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出阁
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女,散发着精致与高雅。
仿如修炼千年的狐妖,充斥着姽婳与魅惑。
犹如深山密林的精灵,弥漫着灵动与轻巧。
出了正门,短短走了数十步,欧阳俞墨的绝世之容便已倾倒了众人。
男人们呈目瞪口呆之态,无数或饥渴、或色欲的眼神,无不紧紧的盯着那张惊世骇俗的面容,时不时还偷偷游离在曼妙的身姿之上。
女人们呈怒目而视之状,无数或羡慕、或妒忌的眼光,无不死死的瞪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娇容,时不时还忍不住瞄一眼那玲珑的身段。
一步,眼神凝。
二步,气息屏。
三步,鸟声绝。
欧阳俞墨的盈盈玉莲,连跨三步,身影便没入花轿之中。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极为遗憾失望的叹息声。
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枚小巧的石子,冷不丁的击中了礼仪官的脑门,这厮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良辰已到,起轿!”
偌大的金丝楠木花轿在十六名壮汉的抗抬之下,稳步向前推进。
在紧邻着人山人海主街的另一条街道上,一单骑正飞速前来,座上之人紧紧夹着马肚子,死命的抽动着马鞭,以至于马屁股上已经出现了几道渗血的鞭痕。
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头子正惬意的躺在藤椅上,半眯着眼睛晒太阳,一阵疾风吹过,惊得老头赶紧睁开双眼,四下张望起来。
“老婆子,刚才有人骑马经过这里吗?”
“哪里有人!”老太太显得十分不耐烦,“晒你的太阳吧。。。”
只是话还没说完,一声凄惨的嘶鸣声便刺破耳膜传了过来,紧接着是“噗通”一声闷响,然后是“哗啦”一声水流声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与粗重的喘息声,传入了老头满是耳屎的耳洞内。
“老婆子,有人从马上摔下来了,快去看看!”老头儿着急的催促道,已经挣扎着想从藤椅上站起身来。
“哎呀,你又发什么神经。。。”老太太围着围裙就跑了出来,话刚说一半,便倒吸一口冷气。
不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躺在地上痛苦嘶鸣着,两枚健硕的前蹄,竟不知被什么东西齐刷刷的砍掉,此刻早已血流如注、四肢抽搐。
骏马正前方两丈远的地上,还趴着一个泥人,从场面上看来,应该是从马上跌落后,一头撞上了墙角的水缸,力度之大以至于硬生生将水缸撞了个窟窿出来。此刻,那人竟完全不顾头顶上正突突往外冒的鲜血,挣扎着欲站起身来,只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足以见得这下撞的绝对不轻。
“哎呀,小伙子,你可别乱动,你看看这一身的血!”老太太一路小跑过去,麻利的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准备给男子包住脑袋止血。
在老太太的搀扶之下,男子终于勉强站起身来,吐出嘴的第一句话竟是,“墨墨在哪里?”
“墨墨?”老太太一脸迷茫。
“欧阳俞墨,欧阳家的大小姐,她在哪里?”
“她今日出嫁啊,外面可热闹了。。。”
“我知道她出嫁,我刚从城外回来,我问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男子粗暴的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语。
“敲锣声刚过去没多久,应该是往那边去了。”老太太不确定的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小巷子。再次扭过头之时,眼前那人已挣开她的拉扯,跌跌撞撞的向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喂!你头上正流血呢!左肩好像还脱臼了!你这浑身是水,这寒冬腊月的。。。”老太太心痛的试图拦住那人。
“别管我!”那人粗鲁的一把推开老太太,后者连退数步,终究还是狠狠的坐在了地上。
男子头都没回,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由于左肩剧痛无比,只能勉强用颤抖的右手将怀中的酒袋子掏出来,拿在手中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顺着咽喉滚滚入肚,呛的那人连咳数声。一阵寒风吹过,那个浑身湿透的孤寂背影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双苍老但有力的双手将地上的老太太一把拉起,老头面露戏谑之色,“让你多管闲事,这下开心了吧?”
“唉,他真是个有情之人,看的我都心酸了。”老太太的声音不再苍老,语调却显得十分悲悯。
“别操这闲心了,他还轮不到你关心,赶紧给小枝姑娘回个信吧。”老头吩咐道。
“唉。”老太太依旧望着那已经有些模糊的背影出神,嘴里喃喃低语,“如今这种重情重义之人可不多咯。”
感概完之后,老太太便不再啰嗦,从怀中捏出一只秋蝉出来,小小的蝉身通体黝黑,被人惊醒后竟发出不满的嘶鸣声,在这个初冬的午后显得尤为刺耳。
老太太也不写什么短信,只是在秋蝉的后背上轻轻抚摸了三下,便用力向上一抛。通体黝黑的秋蝉如一只悬在半空的黑色眼眸,下一个瞬间,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薄雾之中。
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丝骚动,人们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美若天仙的新娘子上,而是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远处的无数好事之人纷纷开始向周围人打听消息,但得到的全都是一脸迷茫。
“好像是乔大管家来了,满脸是血,浑身泥污,狼狈不堪。”这则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看热闹的人群,于是乎,不少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更有人翘首以盼,期待着即将上演的精彩好戏。
伴随着花轿正前方人群中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一条四尺来宽的道路自觉的从人群中分出。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缓步走来,脸上、头上、肩膀上全都是大片大片的血污,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走的很辛苦,仿佛每走一步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但不知为了什么他依然执着地向前走着,走着。
红丝绸做成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挑开一道三寸宽的小缝,又迅速合了起来,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不远处那个男人的双眼,他的全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由于太过激动,以至于额头上刚刚闭合的伤口又一次开始突突的往外冒血。
“滴答滴答”,鲜血流过鼻尖,滴在冻得僵硬的土地上,凝结成一片娇艳刺眼的“玫瑰花瓣”,与地上洒落的五彩花纸混在一起。
帘卷帘合,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此一个细节,便足以表露出轿内之人的心意。
男子不甘,厉声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此言一出,纵使被十六个壮汉稳稳抬着的那顶巨大花轿,还是不免轻微的一颤。
此举如同一个信号,顿时让那名男子变得癫狂起来,“墨墨!为什么!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男子说着便向花轿跑去,回过神的六位铁甲卫士顿时挡在路中央,形成一道高不可攀的钢铁筑墙。
一只粗壮的戴着厚厚铠甲的手臂带着猎猎寒风伸了过来。与此同时,人群中小枝低着脑袋,专心致志的修剪着手上的指甲,轻轻的\极其细微的摇了摇脑袋。
下一个瞬间,铁甲卫士粗壮的手臂凝滞在半空,继而缓缓收了回去。六个壮汉却依旧如大山般挡在花轿与男子之间,如毫无思维的傀儡,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周围的环境也安静的令人发慌,唯有几声弱不可闻的蝉鸣,不知从何处幽幽传来。
终于,红帘之后,一声极为压抑的声音响起,“你回去吧,我心意已决!”
“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男子越不过铁甲卫士的阻拦,只能强伸着脖子,提高了声调。
“不!”红帘之后的女声冷若冰霜,“你没做错什么!是我错了!”
此时此刻,男子已从最初的癫狂变成了迷茫,茫然无措的扫了眼四周,急切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乔管家,你的记性可不太好啊!要不要我将那晚的情形复述一遍给你听?”红帘之后,那个女声带着无尽的恨意幽幽传出。
与此同时,人群中,小枝慢悠悠的伸出了右手,仿若无意识般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一刻,一位铁甲卫士猛然回过头来,如下山的猛虎般,挥舞着铁拳重重的打在了男子的肩胛骨之上。
伴随着一声巨大痛苦的呻吟,男子径直飞出去两丈之远。只是身影还未落地就已变得有些模糊,与此同时,六位铁甲卫士的身后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六个一模一样的身影,他们十分默契的同时抬起手臂,紧接着是一记凛冽的刀掌,以山呼海啸之势狠狠劈向精钢铸成的头盔。
“咔嚓”一声,头盔应声而裂,六位壮汉口鼻处满是鲜血,一瞬间竟全都被击晕在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恶战,哪知电光火石之间便已决出胜负。拦轿之人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出手之狠,早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场边的某个角落,小枝的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双眸中精光四起,努力呼吸以平息过快的心跳和激动的情绪。
其实,对于她而言,男子那令人发指的武学修为倒是其次,只是分身幻影的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熟悉历史的小枝心里自然清楚,此等奇术伴随着那个不能触及的姓氏,早已失传了二百多年。
小枝诡异的嘴角渐渐转变成一个冷笑,身形悄无声息的往阴影处缩了缩,对着手心的秋蝉轻声道,“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些眉目了。”
秋蝉仿若听懂了一般轻声嘶鸣两声,下一刻,一声更为响亮的惊呼打破了一人一蝉的交流。一条足有一丈之高的巨大蓝色蛇蟒凭空出现,浑身冒着幽幽的寒气,冷冷的注视着正前方的那个失意之人。
下一刻,蓝蛇大嘴一张,三根夺人心魄的利箭脱口而出,带着死亡的气息,分别射向男子的腹部、胸部和咽喉之处。
这次男子竟毫无躲闪之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利箭向自己飞来。
三尺、两尺、男子如泥雕般一动不动。
三寸、两寸、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凄惨的笑意。
就在距离男子一寸之远时,蓝色利箭化作一阵疾风消散在空中。
男子面露喜色正欲说话,却被蓝色大蛇抢先开了口。
“从今日起,我就是司马家的人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声音之洪亮,以至于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捂上了耳朵。
音调之沉痛,仿若日薄西山的古老丧钟,敲打在早已不知所痛的心头。
话刚说完,蓝色巨蛇便挥舞着如腰身般粗细的尾巴,狠狠的甩在男子身上,男子顿时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毫无招架之力的摔在街边一座石狮子上,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骨裂声,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众人原本以为故事就此告一段落,可地上那人躺了一会儿后,竟颤颤巍巍的又站了起来,真不知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如此坚持,如此耿直。
晕头转向的乔木感觉全身如散了架一般剧痛无比,体内更是不知何时起游荡着一缕清香,香气混合着酒气从胃中缓缓溢出,味道是那么的诱人、那么的摄人心魄,刚刚挣扎站起的乔木两腿一软,又一次摔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一枚石子,又一次精准无误的击中了礼仪官的脑门,后者再次缓过神来,提高嗓门喊道,“起轿!”
于是乎,十六人抗抬的大轿如一只身形庞大的怪兽,慢吞吞的跨过倒地不起的六名铁甲卫士,又慢吞吞的越过石狮脚下那个倒地不起的可怜人,没有丝毫停滞和犹豫,就这般慢吞吞的、但又无比坚定的向前爬着,在烈阳骄阳之下,向着司马家的方向一步步前进。
此刻,红轿之中的新娘子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但桃花记中的化妆师毕竟不是等闲之辈,纵使如此泪流满面、痛哭流涕,但新娘脸上的精妆却丝毫没有一点繁杂错乱,反而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艳丽夺目,如雨后的玫瑰,显得娇艳欲滴。
“乔木!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欧阳俞墨从牙齿中迸出这句话,下一刻,新娘子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如刀锋般插入下体,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一片血迹没入在红丝绸做成的新衣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热切的眼神被花轿外厚厚的红色帷幔所遮挡,没人知道花轿内刚刚发生的那个小插曲。
小枝面露满意的微笑,目送众人缓缓离去。待宽阔的街道重新陷入沉寂,阴影处的小枝方才冲着一旁的侍女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乔大总管回医馆疗养伤势。”
“可之前说的。。。”侍女面露疑惑之色。
“计划临时有变。”小枝面露不悦,明显不愿详谈。
侍女恭顺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多嘴,喊上几个精壮之人,又叫了顶轿子过来,一行人刻意避开了主街,沿着小巷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