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所谓良心

“然而娘娘您看雪晶阁现在的情况，奴婢想，皇上应该并没有要将它遣散的意思。”

“好像是这样的，不过，冷宫这个地方，古往今来，似乎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被赦免的，所以，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认定，只要是被打入冷宫的人，就没有可能出来……”连雨歌想到这里，心情又开始低落起来。

“可是，娘娘，您得这样想，这规矩向来都是人定的，倒不如从晴妃娘娘这里开一个头，您说是不是呢？”

连雨歌细细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万事开头难，要想开一个头，那么，自己定然是要忍受一些什么的。

“所以，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再去皇上哪里同他求求情。”连雨歌有些自言自语道。

“奴婢觉得，娘娘还是先不要去的好，您若是这样催促得越紧说不定皇上他的心里就会越加的逆反，到时候，说不定事情就会朝着反向发展了呢？”

“这……”

“皇上应该不是那般小孩子气的人。”连雨歌道，“他应该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冷宫那种地方，怎么能是给娘娘睡的呢？”

“这……娘娘请随意吧，奴婢也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

连雨歌看了一眼映月，接着，陷入了沉思。

“连儿，怎么样，你见到皇上了吗？”碧湖站在雪晶阁的门口，看着连豪从远处走来，步子似乎是有点沉重，整个人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连豪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了碧湖旁边的时候，点了点头，算是作为回应，他见到了皇上。

碧湖看他此时的这个样子就能够猜到是怎样的一个结局了，但是，她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想，于是，她安慰自己，连豪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出去得实在太早了，他现在一定是又饿又困的，并且，他说要跪在御书房的门前等着楚亦辰的，此时，他一定也是非常累的，所以，他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但是，碧湖又怎么能够骗的了自己。她明明知道连豪对苏圣晴的感情的，就算是再累，但是，若是有姐姐的好消息，他定然会将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的，现在的这个样子……

“连儿，怎么样？你见到皇上，皇上他是怎么说的？”她语气中还是有些期待的。

连豪缓缓地回头看了碧湖一眼，接着，开口道，“他没有说什么，他让我们不要管这件事情，就像是之前所说的那样，也像是他对连姐姐说的那样。”连豪只觉得自己现在十分的疲惫，不仅仅是因为那么早就跪在那里，也不仅仅是因为彻夜未眠，更不仅仅是因为从昨日苏圣晴走后自己就一直滴水未进，他感觉自己的心就跟死去了一样，没有一点的生机，此时，他一点都不想说话，特别是不想去重提他与楚亦辰的那段对话，可是，碧湖却又一直在旁边这样问着，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

“他……”碧湖想到就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又想从中听到那么一点点的好的消息，“没有别的了吗？关于咱们的雪晶阁，皇上他就没有说什么吗？”碧湖问道。

之前对于皇上肯定不会遣散雪晶阁的信心在今日几个官差来将自己院里的两个太监调走之后，开始变得不自信起来。难道说，皇上并不是不想遣散自己的雪晶阁，而是，他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动手？

“他没有明确地说什么，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很生气，也没有要将我们遣散的意思。”连豪道。

碧湖听到这里，心这才稍稍地放下了些，对啊，他皇上可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呐，况且，这雪晶阁不仅仅是只有苏圣晴的，皇上要想留着这个雪晶阁还是挺容易的，毕竟，这里还有一个连豪的不是，他可是以后皇上的贴身侍卫，虽说，用这个理由来留住雪晶阁似乎显得有点勉强，一个侍卫自然不可能得到这样好的优待，但是，这样子想，总是比没有理由好的太多太多。

“那么，连儿，你不要多想了，既然是这样，咱们也不好再去找他了，但是，我们要相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只要还能够保留着咱们的这个雪晶阁，就说明，娘娘还是有回来的余地的。”碧湖道。

连豪双眼十分无神地点了点头，尽管心里是绝望的，但是对于碧湖的这番话，自己还是要表现出积极的样子来的。

“连儿，你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快先去歇着吧，今日就不要去练功了，你现在的这个状态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练好的。”碧湖拍了拍他的肩膀。

连豪犹豫了一下，刚刚在御书房的时候，皇上还让自己准备准备去练功，但是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还要去吗？

不，不去了，既然他那样的无情无义，自己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对，不去！偏偏就是不去！

于是，连豪就点了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碧湖姐姐，连儿回来了？”彩雯从耳房中出来，看着连豪走进房间的背影道。

“唉，是啊，真是难为他了，他那样小的年纪就要收这般的煎熬，那么早他就要去御书房前面跪着。”

“谁说不是呢！”彩雯道，“不过，他今早上可是见着皇上了吗？”彩雯没有忘记最重要的目的。

碧湖点了点头，彩雯眼中开始放出光来。

“怎么样，皇上是怎么样一个态度，是怎么说的？”彩雯的语气开始激动起来，她同样是希望有好的转机的。

然而，这个时候，碧湖摇了摇头。

“唉，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不说也罢！”碧湖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无奈。

“这样啊……”彩雯道，眼中的光也渐渐地散去。

“我觉得我们的处境并不是怎么好的，那两个太监今早上就被官差给调走了，我实在是担心，会不会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把我们给调走？”彩雯的脸上开始布满了恐惧。

碧湖叹了一口气，“不会的，不会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向来相信缘份这件事情，我相信，咱们和这雪晶阁的缘分不会到此为止。”

其实，碧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是十分不相信自己的，缘分这种东西还不是说断就得断的吗？哪里有什么相信不相信一说。

可是，她能怎么办，明明自己就已经够绝望了，何必也让别人跟着自己一起绝望呢？

绝望的事情在自己的心里想想就好，乐观的话就得放在嘴上，讲给别人听。

碧湖环顾了一下这个雪晶阁，心里惆怅万分，可又不知该怎样去做，她想去猜测皇上的心思，可是，自己就是一个宫女，哪里能够去猜得到主子们的心思。

“姐姐，你说，咱们会不会被分到一个十分凶狠的娘娘手下？”彩雯问道，她之前在别的宫当过差，她知道那些娘娘们的性子，可以说，自己能够碰到苏圣晴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习惯了这样宽松自由的环境，突然要将自己调到一个整日都要提心吊胆的地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别想了，你要相信，皇上是不会将我们这个雪晶阁给遣散的，咱们的晴妃娘娘也会回来的。”

连豪此时躺到了床上，将鞋子胡乱地甩到了一边。

他其实是很累的，身心俱疲，他很想好好睡一觉，可是，现在又怎么都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他不断地回想着楚亦辰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着实是有些不是滋味，他心里对楚亦辰是十分敬畏的，但是，苏圣晴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苏圣晴的感情也是十分浓厚的，就算是没有救命恩人这一点，光是凭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同她的相处，也实在是令人难以割舍的。

他突然感觉十分想念苏圣晴，尽管才短短一天没有见面，不，似乎一天还没有到，自从他进宫以来，苏圣晴就真的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来照顾自己，同自己没有任何的芥蒂，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行，自己得去见她，必须得看看她在冷宫中过得怎么样！连豪突然萌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大胆的想法。

连豪想到这里，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恨不能现在就去。

可是，他知道冷宫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出的，所以，必须得等到天黑才可以。

景晗宫。

景妃终于又回到了她那富丽堂皇的宫殿，桌子上，终于又摆上了昔日的美味佳肴。

刚刚有太监来报，说是自己的父亲差人送信来，说家中一切安好，不需要她担心。

是啊，父亲总会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送一封信过来，自己是他的宝贝女儿，他不忍心自己在后宫中受这般孤寂之苦，于是，他总会在信中告诉她这段时间以来家里发生的事情，当然，大多只是报喜不报忧，其实，自己给他回信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谁对谁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这一次的事情，要是自己不屈从方白薇，只怕，这个时候，就收不到这封沉甸甸的信了。

屈从于她……想到这里，景妃的心开始痛起来，她并不想害苏圣晴的，自己跟她是无冤无仇的，并且，自己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这样做，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家人有难而见死不救，自己更是做不到因为自己而给家人招致灾难。

景妃的心里充满了内疚，此时，她十分想差人去打听一下苏圣晴的情况，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自己一定会尽力地去帮助她，尽自己所能给她任何的东西。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苏圣晴接不接受自己的帮助，单是进去冷宫这一点，自己就不太可能做到。

况且，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指证苏圣晴指使自己，而今却要再去向她示好，那么支持苏圣晴的人定然会拿着这件事情来做文章。这样，自己这丢掉颜面和尊严为家族争取来的活路不就又活生生地被自己给堵上了吗？

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

再者说，万一方白薇知道了自己的举动，她定然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自己不能来冒这个险！

可是，苏圣晴……自己对她的确是愧疚得很，自己本不想这样对她的……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了。此时，景妃是多么想跪到苏圣晴的面前请求她的原谅，然后跟她说明理由，她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她肯定能够理解自己的。

景妃现在全然没有心思吃东西。从昨日开始，差不多是从决定要听从方白薇的话开始，她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心中的忐忑和愧疚是可想而知的，她向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就算做不成那种可以普度众生的伟大的好人，但是，起码是会坚持自己的选择，不会害人的人，而今，一切都变了，自己成了一个坏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脏，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可是，她能够有什么办法呢？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是解释一切的最好的理由。

“娘娘，您怎么还在发呆？”是琳儿的声音。

景妃缓缓地回过头。

还好，还有一个人是可以理解自己的。

景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琳儿知道她的心思，于是，走到她的旁边，轻轻地给她揉着肩膀。

“娘娘，您是知道的，这后宫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的东西，在这里根本就是不成立的，太多太多的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您何必为了她一个人而这般伤心呢？”

景妃回头看了看她，皱起眉头，“这话不能够这么说的。”

“咱们就是欠她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咱们做了这亏心事，但是，咱们还是有良心的不是吗？”

“话虽是这么说娘娘，但是，您若是主动去向她示好，您觉得她会搭理您吗？换位思考一下，假若说是您现在是她，您会原谅她吗？况且，若是这件事情被皇上知道了，娘娘，只怕您的下场还是不如她的！”琳儿的话说得有些重，但是，却是十分有道理的。

琳儿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深深地刺痛着景妃的心，是，她说的都是对的，自己想的都太过理想了，实在是太过理想了，几乎是根本不可能去做到的。

若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只怕只会害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并且，皇上也不会对自己留任何的情面。

呵，皇上，他对自己本来就没有任何的感情，自己在这后宫中就如同跟那大多数呢妃子一样，只不过是来充数的，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错误，那么，自己便就是性命堪忧了。

景妃突然感觉十分的绝望，这哪里是妻子与丈夫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他同他的臣子，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

若是当初自己没有进宫，而是嫁给了一个很爱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定然是不会有现在的烦恼，自己也不会为了生存而做这般昧着自己良心的事情，也不用整日的提心吊胆。可能并不能够享受到如同这宫里面的荣华富贵，但是，那样起码自己是有心情去享受的，然而现在，就算是把世界上最富有的金库放到自己的面前，自己都是无心去享受的。

现在自己真的是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若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定然是不会进到这个看不到阳光的后宫中来的。

然而，可悲的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不仅仅起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并且，自己还同别人狼狈为奸，连自己最基本的原则都给抛弃了。

景妃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悲哀极了，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同方白薇扯上关系，以后就再也难以摆脱她了，今后，她要让自己做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那也不是自己现在就能够预料到的。

怕是，今后自己就要做方白薇那样的人了吗？想到这里，景妃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

她知道自己的城府是做不到方白薇那样的，她同样也是十分清楚，自己的良心也总会牵制着自己。

可是，自己已经不能够后退了，自己本来是一个该死掉的人，若不是因为与皇后同流合污将苏圣晴弄进去了冷宫，那么现在的自己应该就是一个冤死鬼了。

何不就当自己死了呢？那个没有城府却有良心的景妃已经死了，给自己一点的时间，让自己完成这个复活的任务。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琳儿看景妃没有回答自己，在原地愣愣地出神。

“哦，没有，没有想什么，就是觉得……你说的话也是十分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