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亲人
首都国际机场机场出口，带队来的导游把顾史翔他们聚拢到一处，准备坐车出发。“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顾史翔对导游低声说。
导游跟着顾史翔离开人群，问：“您有什么事？”
“其实这次我不是来旅游的。”顾史翔不好意思说。
“那您是……”
“我想回我老家看看。”
“那您不应该报旅行团的，我们办的是旅游签证……”
“我知道。走得急，申报探亲比较慢，所以……”
“你是不还有其它目的？”导游从头到脚审视顾史翔，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
“没有……真没有。”真实情况说不清楚，骗人顾史翔又不擅长，所以话说得结结巴巴。
导游看顾史翔如此，反而放心了，开玩笑说：“您不是恐怖分子吧？”
“怎么会？我要是那种人，一下飞机就走了，根本不和你说。”这句顾史翔回答得倒挺痛快。
“不说我倒没大麻烦。”导游微微一笑，“您在台湾是做啥的？”
“我是台湾大学的老师。”
“怎么证明？”导游向其它游客挥手，示意他们稍等。
顾史翔在兜里掏摸了半天，拿出了自己在台湾大学图书馆的借阅卡。因为经常去借书，这张卡他总是随身携带，这次走得急，所以忘了放家里。
导游接过去后对照顾史翔本人看，发现没差错，就还给了顾史翔。“您的身份证？”
顾史翔又拿出身份证，导游接了过去，看上面的信息。“我们在北京呆三天，第四天回去，到时你要不出现，我就得报警。我不能因为您一个人，断了这条财路不是。”
“到时我一定联系你……保证。我的身份证……”
“您老家在哪儿？”
“河北省的邢台市。”
“您坐大巴或者出租车，不用身份证，到走的那天给我打电话。”
“可是我进其它场地……”
“您只是探亲，又不是旅游——再说了，我得用它买回去的机票。”
顾史翔看对方说的在理，也就没有坚持。
“到时准时见，别断我财路啊！”导游拍了下顾史翔的肩膀，向游客们走去。游客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顾史翔目送导游和游客离开，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儿？”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顾史翔。
“听说北京有一座郭守敬纪念馆？”
“郭守敬纪念馆，没听说过。”
“汇通祠你知道不？”
“这我当然知道，就在什刹海边上的小岛上。怎么，你要去那儿？”
顾史翔看时间。“如果我去那儿做两个小时的停留，晚上能赶上到邢台市的大巴吗？”
“我估计够呛！”司机说，“那可是市中心，去邢台坐大巴得到丰台区的长途客运站，碰上下班，堵车堵得厉害。”
“那我还是先去邢台吧！把我拉到你说的那个长途客运站就成。”
“好嘞。”司机答应。
出租车出了机场，没驶出多远，就被堵在了三环路的入口处。司机试着和顾史翔攀谈：“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那像哪里？”
“南方，福建那一带吧。”
“差不离……我是从台湾来的。”
“您是第一次来北京？”
“嗯……是……也不算是。”看着车外滚滚车流，顾史翔随即想到，自己被特务绑架离开的时还是个刚满月的婴儿；现在回来，却已是两鬓斑白的老人。他怅然说，“这里是我的出生地，可这是我离开后第一次回来。”
“您在这里出生，那北京一定有亲人了？”
“嗯……有！”司机的话让顾史翔猛然想到了张太行父子，他不把他们当亲人，至少他们把他当亲人。
张太行父子和周杏取得联系之后，每年都会往台湾邮寄礼品，什么月盛斋的酱牛肉、全聚德的烤鸭、冰糖葫芦……凡是北京以及内地知名的吃食，顾史翔全收到过。即使两位老人去世之后，他和张丹柏也没断了联系，每年过年，张太行都会给他打电话拜年。
“没有没关系，大陆人都是你们台湾人的亲人。”司机说。
“是真有。”顾史翔拿出手机，找张丹柏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顾史翔没来得及说话，张丹柏就问上了：“顾叔叔您是不来大陆了？”
“你怎么知道？”
“过年的时候我们不是说过！来北京给我打电话的。”
“哦……是，我现在就在北京。”顾史翔一时有些惭愧。
“那去我们家吧！我这就给我姐打电话……我现在在野外做测量……不过，后天就能回去，您现在在哪儿？我让我姐接您去。”张丹柏好像很激动，话说的有些结结巴巴。
“哦！不用，我要去邢台，等返回来再说。”
“去邢台做啥？”
“嗯……随便看看。”顾史翔觉得骗张丹柏不好，又说，“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到时我就回去了。”
“估计得后天吧，到时我再给你电话。”
“好！那我们后天见。您一定不能走啊，无论如何得到我们家坐坐……还有那座四合院，您要是再不回来，就快拆了。”
“哦……是吗？”顾史翔真没想大陆这面有这么多牵连。
“是呀！”
顾史翔握着电话沉默，想起了他的父亲、奶奶和母亲。张丹柏意识到自己引起了对方的伤感，忙转移话题：“就您一个人回来吗？”
“哦！对，就我一个人——萍踪去美国出差了。”
“哦，原来这样，”张丹柏好像很可惜，他又说，“其实您和萍踪早应该回来看看的。”
“就是，我们是应该早回来……”顾史翔和张丹柏攀谈了几句，挂了电话。出租车上了高架桥，整个城市就像一个摊开了的大饼出现在顾史翔的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