都赐天安危，所以还请你务必让御史夫人见我一面！”

“赐天安危？”陌一怔。

“如今清流大军已经在凤凰山一带陈兵数百万，如果帝君不往凤凰山增兵，恐怕凤凰山防线会被清流军队攻破，届时帝都直隶将会沦入到清流铁骑之下！”秦凡郑重地道。

“清流大军在凤凰山？”陌沉声道：“你说的是海族人？”

“清流帝国在去年已与我西岚帝国开战，此事难道你不知道？”秦凡惊讶地道。

“我和夫人已经三年没有出过御史府了。”陌摇头道。

“原来如此。”秦凡内心极为惊讶，三年未曾出府，这也算的上是另外一种隐居了吧。

“海族军队很多么，怎么都打到凤凰山了？”陌有些好奇地问道。

秦凡沉声道：“海族军队大约五百万人，如今东部二十一州都已经沦陷。日前聂辰大元帅率部，在登州与清流帝国的平西兵团有过一场大战，我经历了那场大战，所以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海族人的战斗力非常之强，强的超乎我们的想象！可是如今帝国对海族人的认识，依旧停留在蛮夷阶段，认为海族人矮小瘦弱，所以对海族的入侵也没那么重视。所以聂辰元帅派我来帝都，要求我无论如何要见到御亲王，让御亲王说动陛下增兵凤凰山。”

“如果凤凰山失守，那清流大军必定直逼帝都，届时各地精锐尚无法全部集结，清流兵锋之下，赐天也未必可守！”秦凡想让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继续说道：“我想，倘若慕御史在世的话，也会同意让夫人带我去见御亲王的，毕竟当年慕御史就曾提过东部防线之事。”

闻言，陌沉默了片刻，道：“既然事关天下，我便带你去见夫人！”

“多谢！”秦凡喜道。

“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一个中州人应该做的事情罢了。”陌道。

闻言，秦凡心中微微一叹，随即跟着陌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