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为时已晚

外面依旧是下着大雨，陆昊把沈雨慧从病房里抱到了车后排座椅上，关好门自己从另一侧上车坐在了沈雨慧的旁边。在医院里负责暗中保护沈雨慧的两个男人则分别坐在了车内前排座位上，其中一位开车抵达庞太沈玉治疗的医院。

在车上，沈雨慧一言不发，只是尽量地做到让自己的呼气渐渐变得平稳些。

此刻的陆昊也已经看出来沈雨慧知道了某些重要的事情，同样的，他最清楚沈雨慧即将要去面对是什么样的真相。陆昊想拥沈雨慧在他怀中，哪怕是一下也好，可他没有这个资格，以前没有，过了今晚他就更没有了。

今晚临时充当司机的那个男人，他的驾驶技术绝不亚于陆昊之下，冒着大雨伴着闪电和雷声，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

“我们到了，你可以吗？”陆昊关切地身边看似有些发抖气喘的沈雨慧。

沈雨慧连点头嗯一声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吗，不可以又能怎样，该来的总归是要独自去面对的。推开车门，外面的风夹带着雨水瞬间打穿沈雨慧的衣衫和她那外表坚韧内心已经脆弱不堪的躯壳。

仍旧是寂静空荡的医院走廊，有陆昊和两个对她而言陌生的男人跟着走，沈雨慧还是觉得孤独与恐惧。出了他们的脚步声，沈雨慧还听见了她自己心跳的声音，上一次这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是在去院长住的医院见她最后一面。

当了特护病房，沈雨慧站在前面，陆昊就在她的身后，沈雨慧双手紧紧拽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病号服衣角，不肯去伸出手推开庞太病房的门。沈雨慧深呼吸了几下，不断地暗示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的，开门的人是医院里的医生。沈雨慧抬眼看的人，是她在此时不想见到的人其中之一，开门人正是医院的医生单子铭。

“你来了。”单子铭淡然地对沈雨慧说，他对于此时沈雨慧和陆昊出现在这里并不感觉意外和吃惊。

沈雨慧的嘴半长着，刚想说些什么，可目光全部被单子铭身后的情景吸引去了注意力，沈雨慧整个人楞在那里全身僵硬。通过单子铭与门之间的空隙，沈雨慧看见里面的护士正把白色的布单盖在病人沈玉的身上，盖过了头部。病床旁边那些台记录检测病人各项生命体征数据的仪器已经被拆卸下来，并且关机停止了使用。更重要的是，沈雨慧看见了悲伤欲绝的那个男人，梦里的那个男人庞坤荣。

陆昊伸出手把门彻底打开，“进去吧。”另只手在背后推扶着沈雨慧在其耳边说道。又轻敲了声门说：“庞董，接到沈小姐了。”

病房里的庞坤荣朝着在场的医生和护士挥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病房，他想和沈雨慧单独在一起，但前提是沈雨慧她愿意的话。

“感谢你能来。”庞坤荣对站在门口的沈雨慧说道，含泪艰难地点了点头。

门里的单子铭从沈雨慧的身边走过，离开病房，里面其他的医生和护士也一同从里面出来。沈雨慧往病房里挪了几步，站在她身后的陆昊把病房的门关上了。

病房里就剩下即将要名正言顺的一对父女，和一位病逝的母亲。即使是生前没能够满足以一家人的身份聚在一起过，现在庞坤荣想要沈雨慧以至亲的身份来送别他的太太沈玉最后一程。

“我能再看看......再看看您太太吗？”沈雨慧没有看着庞坤荣说的，而是直接用颤抖的手去揭开盖在庞太沈玉头部的白布单。在病房里，沈雨慧已经不用再把庞坤当做领导般请示后才去做，她有权利做她想做的事情，不需要等待任何人的批准了。

白色的布单被掀开，逐渐露出头发，额头，眉眼，口鼻......没错，对得上，整齐利落的短发，被护理得较为紧致白嫩的面部肌肤，正是梦里沈雨慧看见的那位中年女人，总是在叫着婷婷的女人。沈雨慧知道了她是谁，她不仅仅是庞坤荣的太太，还和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

沈雨慧的手更加颤抖了，轻轻点摸着庞太沈玉的脸庞。沈雨慧极力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她来晚了，但她并不想为此而道歉。

“她是......”庞坤荣想这是个恰当的时机了，他想告诉沈雨慧病逝的人是谁，同时想告诉沈雨慧她真是的身份。

虽悲伤但从进来到现在没掉一滴眼泪的沈雨慧打断了庞坤荣的话，“她是您的太太，庞董我知道。”

面对沈雨慧出格冷静的态度庞坤荣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抵触，说白了，沈雨慧对他们是拒绝的，是因为有仇恨的情绪。庞坤荣何尝也不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呢，如果不需要考虑沈雨慧，光是依仗着自己的性子来，庞坤荣是想抱着沈雨慧痛哭一场。

即便心里再多疑问，再多的记恨，逝者已矣没什么好追问的过往了。沈雨慧本着尊重逝者的原则，冲着庞太沈玉点了个头，又像是鞠了个躬悼念，她双手扯着白色的布单又盖在了庞太沈玉的头部。沈雨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圈已经通红的庞坤荣，有无数句话想说。

“公寓和那辆车，都是您安排给我的吧？”问话的声音带有点哭腔，但沈雨慧看着庞坤荣的眼神很似坚定。

庞坤荣的眼神变得比以往温柔，那种温柔是哀伤后的软弱。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回答。

“为什么？”沈雨慧追问。

看着眼前这个强忍着泪水全身都在发抖的瘦小的身体，试图假装坚强地问出为什么，庞坤荣心疼了，心疼极了，这样的心疼甚至大于了他的悲伤带来的疼。

“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是补偿吗？”沈雨慧想到什么，脱口而出：“让我进集团工作，给我好的待遇，让我有房住有车开，还安排我出差去过个莫名其妙的生日，都是因为遗弃后的补偿。”沈雨慧身体已经跟着双手开始发抖了。

“别这样说，会让我们伤心的。”

“是呀，你们。你们是大人物，我从过去到现在都得仰望和尊敬的人物。”沈雨慧至始至终都控制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她不想让对面的庞坤荣看见自己的悲伤、愤怒与心伤。

庞坤荣看出了沈雨慧几近崩溃的状态，他站起身来，绕过病床走过去，他想沈雨慧是需要一个来自家人的拥抱。一个拥抱，心与心会更贴近，庞坤荣想让沈雨慧感受到他的爱。

“庞董，您节哀顺变。”沈雨慧也站了起来，再次向庞太沈雨慧鞠了个躬，“我想回去了。”说完，沈雨慧从庞坤荣的身边走过，径直要走出病房。

庞坤荣拉住沈雨慧的胳膊，“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我的太太，是我对不起你们。”

“太晚了。”沈雨慧冷冷地说出这三个字。

想要抓紧抱住的人，这般冷漠地回应，庞坤荣能够感觉出她的绝望定是来源于伤心到了极限。是呀，夜深了，晚了，人走了，晚了，庞坤荣松开了沈雨慧，让她离开。

庞坤荣眼前沈雨慧的背影已变得模糊渐隐，他知道沈雨慧是来送别的，送别死者的同时更是对生者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