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只是还不待我想完,沐寅就已经如利箭离弦一般往前冲了出去,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也很是无解,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的身影,想着他现在大抵是心情不太好,我也不是很想冲上去热脸贴个冷屁股,所以我还是自个另外走一条路吧。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纵马也不过是刚走了那么几步,前方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我顿时停下了步子。
“你要一个人去哪?”
沐寅的话从前边传了过来,我干笑着在原地竟是有些不知所措,我只好笑了笑,道:“当然是去打猎了。要不然你将你手中的那只兔子给我好了,我也不会嫌弃。”
“你自己就是一只猎物,你难不成还想着去猎别人吗?”
“……”
“跟上来。”
沐寅纵马又停在了我的面前,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脸不发一言,看着他提在手里的兔子,忽然间就有些气愤,但是又想了想长宁公主的事情好像我是脱不了干系的,于是就没有说什么。
我打马朝着他的方向而去,他看着我朝着他这边来,几乎立马便调转了头,旋即又变成了他一个人在前头,我慢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形成了一种异常诡异的场景。
我几乎能想象得到,万一待会要是来人了,恰好就看见眼下这个场景,怕是又要被人诟病了。
“其实画画,也不错啊。”
我闷声在后头开口,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而我也的确是低估了他的听力,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便正和他对视了个正着。
“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忽然勾起唇笑了笑,“你心里想的,我能猜得到,而我心里想的,想必你也能知道一些。”
我沉默着没有答话,他心里想的我自然也能知道,但是我并不怎么想要把我所猜到的事情再次放到明面上来说。
“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几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了,“就算你再不怎么愿意,那画画总归是比长宁公主要好吧?”
沐寅闻言后,忽然便笑了一声,我差异抬起眼望过去,他便嗤笑道:“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一定要选择画画而不选择长宁公主呢?”
我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难不成你是想要长宁公主吗?可长宁公主是陛下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这么确信我会选择沐画吗?”他几乎笑得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在这一刻我忽然间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一般,“长宁公主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女儿,只要娶了她,必然能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我能从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还能封官升职什么的……而我若是现在选择了沐画,就算我能将长宁公主摆脱开,但是我又有了什么好处?”
他缓缓与我并列走着,烈马的嘶鸣声在我耳畔回荡着,我在这一瞬间将自己的脑子放空,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从此刻和我说的话。
“沐昀,”他握住我额角上的碎发,模样极致深情,他的眸子里仿佛在这一刻带着迷雾,让人看不真切,“你可能真的还不大了解我。”
他笑了笑:“你口口声声说,不会连累我,不会不顾我的感受,但是其实呢,你也不过只是为了你自己着想,你说不拿我的幸福做赌注,其实你只是不想我去娶一个皇帝身边的人罢了,你说想要我幸福,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怎么在乎吧?你只是想要掌控着身边的人,你想要所有的事情都不离开你的掌控,你想要的,其实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的感受吧?”
我皱着眉头,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沐寅,想着他所说的话,其实我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我也的确是许诺过不会拿他的一生做赌注,我的确这样说过。
“其实我没有怀疑你所说过的话,沐昀。”
他见我没有说话,又继续开口:“只是对象当换成了沐画的时候,你不觉得自己做的事太不公平了吗?”
我微微一怔,顿时抬起眼来,这仿佛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沐寅,我道:“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是真的不明白吗?”他缓缓开口,语气却是带着些微微不可察觉的轻蔑,“你不觉得义父对沐画超出范围的宠爱很可疑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开始有些看不明白现在的沐寅了。
“义父对沐画已经那么好了,你还要赶着上去献殷勤,沐昀,你到底图什么呢?”
沐寅明明离我那么远,可是我现在听着他对我所说的话时,却是觉得他离得我这么近,仿佛就只是在我耳畔吐气,我一时间僵在了原地,道:“画画是我们的妹妹,对妹妹好一些,难道不应该吗?”
“沐昀,别自欺欺人了。”沐寅忽然冷笑一声,眼神凌厉仿佛一把出鞘的尖刀,一下下割在了我的心上,“这么久了,你就没有对沐画的身份有过丝毫怀疑吗?我该说你单纯呢?还是傻得天真呢?”
“够了,沐寅。”我瞅着他近乎阴阳怪气的脸,心里忽然就有那么一些烦躁,“画画她不是父亲的女儿。”
“呵呵……”
沐寅再次笑出了声来,只是这次并不像刚才那么带着嘲讽的意味,反倒是发自内心里的笑容,他看着我的脸,我便坦然的望着他,直到他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才道:“这么久以来,你对沐画的认知,就仅仅是这样吗?”
“不然你以为还要有些什么?”我皱着眉头,心中已经无法想象沐寅现在和我说这些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了,“还有妹妹吗?她无论怎么样,都是我们的妹妹。”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吧?怎么了?现在变了想法了?”
我蹙眉,道:“你什么意思?沐寅,你别太过了,不就是一个长宁公主吗?你就这么怂?一个长宁公主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沐寅冷哼一声,显然是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他转过头去,旋即纵马而过,仿佛又是那样要将我一个落在身后一样,我叹息一声,低低叹息了一声,道:“果然还是有些孩子心性,像个没长大的孩童一般。”
“嗖”的一声,有石子精准的朝着我这边的方向而来,我慌忙侧过头避开,旋即几乎下意识怒吼出声,道:“沐寅!!!”
沐寅冷沉着声线,冷眼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道:“别以为你说的话我听不见。”
我一愣,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沐寅的武功并不低,自然也能听见我刚刚说话的声音,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道是下次再说他坏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好,若是被他这么暗袭几次,哪次没有注意,小命就要这么被交出去了也不知道啊。
“跟上来。”
沐寅大抵是说这句话说上瘾了,他重复着这句话,时不时地还会反过头来看看我,大概是在看我有没有跟上来,我心中无奈,但还是依言跟着他的步伐上去。
毕竟他的话也没有错,虽然我的武功一般人也奈何不了我,但是与个人一起并肩而行总归是好的。
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来了一拨人来行刺我,而我旁边却是空无一人的感觉,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做,所以我还是跟着沐寅吧,好歹还是有个伴的。
不过走了一会儿的功夫,很快身旁的沐寅便开始拉弓搭箭,我这才发觉自己这是想事情想的太过入神,竟是连猎物自眼前跑过去都不曾发现,但等我回神过来的时候,沐寅便已经将箭射了出去,一击必中,箭羽精准又迅速地插在了猎物上,一只罕见的白狐便顿时成为了箭下魂。
我皱着眉,沐寅却已然过去将那只白狐纳入了囊中,我望着他的眉眼,片刻后又笑了笑,道:“箭术有长进。”
“你见过箭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的人还被人说成有长进的吗?”
我瞧着他的样子,几乎心下已经知道了他这是在为自己的箭术开始自夸了,平时若是如此的话,我恐怕早就已经上去怼他了,然而今日我却是只笑了笑,便道:“随你。”
他低声笑着,但是却是将手中的白狐递到了我的面前,道:“给你。”
我不由得诧异道:“给我?”
沐寅笑着:“抢你一只兔子,给你一只白狐,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我看了看他递到我身边的兔子,正想着伸手过来接住的时候,凌厉风声呼啸而过,我下意识侧过身子,视线随着方才的风声看了过去,一股子冲天的杀气弥漫开来,我皱眉看着沐寅,此刻沐寅当也察觉到了这杀气,他同样给了我一个示意,我微微颔首。
“看来今日不只是一场简单的狩猎啊。”
沐寅笑着说完之后,便意味不明的望着我,我无奈地叹息,同时摸出了袖子里的银针出来,随即我便朝着草丛里射了出去,顿时便听闻草丛里一阵闷声响起。
我笑着道:“瞧见了吗?这或许根本就不是皇帝的人。”
沐寅回头望着我,道:“不是皇帝的人?那是谁的?柳照??”
我还是笑着,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有时候沉默便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何况是沐寅这种知道内情的人,更是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沐寅一面拉弓一面和我说着话,我从未有过一刻觉得沐寅真的话挺多的。
“不是皇帝的人?那现在柳照的人都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沐昀你可真是个别人眼中的好软蛋啊。”
我翻着白眼,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和他搭话了,我一面射出去自己袖子里的银针,一面便能听见草丛里倒地的闷哼声,而一旁的沐寅相比我之下倒是显得比较悠闲了,他拉弓射箭倒是对准了一边的猎物身上射,所以到最后其实就只是我一个人干掉了所有潜伏在暗处里的刺客,而最后收获颇丰的倒是沐寅了。
“怎么样?这箭术还行吧?”
沐寅指着一旁的猎物,几乎是炫耀式地将之对着我嘚瑟了一遍之后,得到了我的一个白眼后,他终于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去将那些猎物都捡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说我的武功不错呢?”
沐寅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后翻身上马,笑着调转了马头:“我不应该说这些谎话来欺骗你,不是吗?”
我:“……”
我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便径直踏过他身侧,扬长而去。
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便跟着我的步伐来了。
“你还觉得他们是柳照的人?”
沐寅多次欲言又止之后,终归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依旧面无变化,只是在偏头看他的时候,明显带着一些难掩的鄙夷。
“出去之后别说你认识我。”我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想和脑子不大好的人沾上关系。”
沐寅闻言,便低笑出声来,我心下惊诧,还觉得沐寅是不是被我的话给刺激到了,竟是在听见这样明显在讽刺他的话后,还能笑出声来。
然而我正想说:“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的时候,沐寅就已经再次开口,“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们的关系就这样了,而且还不浅。”
我无言以对,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我们的关系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总之也就是这样成了定局了。
说到这里,我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但是话到嘴边之后又久久不曾说出来,几番犹豫过后,沐寅大抵也是看出了我的犹豫。
“你想说什么?”
他开口后,我才努力镇定了心神,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啊,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沐寅给生生打断了,我不由得又将话给卡在了喉间,他盯着我的眼神带着些许危险的意味,仿佛是在说着,只要我说出任何他不愿意听见的话,他便可以现在就动手将我给解决掉一样。
于是我的话几乎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一样,然后沐寅笑了笑,这一声笑里带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坦然,不得不承认,的确,我与沐寅之间,即使相隔了那么多年没有见面,但是依旧能彼此知悉对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