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北虎如狼（四）

对于墨渊这个对策，他自己本是十分赞同的，可这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担心没有得到充分休整的情况下，就让士兵们再次踏上战场，恐怕会大大削减士兵的战力。

“没办法，我们已经没办法给他们更多的时间休整了，北荒大军随时都可能攻破北境边城，一旦让他们突破了北境防线，进入了东墨腹地，恐怕除了这东林山脉与固山关，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阻挡北荒铁蹄的地方了。”

不知不觉中，墨卿烟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语调也变得低沉，她看着叶长风，一字一句中，皆是无奈，“不是我不愿意给将士们休整的时间，而是大敌当前，我们肩上扛着的，已经不再是一场战争的胜负，而是东墨的存亡！”

其实说到此处，墨卿烟的心中，很是自责，毕竟今日的局面，是她与墨渊一手造成的。

虽然这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墨渊的责任，可说到底，他们二人所代表的，都是无数东墨百姓信任的墨家皇室。

在这一点上，虽然她自己口口声声念着的，都是东墨的百姓，是东墨的山河。

可当真正的仇恨涌上心头时，怒火终究让她选择了这条复仇的道路。

不过还好，她的理智尚存，能在最后的关头，去尽可能的保住东墨的将士，也能在最后关头，为了东墨大局，暂且留墨渊一命。

她不杀墨渊，其实也是因为，如今东墨面临的危机，根本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群龙无首的状况。

墨渊身为如今的东墨帝王，纵然没有了兵权，可他仍然能够名正言顺的号令大部分朝堂上的老臣，也能以朝廷的名义去调动各城的守军。

而她，单凭一个云凰公主的身份，在正常情况下，是没有权力去做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墨卿烟目光一凌，转头看着墨渊说道，“单凭我们目前的兵力，或许能够守住固山关，可要想反攻，夺回北境，却还是……”。

“想让朕替你调集各城驻城守军就直接说，少说那么多废话！”

还不等墨卿烟说完，墨渊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清楚的写着，“你这个时候想起朕的作用了，之前怎么不对朕好一点，还要威胁揍朕？”

墨卿烟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墨渊都这个时候了，还会在意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过从墨渊这虽然态度不怎么好，却十分干脆的样子来看，把这件事情交给他，他并不会这件事情上为难自己。

纵然他们两人此时此刻仍算敌人，可当一个更大，更可怕的敌人出现时，他们的矛头就很容易一致对外了。

于是，墨卿烟干脆忽视了墨渊的表情，权当他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情。

而且，就算墨渊阳奉阴违，她也有办法，毕竟她可不会忘了秦书竹早已经潜入了墨京城这件事情。

从时间上来看，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现在秦书竹应该控制住了墨京，至少控制住了东墨朝堂。

这一点，墨卿烟暂时还不打算让墨渊知道，毕竟借此机会，她也可以看看，墨渊究竟是真心放弃了自己的道路，还是假意放弃，借机翻身！

对于墨卿烟心中的想法，墨渊此刻并不知道，见墨卿烟半响不说话，他也不再开玩笑，点了点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朕吧，谁让朕现在还是东墨帝王呢，万一你挡不住北荒那帮蛮夷，朕还得跟着你陪葬！

你只要坚守固山关五日时间，十万援军必到！”

墨渊说到此处，眼睛里难得有一丝认真的神色，“在那之前，可别让北荒那帮蛮夷给砍了！”

墨渊明白，自己如今与墨卿烟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要墨卿烟真守不住固山关，恐怕他就得沦为东墨历史上最短命的帝王了。

“呵呵，比起这个问题，你还是先担心五日内能不能替我送来十万援军吧！”

墨卿烟冷笑一声，这句话她倒不是刻意还击墨渊，而是五日的时间内，将分散在东墨各城的守军集结起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墨渊继位的时间太短，且不说在东墨朝堂有不少老臣对他的话阳奉阴违，就连不少地方官员，也不怎么买他这个帝王的帐。

这一点，墨卿烟其实是打算暗中写信告诉秦书竹，让他借着朝中部分老臣之手来尽快完成此事。

然而，墨卿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之后墨渊为了完成这件事情，堂堂一国帝王，竟不顾身份，干起了跑腿宣旨的活。

墨渊带着十余名随行侍卫，硬是在两天内跑完了大半个东墨，亲自去一座有一座城中，将所有驻城守军带走。

当然，这些都是后面的事情了。

就在墨卿烟等人打算根据墨渊提前想好对策安排部署时，一骑快马从沧澜关西门冲入，直奔城守府而来！

“你说什么？北荒已经攻占了玉水，衡关？”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晴空中悍雷炸响，屋子里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脸上是不震惊的。

“这怎么可能？”

最先提出质疑的是叶长风，身为沧澜关主将的他，平日里也兼顾着周围几座城池的驻防。

此刻从斥候口中得知这两座城池已经被北荒攻占，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毕竟玉水，衡关作为沧澜关前沿的城池，距离此地最多不过二十里来里的距离。

而且两城中分别驻守有五千士兵，想要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攻占这两座城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未必！”墨卿烟到底还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在短暂的震惊后，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玉水、衡关相比于沧澜关的驻防情况，本就十分薄弱。

如果是从正面强攻，或许还不能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攻占这两座城池，可如果这当中出现了意外，那就未必了！”

说到此处，墨卿烟眼睛里寒光一闪，问道，“叶将军，我之前让你盯着我从陆风辰手上借来的三千士兵，这两日他们可有任何异动？”

叶长风何其敏锐，目光一闪，便明白了墨卿烟的意思，“这两日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可是这三千士兵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我不给他们安排事情，他们就连营门都不曾踏出半步。”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有异心的，可能就只有这五百枫炎骑了！”

墨卿烟眉梢一挑，面对这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不知为何，她反倒松了一口大气。

毕竟此番她能安然无恙的回到东墨，并且在叶长风的帮助下控制住这至关重要的沧澜关，这三千士兵可谓功不可没。

可如果这三千士兵此刻做出任何图谋不轨的举动，那么她便会让叶长风除掉他们。

这种看上去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墨卿烟绝不会轻易去做。

“云凰殿下的意思……玉水衡关之所以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北荒攻占，是这些西华的士兵在替北荒做内应？”

叶长风眉间紧锁，他虽然从未与陆炎麾下的枫炎骑打过交道，可从往日的传闻中，他也知道这些士兵有着极为可怕的战力。

此番云凰殿下恰好把他们派去控制玉水城，如果真是他们在作北荒的内应的话，那么北荒能够悄无声息的攻下城池，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嗯！虽然斥候在这件事情上也没能收集到确切的情报，我也只是猜测，可从时间上来看，这是唯一的可能。”

墨卿烟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事到如今，墨卿烟几乎能够确定这件事情是枫炎骑所为，因为青玲是昨日抵达的沧澜关，而玉水衡关是她的必经之地。

能让人正常通行，便说明那时这两座城池还没有陷落，如此一来，北荒攻占城池的时间大概就是昨日夜晚了。

短短几个时辰内，便攻陷了两座城池，除了有强大的内应接应，墨卿烟再也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而在这两座城中，有能力也有动机去做这件事情的，墨卿烟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五百枫炎骑！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心怀鬼胎，自己数日前传信让他们返回沧澜关，可他们至今也未到。

“这件事情是我大意了……”。

墨卿烟轻叹一声，其实对于这些从他国借来的士兵，她本就不该让他们脱离自己的掌控，可有些时候，她又认为信任是盟友之间共事的必要条件。

她不是没想过提防着这些枫炎骑，然而最后还是选择了去相信他们，亦或者说是相信陆风辰。

可最终的结果表面，在国与国的利益间，这所谓盟友间的信任，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儿。

“现在知道引狼入室了吧，朕早就怀疑，西华的丞相怎么肯能平白无故借你兵力！

这帮西华的人，自己国家的君臣内乱都顾不过来，竟还惦记着东墨，倒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还是说西华的人压根就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个节骨眼上，帮助北荒一口吞了我们，这头饿狼难道就不会转身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