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暴露

春末夏初，百花早已开得不知道有多娇艳，沉眠的夏虫渐渐有了苏醒过来。无论是白日还是夜晚，隐约之间都能听闻夏鸣之声。

这场风波未平，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堂，亦或是民间，对于这件事依旧是议论纷纷，言论不止。

皇上这两日来都是忍着脾气去上朝，然后又是憋着一肚子气上完朝。只有到了灵旋宫门口，他的气才会消散开来。

在大臣们的禁言里，在太后的逼迫里，皇上被闹得心烦得很，来回奔波，只是两日竟也显露疲倦之态。

洛云羽见他这般为难，心下越发难过。自己没能为他做什么，却害得他这般难受。

她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皇上。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你瘦了。”她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

皇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道：“朕没瘦。是你太累了。看花了眼呢。”

她笑了，脸色有些惨白。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太后和黎贵妃不知道来了自己宫中多少次，又有文翎消失的事，又因赵岩那时的做法，她竟一下子垮了。经太医诊断，说是疲劳过度，忧心过剩导致，需要静养。

她那时笑着跟皇上说，怕是自己老了，竟不像当年那般不管不顾，也没想到只是这样一点小事就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说来也是搞笑。

而这时她又笑了，语气有些无力：“皇上是在说臣妾老了。”

“老了也没事，朕会一直比你老的，陪着你老下去。”皇上看向洛云羽的眼里像是藏着一潭深水一样，深邃不见底。

洛云羽闭眼，嘴角挂着笑意。

皇上将她的手从脸颊那儿拿下，轻轻地放在身体一侧。大手覆盖着小手，将所有的暖意都透过手里传达给自己心爱的那个人。

那人分明是感受到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只是她的眉头却未曾舒展开了。

皇上一直陪着皇后，直到她后来睡着了，他才轻轻抽手离开。

离开灵旋宫后，他本欲往御书房的方向去，可龙辇行至半路，他便让人掉了个头去了太子寝宫。

到了太子寝宫后，皇上阻止了本来想要通禀的公公，并让所有人都退下。

那些宫人得了令，自然是离开了的。

皇上一个人在太子宫前站了一会儿，迈步进去。

太子的寝宫其实也就是赵岩的寝宫 ，只有在他回来的时候才会入住。但因为从前都是在宫外住的，所以进了宫，赵岩也不愿有太多宫人待在自己宫内。除了赵岩自带的侍卫之外，这宫里也没有其他人。

今天不能算是一个好的日子。

皇上去了太子宫，但身为准太子的赵岩却去了云飞府上。于是在意外的拐角处，皇上看到了意外的人。

是文翎。

他一脸惊愕，而她却是一脸惊吓。

“文翎？你怎会在此？”皇上见到文翎颇为意外，却也在下一秒就将这份意外收了回去。

文翎立即下跪，将头抵在地上，没敢说一句话。

开玩笑。要是皇上知道自己是越狱的，不得依法处置？

皇上板着一张脸，环视了太子寝宫一圈，隐约能够猜出点什么，可是他要听他们亲口说。

于是他也不让文翎起身，自己进了宫内。

文翎跪在地上，见皇上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也就不敢随意乱动了。

皇后担心自己，而皇上担心皇后。明知道皇后担心自己却还是让皇后担心，不论是怎么消失在牢房里，就是回来了也没跟皇后说一声，这就已经是一个问题所在了。

文翎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在原地踌躇了许久，直到赵岩从云府回来。

一回来就看见文翎跪坐在宫门口，他心一惊，立即上前。

“发生什么事了？”他蹲在她身边，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宫女出现，心中疑惑重重。

却见文翎手指一抬，指向屋内，颤颤然道：“皇上，在里边。”

赵岩一愣，随后知晓文翎已经被父皇发现，如今还需进去解释一番。

他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面不改色地扶起文翎。文翎因为蹲得时间太久，脚下早已发麻，一时提不起劲，就直接倒在赵岩怀里。

赵岩轻而易举地搂着她的腰，将她带进了屋内。

“父皇。”一进屋 ，他就看见皇上端坐在座位上，见他进来，面色沉重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的分明是要他给个解释。

赵岩将文翎扶到位置上，文翎显得有些拘束，整个人都是不自在的。

赵岩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在向皇上请罪后，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希望得到他的谅解，并且希望他能够同他们一样，瞒着洛云羽关于文翎已经回来的消息。

皇上沉思着，最后倒是出人意外的同意了。

本来以为皇上这样一个爱妻护妻的人是怎样也不会同意他们的请求，可是就是这样意外地发生了。

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他们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在得到皇上的认可后，文翎放松了心，这般就不用担心皇上会处罚自己。

而赵岩见文翎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那是他的父皇。他虽然答应他们不会说与母后，但是到底会不会还是不能定论的。在他父皇身上，那句“君无戏言”并不是一直奏效的。就比如，在遇上母后的时候，这句话完全不起作用。

当然，这只能算是皇上的一个小秘密。

皇上离开后，赵岩就告诉了文翎，云飞身体无恙。并且他已经将事情的推论全数告诉了云飞。之后在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路飞灵，一同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现在路飞灵也已经拜托她的一个朋友去往屠炉门调查。

这一切将在不久后就会揭开。

文翎听闻后，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到了楚心的事。

那孩子去调查谣言的传播来源，可是就是没个消息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想着，却没把这这件事告诉赵岩。

赵岩虽然对于楚心再次不在她身边有所不解，却也不再做过多思考。反正那名少年最后还是会回来的。大概是替文翎做什么事情去了。

之后文翎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就回房休息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并没有闭着眼睛。

过了好久，忽然听见窗户有敲击声，想要起身一看究竟，但是脚下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时，窗户被打开了。

“不是吧？才几天不见，你就对我行这样的礼？说罢，是谢的什么？”那少年身上佩剑已无，而宝刀倒是回到了他的背上。

他嬉皮笑脸地从窗口跳了进来，伸手就把文翎拉了起来，却完全不听文翎口中的“皇上知道了我回来了故意不发生让我起来我只好在那儿长跪跪到腿麻为止”的解释，只是在将文翎扶到凳子上时，自顾自地倒了杯水，猛地灌了起来。

等解了渴之后，他用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坐在文翎面前，道：“朝堂上的谣言起源于民间。”

果然！

“民间的谣言来自何处？”

“宫中。”

还真是。

“查出来是谁了吗？”

“嗯。”楚心看了文翎一眼，“黎贵妃……”

“是黎贵妃？竟然是她？”文翎很惊讶。

“身边的画儿。”楚心说话时停顿了一下，之后才把后边的话说了出来。

“画儿？这是为什么？”文翎又陷入困惑。

楚心耸了耸肩肩表示不知道。他沿路查到的消息就是这样。凡是有在皇后身份上做文章的大臣，大部分都是看了民间的一出戏，而这出戏就是由画儿安排的。民间的百姓，威逼利诱，不稍片刻就将通信的人说了出来。

虽然只是说，但是楚心就接着那人的描述，直接把画儿的人像画了出来。这是楚心的一个厉害之处。但凡他见过的人，都能过目不忘，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他也能认出来。这就是之前他能一眼看出细儿的原因。

只是也不知道着画儿为何如此神通广大，竟可以影响到大部分的大臣，促使那些早就对皇后不满的大臣就借此进谏。而且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那么，细儿之死是画儿造成的吗？

文翎不以为然。在赵岩调查中，细儿分明是死于江湖杀手之手。难道说画儿认识那些杀手？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有那么多的俸禄去请江湖的杀手？再说，她能够对细儿那般残忍吗？

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啊。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画儿一直不待见细儿，就连细儿也这样认为，但文翎始终不觉得画儿对细儿带有仇恨的意味，不认为画儿对细儿的仇恨可以达到这般不折手段。

她是见过画儿，也见过细儿。画儿的眼里没有那般猩红的仇恨，有的大概只有不满。在短短的时间内，不满会演变为仇恨吗？

文翎不知道。但她始终认为不会。

那么，就当真不会的话。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假若不是因为姐妹间的矛盾问题，而是就单单为了牺牲细儿来栽赃陷害文翎并且陷皇后于危险之地，那似乎也说不上来有什么理由。

要有什么理由呢？

文翎忽然灵光一现，脑中浮现两个字。

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