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朵厂花
下午上班,孟华一个人正在办公室填报表,钟铃挎个包准备来上班,脸上挂着不高兴的神色,进屋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孟华见状,一边给她沏茶一边问:
“咋啦?谁惹妳生气啦?”
“还有谁,死妮子一点不听人的话。”钟铃生气地回答。
“是丽娜惹妳生气了?”孟华小声地问。
“咳!她教舞教舞搭拉上个人,就不说对培训班的名声不好,瞧那个样儿也不成什么景!”钟铃越说越生气。
孟华听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唉,丽娜的事也让人同情,她与小常的事看来也快黄了,一个人孤单无靠的……哎,钟铃,不知现在这个人咋样?”
钟铃回答地干干脆脆:
“恶心人!”
“噢……”
孟华不知钟铃会是这样的看法,钟铃也没多坐,只是让孟华抽空过去瞧瞧,并且让她好好劝一下丽娜。
虽然孟华和钟铃上班的地方都在公园,但两处离得也不近,舞厅主要是下午和晚上上班,孟华下班后忙家中的事所以很少去舞厅。
孟华抽了个时间,晚上去了舞厅。还没进里面,音乐声、歌声、人群的嘈杂声就扑面而来,舞池内人潮如涌,舞台上乐队和歌手尽情的演奏伴唱,舞厅里迴荡着醉人的舞曲,魔幻般旋转闪烁的灯光,让一 对对相拥相抱的舞伴不由得在舞池里旋转摇晃……。
舞—是心和身的灵动,再没有什么比它更让孟华记忆深刻。中学时全民大跳忠字舞,她和钟铃还是校表演队的,改革开放解放思想,社会上又形成跳交谊舞之风。那时孟华和钟铃还没结婚,厂里每星期举办舞会,她们都是积极份子,特别是钟铃翩翩起舞的优美身姿至今让人印象深刻。以后下岗奔波,再也没有跳过舞,今天走进舞厅孟华望着这喧嚣的场面,晃动的人群,恍若隔世之感。
孟华在舞厅后排的一个座位上坐下,这时进入舞厅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身后站满了人。孟华想按钟铃的吩咐,仔细观察一下丽娜的情形再说。可是当舞曲响起,舞池内拥挤的人群旋转跃动,就像一锅煮沸的饺子,要清楚观察到每个舞者的身影还不太容易。
她仔细寻找丽娜的身影,终于发现了!只见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戴付眼镜,穿戴整洁,气质很像干部模样的人,紧紧搂着丽娜在舞池中旋转。只不过让人眼睛一亮的是,此人前半个脑袋已脱光头发,只是后脑和周边还长着稀疏的头发,光顶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亮光,让人初看心里很不舒服。
“钟铃说的是不是这个人?不会吧,丽娜是何等模样的人,也许是培训班其它的学员……”。
孟华心中这样琢磨着,接下来丽娜和钟铃确实手把手地在舞池中还带学员练舞,不过那动作明显看得出来。现在许多工厂不景气,但社会上娱乐场所越来越红火,公园舞厅是大众文化休闲的地方更是人满为患。本来舞厅办交谊舞培训班只是尝试,没想到参加的人越来越多,一期接着一期的办起来。钟铃负责培训班,一个人忙不过来,丽娜原在商场干了一段时间后又没去了,于是钟铃就把丽娜也叫来和她一起办培训班。
这时丽娜又和那个男人跳在一起,两人贴得很近,那个男人搂着丽娜的腰身显得很陶醉,一边跳一边还在喃喃细语,孟华是感到有点不太正常。
一直到舞厅快要结束时,人逐渐减少,钟铃和丽娜才发现坐在角落上的孟华。丽娜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孟华,一见面显得很亲切。
“孟华姐,我陪你跳一回!”
“好啊,好几年没跳舞了,姿势也笨了。”
“孟华姐妳还是老样,你脸上的气色还不错,一天还忙呀?”
“工作和家里那一摊事,不忙谁替我。”
丽娜和孟华边跳边说,又说又笑,孟华告诉丽娜这个星期天上午她到她家里去一下要说说话,丽娜知道后心里当然十分高兴,说她等着孟华去呢。
丽娜和钟铃孟华在工厂时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是厂里公认的三朵厂花。钟铃与孟华虽然性格各异,也许是因为两人都生长在一般工人家庭的缘故,共同的特点是:直率质朴。而丽娜却出身于干部家庭,她的父亲是一家事业单位的中层干部,母亲是机关干部,家中还有一个年长的哥哥是部队的军官,安家在新疆乌鲁木齐市。丽娜的家庭环境优越,父母宠爱娇惯,养成一种任性大大咧咧的性格。丽娜从小不太爱学习,高中毕业后当时的社会风气,去大工厂是最好的选择,所以父母将她还是通过关系送进工厂,在厂配电室当了一名值班电工,工作比较轻松。
丽娜瓜子脸,柳眉下一汪多情的明眸,回头笑百媚生,她的个头比钟铃矮点,体形婀娜多姿,如风摆柳。她有条件又会穿着打扮,性格活泼开朗,对人温柔热情,更有一种女人的风味,在厂很招众人喜欢。好事者背后给这三位厂花各起上绰号:孟华是红牡丹、钟铃是刺玫瑰、丽娜是茉莉花,这绰号倒也贴切。
孟华人材出众,引起不少人爱慕,但大家知道她和大海青梅竹马,就是有意者也只得打消了念头,所以孟华婚事波澜不惊最早成婚。钟铃空守闺房几年,盼望的心中白马王子没有出现,婚事在厂解决起初不太如意,但婚后日子过得也算和美。唯独丽娜的婚事风波不断,几经挑选一直到二十七岁,当时已算大龄青年,最后才成了家。
丽娜条件优越追求的人不少,但挑来挑去没有一个称心如意,为她的婚姻事孟华和钟铃也操了不少的心,直拖到年龄渐大,见周围的女友纷纷成了家,丽娜最后才经家庭的关系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小常,从接触认识到结婚也就一年的时间。小常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个常年流动的工程单位工作。小常接人待物彬彬有礼,谈吐不俗,他和家庭都希望他调回城市工作。那时进城调动工作还十分不容易,除夫妻双方一人在城里工作的必要条件外,还有诸如计划指标和交纳城市增容费等一些条件,所以婚后花了很大精力才把小常调回了城,在市规划设计院工作。在外人看来,丽娜婚烟美满,家庭生活幸福。其实那是外表,孟华和钟铃都知道,婚后不久特别是小常在设计院上班后,双方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
现实生活中男女的结合,不是掐尺等寸按条件就可以搭配成功的,美满理想的婚姻,人的情感应该是最决定的因素,就算现实社会人们对物质条件的追求越来越高,越来越看重,如果没有感情为基础,婚烟也只能是名存实亡。
丽娜不仅婚姻出现危机,社会的急剧变化和家庭的变故也让她连遭不幸。首先是父亲因病去世,母亲退休后去了新疆跟哥哥一家生活,这让她感情和经济失去了依赖。结婚后她不像孟华和钟铃一样主掌着家庭的经济大权,她和小常工资各自分开,有了小孩后由公婆照顾生活。那时丽娜也不计较这些,反正自己有工资父母不断接济她,物质生活从不发愁。可是工厂停产下岗,没有什么收入,娘家接济离得远也不是常事,小常在经济上也与她斤斤计较,顿时让丽娜感到生活的艰难。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去丽娜大手大脚惯了,下岗后一时不知如何办了。她在工厂虽说是电工,只是抄抄电表而已,什么实际技术也没有,现在哪个工厂也不招聘这样的人。就在丽娜感到处于困境时,小常与同单位一位女大学毕业生相好了,家庭的矛盾终于爆发,丽娜和小常的离婚只是迟早的事。
孟华如约去了丽娜家,她一边走着想起丽娜遭到的不幸,一边想着今天如何安慰劝导劝导丽娜。
敲开门丽娜早在家等孟华,一见面两人抱着亲热了一下,过去整天在一起嘻嘻哈哈不觉什么,近年各忙各的事,见面机会少了反而更亲热了。丽娜家中陈设依旧,但冷清了许多,快一年了都是丽娜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儿生活,小常与她已经分居了。
触景生情,孟华心里有点心酸,小心翼翼地问起丽娜和小常的近况,不想丽娜伤心地哭泣起来。
“孟华,只怪我当年瞎了眼,遇到这样个没良心的人!咱现在下岗了,人家更看不起了,跟那个女人混在一起,现在根本就不回来。”
孟华一边陪着她一起伤心,一边安慰她:
“人生一世,谁还没有个背运时,唉,这几年咱们姐妹情况是不好,但日子总得往前过呀!小常要是死了心那就离吧,现在谁离了谁还活不成了?以后这日子,还说不定谁比谁强。”
听到这里丽娜哭得更厉害了,说:
“你和钟铃虽然也不易,但家庭生活苦中有甜,我这是孤单一人无依无靠,你说我这命怎么就成了这样。”
孟华只得慢慢地说些安慰的话开导她:
“丽娜,这婚姻的事不成过去就算了,以后可得好好把握住啊,家庭没个靠得住的男人就没个好结果,你得记住这个教训,再找人可得当心。”
丽娜经孟华劝解一番,心情才回转过来,两人一齐动手做了点饭边吃边说。孟华一直想说钟铃提起的舞厅之事,但嘴上犯愁,不知如何开口。丽娜向她说起了在舞厅工作的一些情况,孟华顺势接口道:
“钟铃开妳的玩笑,说你跳舞跳上个大款,老实告诉姐,有没有这回事?”
丽娜淡淡地说:
“哪有那个事,只是认识了一个朋友,关系比较熟点罢了。再说那个人年龄那么大,人家都有家庭我还会瞎掺合个啥?死钟铃乱说个啥,没有的事!”
孟华急忙解释说:“钟铃也是好意,害怕妳被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舞厅这种地方社会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妳以后上班一定要留心照顾好自己啊!”
丽娜听后半晌没有着声,虽然她跟钟铃去了舞厅上班,可是她心里也讨厌这种地方,觉得这里也不是长久呆的地方,总想以后能换个体面一些的工作。丽娜由于出身的家庭环境不一样,从上学起家庭接触的人基本都是干部之类,她也很想长大了在办公室这样的地方找个什么工作。可是社会变化容不得个人去选择,当年别人都去不了的大工厂,还是她父亲费了好大的劲才送她进去,又在配电室干了一个干净轻松的工作。谁知道现在许多国营工厂倒闭,丽娜父亲也不在了,她下岗在商场当营业员也没有干多少天,回家后没事也心烦,钟铃又叫她于是来到舞厅培训班上班。这时她告诉孟华说:“我也是暂时在舞厅先干着,以后再找一个比较理想的工作,现在那有心思想别的事呀!”
话虽这么说,回想起自己在舞厅见到的情景,孟华还是多问了一下,丽娜也简单地告诉了她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