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拜入武当
谁知这手到影十七头上，却只是轻轻一拍。影十七睁开眼睛，听见冲霄道：“恩，看来你这孩子只是生在淤泥之中，本质却也不坏。我游荡半生，还没有弟子传承衣钵。如今年岁已高，近几年一直考虑收徒，可现在的孩子不是愚笨不堪，便是偷奸耍滑。不少世家子弟懒惰难训，可天资稍好的都早被别家收下。老道又不愿干那抢人徒弟的事情。”
眼看影十七脸上不解的神色，冲霄接着说道：“所以今天见了你，我就想，这孩子能在毒喙的训练下坚持下来定是心智坚韧，吃苦耐劳之辈。看你又这么重情重义，明辨是非。稍加调教未必不能成为一个武林正道人士。”
“好了，我说了这么多。我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怎么样啊？”听着冲霄说了这一番话，影十七一时之间脑袋好像卡住了一般，一片空白。
冲霄知道影十七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不着急。见他缓缓回过神来又问道：“怎么样？我冲霄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良师，可我若是对别人说想要收徒，恐怕来拜师的人连门槛都能给踏破了。”
“怎么，难道你还心系毒喙，或是嫌我老迈，不想拜我为师？”见影十七久久不答，冲霄不禁有些生气：“若是不想，也不打紧。老道我还有几年活头，徒弟终究是找得到的，你若不想拜我为师便就此离去我也不会为难与你。”
影十七急道：“小子并非不愿拜道长为师，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冲霄问。
“只是小子出生毒喙，若是被人知晓，恐怕于道长英名有损。”
冲霄听了，欣慰道：“古人云：‘英雄不问出处 。’你既然有心向善，出身毒喙却又如何？再者说，做人要知道变通，你我不说谁又知道你曾在毒喙做过？”
说着，冲霄又将手在影十七头上摸了摸：“当然，我不是教你骗人。我既收你为徒，谁人敢问你是什么出身？既然没人敢问，你又何必主动去告诉别人呢？”
影十七本来心中并不很想答应，可想到当年隼曾对自己说过。若十四岁之前不能开始学习内功，便错过了学习内功的最佳时机，日后难以有大的成就。那白衣身影仿佛又在自己眼前闪过“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我的未来又将平淡下去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影十七把头用力的点了下去。
冲霄见了，挺起身子：“还不拜师！”影十七双膝一沉，重重跪下叩首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冲霄把手一拂，影十七便被一股大力托了起来。
将影十七扶起，冲霄把手搭在影十七背上连说三个好字，略一思索又道：“你今日即拜我为师，便是我武当第十一代清字辈弟子，与当今掌门和数位长老同辈。这武林上虽看重辈分，可这终究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事情。所以日后行走江湖，你小小年纪若以此辈分与人论交却是件麻烦事。可你又没有俗家名字，所以今日我就拆字为名，你代号是影。影者，景三也。但这数字三又不太好听，便给你换一个衫字来做名字。就叫景衫如何？”边说着，便将这二字写在地下。
影十七见冲霄用拂尘离地一寸便能在地上写字，心里大感震惊。哪敢对老道起的名字说一个不字，点头答应之后冲霄又道：“名字有了，道号却也要有个。你是清字辈，我盼你以后能真的改邪归正，为我武林正道出力。你的道号就叫‘清正’，如何？”
姓名道号都定下之后，景衫便随着冲霄四处云游。几年间冲霄先是传授了入门内功“清风决”，又逐渐教了些剑法、掌法给景衫。景衫随着冲霄也是尽心伺候，师徒二人关系日渐亲密。
时光荏苒，眨眼间已是两年之后。十五岁的景衫身高已近七尺，容貌虽未有多大改变，身形却壮实了不少。两年来景衫尽心习武，每天除了伺候师父就是苦练武功，内功剑法俱已小成。除此之外，冲霄也督促景衫每天拿出一部分时间练习暗器，是以暗器的功夫也没落下，只是这易容术景衫不敢在冲霄面前显露，两年来不禁有些生疏了。
这一天冲霄忽然把景衫叫到身边问道：“你随我习武两年，今日我便考较你一番。”
影十七以为冲霄要看自己武功，便答了声好，就想拔剑演武。谁料冲霄把手一摆道：“你每日练武，进展如何我都看在眼里，却不必在专门演给我看。我要考较的，是你心里的武。”
眼看景衫一头雾水，冲霄又问：“景衫，随我习武两载，我问你。何为武？”
景衫不知冲霄因何有此一问，便答道：“止戈为武。”
见冲霄仍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景衫又补充道：“只有有了举起兵器的决心，还能有放下兵器的勇气，才是武。”
冲霄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何又为侠？”
“为国为民，锄强扶弱即为侠。”景衫答。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看见一个年轻人被一群人当街追杀”冲霄听了景衫的答案，缓缓说道：“当时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路见不平当然要锄强扶弱。便出手为其击退了敌人，救得他的性命。”
回忆起往事来，冲霄一向精神的脸孔上稍显老态：“当时我只当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年轻人还千恩万谢的请我去他家做客。原来他爹是当地的县太爷，按他们的说法是他爹秉公执法惹恼了当地的一个小帮派，才引得别人追杀，想抓住他迫使他父亲就范。”
景衫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果然听见师父接着讲道：“可当我推辞了县太爷的报酬，谢绝了他家的招揽，离开他家府邸时。竟发现满街的百姓看我的眼神，竟好似与我有深仇大恨一般。”
说到这，冲霄叹息一声：“后来我终于打听到，这县太爷的公子在乡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调戏妇女、强买强卖可谓是无恶不作。不久前他为了抢占一个少女，竟将她的奶奶活活打死。这少女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也被打断了一条腿，强逼着他看着这少公子如何奸淫她的未婚妻。”
“更过分的是，这县太爷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竟将罪名一股脑的推到了那年轻人身上，说他与少女通奸被奶奶发现于是杀人。”冲霄说到这里，顿了顿问道：“若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听到冲霄这样问自己，景衫竟发现一时间想不出个完美的答案来。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恐怕一开始也会救下这个人渣，可后面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再去县太爷的府中把他抓出来恐怕也不容易。”
冲霄点了点头道：“是啊，这小子连平日里出门都会带着几个保镖。那次是被当地一个叫虎爪帮的小帮派使计骗了出来，差点就抓住那二世祖再拿他换出被冤枉的年轻人。可经我一捣乱，不但使坏人逃过一劫，还险些害了那年轻人一条性命。”
景衫见师父面露自责之色，安慰道：“江湖险恶，许多事本就无法一眼看破。在当时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师父的做法的。”
冲霄点了点头：“没错，江湖险恶，谁又能不走错个一两步呢？这么多年过去，此事我早已看开。后来我心里不忿便想去向那县太爷讨个公道。进了府中，那县太爷又过来好好招待我，说什么我在外面听得都是刁民诽谤。可我哪还会信，便要那县太爷放了被冤枉的年轻人。”
“谁知我话还没说完，头就一昏。这县太爷竟在茶水中下了迷药。多亏我随身带着武当山的解毒丹药，勉强冲了出去。”说到这，冲霄神色一变：“当时我武功低微，想硬闯官府恐怕还欠缺几分本事。后来我找到虎爪帮，和他们约定时间劫狱救人。我趁着乱，摸进后院打断了那二世祖的双腿，又在县太爷脸上划下一个贪字。按我大明律破相者不得为官，何况脸上被刻了字，这样一来也算出了我心头的一口恶气。”
说到这，冲霄终于松了口气：“我和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武林中人，与常人不同。什么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不过是一己之见。正所谓侠以武犯禁，我们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的同时，所做的事情也往往对别人有更大的影响。最可怕的是虽然我们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辨别力。所以反而更容易做错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景衫略有些迟疑：“难道师父是想告诉我，遇事三思，不要盲目，宁愿不做也别做错？”
冲霄摇了摇头：“因噎废食岂是我辈所为，后来我思虑良久。再遇到这种事，我会怎么做？最后我得出的答案是我仍然会第一时间救人，这样有错么？救错了人，我后面还可以弥补。可若是因为我没伸出援手导致好人被害，恐怕这才会让我后悔一生。我今日和你说这番话无非是想你记住四个字，我们行走江湖要的就是‘问心无愧’。我今年一百一十七岁，自问做到了无愧于心，希望你老了回忆往昔时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眼见景衫点了点头，冲霄又道：“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见。若是以后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侠道’，我会更加欣慰的。”
“好了，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就说说正事吧。”冲霄望了望远方天空：“我离上次从武当出来已经过了三十余年。如今年老，是时候回去颐养天年了。现在我既然收你为徒，正好带你回去认祖归宗。”
师徒二人此时离武当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约莫月余的路程。一路上景衫仍是尽心习武，终于来到武当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