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多事之夜
从那尴尬的饭局中解脱出来,阿良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片洁白的六角雪花落在肩膀上,望向天空,泛黄的天空落雪了。
“阿良。”
寻声望去,原来是南星,南星提着一些炭火走了过来。落雪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军营都要分发足量的炭火,已备这个寒冷的冬天,据说今年的冬天比起以往来说将格外冷。
“看你刚才那样子,被人欺负了把?”南星故作神秘地问道。
“我说你怎么老远就冲着我笑呢,原来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啊。”
阿良也是带着几分玩笑,接过话茬。
“好啦。跟你开个玩笑呢,再说蓝萱欺负你,不就是在欺负我嘛。我胆子再大,也不敢拿你寻开心啊。是吧。”南星看向阿良,眼神里有几分宠溺。
“这次算了,猜你也不敢。喏,拿着。”阿良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布包看起来有点沉。
“这是我刚才暖好的石头,你的手都冻僵了,快拿着,暖暖。”
这个穿着粗布单衣的女子,竟然把温暖留给了自己。等到海国复国,他一定会让她过上上等人的生活,从此不再颠沛流离,任人凌辱,他发誓。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很冷,阿良和南星快步钻进了帐房。
“南星,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们的族人为了复国,牺牲了太多,现在连你我这样的年轻壮年都已是稀缺,更何况沧流和鄂渚实在过于强大,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无疑是以卵击石。”
阿良冰雪聪明,她知道南星并不是跟她撞了个巧合,而是有话要说,所以她提前开了口。
“那你的复仇算什么?”南星背对着她,在一旁拾掇柴火,没有转身。
阿良有些讶异。
“司徒摩炎,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你在地上写下了他的名字,你眼睛里有仇恨,我看的出来。”
“南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自己的分量,历史的大局我改变不了。我只想替那些因为我而死在司徒摩炎刀下的族人报仇,然后我会永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南星不再说话,欲风说的一点没错,她是个善良的丫头,也是个犟丫头。
阿良看着跳动的炉火,眼睛是闪烁这复仇的火光,司徒摩炎,那一天不会远了,阿良蜷缩的身体抱的更紧了。
同样的夜,沧流北境大地已经被雪花盖上了白色的一层,连奕城一身白色长裘,负手而立,站在风雪中,炎汐牵着马站在他的身后。
阿良顶着风雪,正从那边的营帐走过来,她瑟缩这眯着眼睛,远处风雪中那个白色的好看背景就是连奕城了,阿良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步伐。今天,她要为自己离开的八年给连奕城一个答案。
突然,阿良眼角的余光感觉一旁的营帐里有异动,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钻了进去,但是帐房里却没有点亮烛火,她心下有几分狐疑,本能地朝着那座帐房靠近。她挥手掀开营帐的帘子,动作很轻。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陡然迸出,阿良快速一闪,只听叮的一声,那道白光顿时狠狠的插在柱子之上,转头看去,竟是一把锐利的匕首。
“谁,给我出来!”漆黑一片的营房里,气氛显得更加诡异。阿良顺势把柱子上的匕首拔出握在手心,眼睛机警地看向四周。
话音刚落,只听得前方黑暗处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影子,被透进帐房的半缕月光拉长。
“是我,阿良。”南星一字一顿地沉声说道。
阿良心下一惊,“南星?怎么会是你?”
南星从隐没的黑暗里走出,阿良看到他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打扮,腰间缠着九节鞭,大腿一侧绑着两把飞刀和一把匕首,上臂的护臂上也插了一把雪亮的刀子,腰间佩戴一柄长剑,背跨一只弯月长弓,还能看到森亮的箭矢整齐的呆在箭筒里。
阿良眉头紧皱,终于忍不住说道:“南星,你这样全副武装要干什么去?”
“公子被困五阳城,我必须去救他。”
“你可知五阳现在已经被围的似铁桶一般,你孤身单骑怎么拼得过千军万马。”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要去,很快赵康和查哈的军队将会展开行动,公子万万不能有事。”虽然看不清楚南星的表情,但是此时此刻南星的声音坚如生铁,他的意志已是无法阻挡。”
阿良沉声说道:“这个公子对于你来说一定是个重要的人,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他是海誉王的子孙,唯一的皇室血脉,是未来的海皇。”
阿良一愣,登时由此语塞。海誉王,海国历史上最为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海皇,所有鲛人心中天神一般敬仰的英雄,没想到他的子孙竟然还活着。
“阿良,时间紧迫,我必须要走了。”
阿良眉梢一挑,“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把握。”语气决绝。
南星欲言又止,终究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还有些杂乱的脚步声,一下子打破了这个安静的雪夜。南星眉头一皱,掀起门帘一角悄然望去。阿良眼睛一转,蹲下身来,附耳侧听。
只见一群流民模样的人被唐势尧的军队押送着走了过来,他们衣衫褴褛,大部分是妇孺和孩子。唐势尧也跟在队伍一旁,似乎是看到了连奕城,唐势尧利落地翻身下马。
“圣君,在此五里之外的密林中发现了这些鲛人的下落,属下奉圣君之命,将其尽数带回,没有伤害他们一分一毫。”
呼啸的风雪卷着唐势尧的声音传到了南星和阿良的耳朵里,刚才揪起来的心渐渐落下。
“阿良,准备好了吗?听着,我们从西北方向出营,这个时间是守卫换岗时间,防范最为松散。”
阿良眯起眼睛,紧握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跟随南星,好似一只狸猫,“嗖”的一下,钻进了风雪之中。
注定,这将是一个多事的夜晚,黑暗中,大帐后的一双眼睛眼神狡黠,朝着阿良消失的方向轻蔑地笑着。
冷风夹杂着风雪迎面打在脸上,两人越出军营围栏,头也不回地向着西北方向狂奔,身后的火把明灯渐行渐远,漆黑的天幕下,冷月如刀,星子寥蒂,苍穹显得高且远,幽暗深沉,不时的有夜枭扑朔着翅膀划过长空,发出萧索的嘶鸣。
在大约离营地二里地的密林中,一匹黑棕色马儿似乎等待多时。
“你我共骑一匹马,事出突然,来不及通知老头儿帮你准备马匹了。”
“恩,好。”
说着两人解开套在树上的马绳,驾,阿良厉喝一声,策马疾奔,在空旷的原野雪领之上,极速地奔驰着。
而另一头,连奕城已是满头风雪,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玉瑶终究还是没有出现,或许这就是玉瑶给他的答案,他似乎忘记了,逃脱是她最擅长的,果不其然,连奕城满心期待的心再一次被玉瑶结结实实地戏耍了一把。
“圣君,玉瑶有可能忙忘记了,我去替您找找看。”炎汐心知情况不妙。
“不必了。”连奕城低沉的嗓音犹如地狱里泣血的冤魂,带着浓烈的煞气和深深的失望,一袭火红长裘,轻轻扫过白色大地,卷起细小的雪沫随风飘扬。炎汐赶紧撑起一只青面竹伞,连奕城挥手将竹伞打落在地,任凭风雪再大,身影清俊,衣衫磊落,孤单地朝着皇帐走去。
夜很深了,蓝萱的帐中依旧烛火通明,忽听得帐外有些响动,少女眼神瞥向门帘,耳朵竖起,静静出神,这时只见月荷满头银白从风雪中归来,脸蛋冻的通红。
“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下?”
蓝萱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月荷闻言一愣,凑到火盆一旁烤起火来,没有说话,倒是有些神采飞扬地看向蓝萱。
蓝萱皱着眉头,双眼木然,靠在软榻上支着头若有所思,不再去关心月荷。
“小姐。”月荷轻轻唤道。
“恩?”蓝萱抬起头来,“没事你就去休息吧,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月荷抿嘴一笑,说道:“既然小姐睡不着,那奴婢就给小姐说个故事。”
蓝萱继续出神,看着红红的火盆发呆。
‘刚才奴婢不小心看到,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军营里逃了出去,奴婢一路上都在想,要不要将此事禀报圣君。“月荷偷眼看向蓝萱,蓝萱还是毫无生气,”其中一个黑衣人奴婢没看清楚,另一个倒是看的真切,说来也巧,怎么会是玉瑶呢,唉……“
纤瘦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微挑,声音陡然变得清洌起来,“她身上有带包袱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倒是与他一起的那人,身上带着刀,背后还背着箭。两人朝着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方向“蓝萱小声嘀咕,以她对玉瑶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弃大营里的族人于不顾,如果她真的一走了之不再回来,或许自己还可以放她一马,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玉瑶一定会回来,所以,不管怎样,这个人都必须除掉。
“月荷,此事我不便出面,奕城不喜欢节外生枝的女人,你过来,我说于你听。“
烛火轻燃,不时地爆出一丝火花,烛光将少女的影子拖得很长,纤细的一条,朦腌的看不清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