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第二百零二章
我垂着脑袋，答也不是，应也不是，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天下之主，他是九五至尊，他有着天下人都没有的权利。
他能一句话决定着世间千千万万的人的性命，当然，其中自然也包括着我。
皇帝冷笑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着，我低着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皇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方才的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只是知道，但是却在装作不知道罢了。
他既然知道，那他还与我这样说，这就是居心不良了，他心里打的算盘到现在我几乎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右相之位，是个好东西呢。
皇帝为了将柳照推到这个位置上，怕是也废了不少的力气，都不惜使着这样的非常法子了。
“臣最近身子骨不大好，脑子也有些不大好使，是以反应都有些迟钝，方才刺客向陛下袭击的时候，臣还未曾反应过来，若是臣在清晰的状态下遇到这样的事，定然不会让陛下处于险境的。”
我声线朗朗，自然也不肯接皇帝抛过来的招数，只是继续道:“更何况，这里不是有顾大人了吗？陛下第一时间便得顾大人护驾，陛下洪福齐天，真龙转世，这样的三教九流的刺客在陛下眼中，大概也就只是些小混混的存在，陛下有真龙相护，也并无任何大碍。”
“沐相的意思是，朕只要无大碍就行了吗？！”
皇帝猛地高声怒吼出声，我被他这么激动的神情给惊了惊，然后面无神色，冷淡地望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我不免在心底里想着，是啊……只要无大碍不就好了吗……是皇帝果然名堂比较多啊……
但是作为臣子的我，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我还是面色严肃地道：“陛下身子若是不适，臣可以为陛下去寻太医。”
“好你个沐昀！你这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是吗？！竟敢如此顶撞于朕！”
皇帝仿佛真的是来怼我的一样，如果之前我还觉得这是一场给我看的戏码，但是到现在我终于知道他们的剧本里，我也是其中一位角啊……所以这是需要我来配合了吗……
我暗自闭上了眼睛，心想着皇帝不就是要这右相的位置吗？我肯定不会让，就算是已经知道柳照是皇帝相中的人，但是我还是不能让。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或许还会顺着皇帝的意思，将这右相一位就这么让给柳照也无妨，可是现在有一个尚且敌友不知道的定远侯回京，我自然也需要早作防范，在前路如此迷茫且又不清晰的情况下，若是我还退让，你那么接下来等待着我的，我也不知道会是些什么。
所以，人总是第一个会为自己考虑的。
皇帝怒不可遏地朝着我怒吼完之后，我没有任何表示，我已经在心底里盘算好了，皇帝要干嘛就干嘛，反正刺客又不是我派来的，也就不关我什么事。
皇帝生气也好，怒吼也罢，反正也就只能算是个迁怒而已，也不能给一个无辜的我定罪啊……
我想得很美，正准备就这样给皇帝怼一下就算了，然而事情总是不能朝着我料想的方向发展，不过片刻的时间，我就觉得我大抵是要回家烧高香祈福一下自己了。
因为下一刻，屋子里忽然出现的众位大臣以及一些元老，他们面色怪异地望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皇帝真的是太狠了……
“众位爱卿来得正好，朕方才遭遇刺杀心有余悸，而沐相偏生不出言宽慰朕就算了，却还如此对朕说话，这是不是代表着朕的沐相对朕有异心？”
我听了他的话，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这么一说，我岂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有这样睁着眼睛污蔑一个臣子的皇帝的吗？！
然而偏偏地下边的元老以及臣子还跟瞎了眼一样纷纷附和着皇帝，我几乎已经瞧见了皇帝嘴角慢慢勾起的笑容，我觉得我已经临近了暴走的边缘。
回身过去看一看，这才发现下边的臣子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大都都是些与沐家作对的，根本就没有一个我沐家的人，这样的局势难道还不明显吗？
这分明就是皇帝事先就以及算计好了的。
我一个人孤立无援，整个屋内除了我就再也没有一个能支持我的人，皇帝对这柳照还真的是有够偏爱的了。
竟然为了让他坐上这个右相之位，都不惜花这样大的手笔来给我看戏。
“是啊……沐相对陛下出言不逊，又无丝毫关切之意，如今还对陛下如此放肆，沐相居心何在！”
大抵是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很是微妙，所以其中一名臣子还是先行开了口，我没能忍住，还是回头去看了看这个第一个开口怼我的人。
说话的人是礼部的，固然也是皇帝的人，我也就闭上了眼睛，有了第一个，自然也就会有第二个，于是他这开了个头，于是马上便有第二个人接上来，我仿佛已经预料到皇帝这是想要干什么了。
不就是口水战吗……不知道皇帝活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还有没有一些新的招数了……他除了给人压力之外，大概也就没有什么招可以出了。
我已经打算接下来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准备回话了，我要保持沉默，静静地沉默，然后看着他们几个人在我面前上演一出好戏。
“怎么了？沐相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吗？还是说，沐相对于这一切都保持默认？还是说沐相已经开始不屑于伪装自己的居心了吗？！”
这个人高声的模样真是像极了那个以死劝谏的前朝老臣，我在心里给他默默的竖起来大拇指。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开口道：“沐相不说话，是否可以让我等明白，沐相这是承认了？”
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抬起头来，一脸诧异地开口：“承认什么？”
那人嗤笑了一声，然后又道：“承认今日这些刺客都是沐相派来的了！又或者是，跟沐相脱不了干系！”
我：“？？？！”
我一脸懵逼，然而他却是越说越起劲：“沐相对陛下如此放肆，仗着的不就是沐家在大宣一手遮天的权势吗？你们都已经不曾将天子放在眼里了，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说不定今日的事就是沐家的人做的！”
我微微笑着，等待着他将话给说完，然后用着我这辈子最为温柔地笑道：“你放屁……”
那人：“……”
他大抵是没有料到我会忽然爆粗口，于是面色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是吃了几只苍蝇一般，道：“沐相为何如此侮辱于臣下，同僚的情谊沐相都不顾了吗……”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抬起眼来便对着他道：“这位大人，究竟谁先不顾同僚情谊出言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于我？大人莫不是忘了？就算是要污蔑也需要证据这种东西啊？”
我一字一句地说着，根本就没有关心到他的面色由红再转为青，然后又变成了不一样的酱紫色，我笑嘻嘻地道：“大人也不必如此介怀，沐昀不过就事论事，只要大人少说些话，少做些事，沐昀保证大人今日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定阖家幸福安康！”
“你敢威胁我！”
那位面色变了的大人转而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我忽视他比较激动的情绪，然而挑衅般开口道：“如何？”
他仿佛浑身都在颤抖，又好像是被我的话给气着了，他转而朝着皇帝的方向开口，道：“陛下，想必您也看见了，沐相如此目中无人，心无王法，更无陛下！这样的人简直大逆不道！也根本就不配做一国丞相的位置！”
我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咯咯的笑声在屋内显得格外清晰，皇帝瞧着我的反应，始终皱着眉头，却不曾出言开口。
那位怼我的大臣见皇帝并没有搭理他说的话，他大抵也是猜不着皇帝的心思，于是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眼前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亦或者说他这是要看我是如何反应的。
这些臣子大概也是会错了皇帝的意思，不然他们定然不会张口闭口就是要将今日刺杀一事都推到我身上来，更不会提到我不配做这丞相一位的话来。
皇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以我的丞相之位来怼我，毕竟我才刚刚与他达成交易，我舍了这一半的丞相权利，皇帝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让手下的人来说这个？
所以要不是这些愚蠢的臣子会错皇帝的意思，就是这些臣子擅作主张，以为只要怼赢我了就算完成任务了。
我倏忽便笑了起来，视线朝着皇帝的方向看过去：“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原本便没有说话，如今我又主动向他开口，他自然也就不能装作没有听见，我几乎是眼瞧着他瞪了一眼那个提起这个话头的臣子，随后才缓缓回答了我的话。
“沐相何必如此将话题引到朕身上来呢？沐相虽是有时性子并不大讨朕的欢喜，但是沐相的才智朕却是知道的，所以这丞相一职还是需要沐相来撑着。”
我转而笑了笑，无言以对，说到这里，我大概也就已经确认了皇帝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了，他明显并不是冲着专门怼我而来，而是为着右相一职能够顺利落在柳照身上而来。
皇帝就只是想要将右相的位置给柳照罢了。
而他做这些的时候，断然不可能将我从相位上拽下来，他没有这个筹码，更没有这个胆量。
沐家立足于大宣这么多年，根基永远都在，且屹立不倒，怎么可能是他说一句话就能将我从这个位子上拽下来的事？
所以我只能说，皇帝底下的那些人，或许真是没有几个人是有脑子的。
他们把事情想得都太过于简单了，以为他们只是将他们那边的人都聚集在这里，然后留着我一个人四面楚歌，没有支持者我就会垮台吗？
我笑得开心，倒像是在嘲笑着皇帝手下的这些人，皇帝大抵也是知道他的臣子是些脑子不大好使的人，于是挥了挥手，便径自将这些人给驱散了出去。
“众位爱卿先下去吧，朕与沐相单独说话。”
此言一出，那些人还是有些眼力见的，于是在面对着皇帝不悦的神色中迅速退了出去，我好笑地看着他们的动作，抬起眼来便径自对着皇帝开口。
“陛下若是想对臣说什么，大可直说便是，不必再找这些没有脑子的人来气臣，臣也经不起吓，这些人的愚蠢真是吓死臣了，大宣若是都是些这样的无脑之人的话……臣心甚是忧虑啊……”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可怕起来，仿佛处于暴怒的边缘，像是下一刻他就要暴走了一般，然而不知道他忽然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他忽然笑了笑，又道：“沐相多虑了……不过，沐相倒是将朕给想错了，他们不是朕召来的。”
皇帝的模样不急不缓，从他的面色上我也看不出什么，也就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只是在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后，他还能如此好脾气地同我开玩笑，那么我就要想想这其中的曲折了。
皇帝为了这个位置还是真的够下本的了，我道：“臣没有什么的，臣只是在想着，陛下今日如此厚待于臣，陛下的用意何在？或者说，陛下是否是有事需要与臣一同商议？”
皇帝见我这么说话，倒是出奇地点头道：“商议就不用了，只是朕的心思沐相向来都能猜中，今日定然也能猜中一二，朕也就不想多说了，只望沐相能够自己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