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借题劝解杨佳丽 吃饭捐赠不幸人

钱兴国边喝酒边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以前放水多好做，借钱的人到期主动还钱，生怕拖欠影响声誉，以后再问人借钱就难了；现在借钱的人不一样了，能缓则缓，能拖则拖。也不是他要拖，别人也欠他钱，也拖，于是大家就拖，诚信越来越危险。”

我问钱兴国：“那这恶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以前不这样？问题出在哪里？”

钱兴国点上一支烟，又分我一支，我摇头不抽，也不敢接，老婆在旁边。

钱兴国想了一会，说：“也是最近几年，才有这个情况的，以前不这样。要说从哪里兴起的，很复杂，起码政府有关部门是有责任的。”

杨佳丽问：“关政府部门什么事？”

钱兴国说：“现在政府大力扩张，拉动经济发展，到处搞基建，搞铁公机。就是建造铁路公路机场，这本来是好事，但是有的部门，工程结束了，不付全款，要分个二年三年付清，拖欠施工方的钱。那么施工方怎么办？工人工资不能少发一个月，那么施工方就拖欠供货方的钱，比如送石子、黄沙、水泥到工地的，就拖欠这些人的钱。时间一长，就形成了社会风气，买东西都不给现钱，欠账，到年底才结账。有的人手头有钱也不给，拖到年底才给，因为大家都这样！所以生意越来越难做！你把东西卖出去了，还要到年底钱收回来，才叫赚钱；万一收不回来，就是倒贴！这也是中国特有的怪现象！政府也认识到这一点，朱总理在台上，就专门清理过三角债，但是成效不大！”

“比如你是个开装潢材料店的老板，散户你是不会让他欠账的，拿现金买。而装潢公司跟你拿货，量又大，又经常拿，你不能不欠给他。你不肯欠，他问别家买，人家肯欠，想做这生意，就得随行就市！你让人欠账吧，这就有风险了，到年底结账，有的装潢公司可能就关门了！平时你把货欠给别人了，你还得拿钱再进货，生意要做呀。还得交房租水电费管理费纳税什么的，如果雇工还要发工资，到年底收账，大部分收回来还罢了，收不回来，本钱小的店就撑不住了。如果外面再欠别人债，只好跑路，别无他法。”

我和杨佳丽、我老婆听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老是有店铺关门，老板跑路的事情已经不是新闻了，时有发生！

说着话，我们菜也吃饱了，服务员过来问吃什么主食？我说：“盛一大碗饭来，让我们自取吧。”饭一会儿就盛来了，只有钱兴国吃，我们都吃不下了。我们看他吃饭，头几乎埋在碗里，鼻子上也沾着饭粒。正觉得好笑，钱兴国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递给我，要我帮他接一下，他吃饭呢。

我看看来电显示：“赵丽华。”

一接电话，电话里赵丽华说：“钱呆子！在哪鬼混呢？”

我笑道：“是我啊，赵老板，我庄文。钱呆子在吃饭呢，没空接电话，呵呵。”

赵丽华笑骂道：“就知道吃，怎不吃死这个呆子！”

我问：“丽华姐，有事吗？可以和我说吗？”

赵丽华说：“跟你说也一样，本来也准备打电话给你的，你转告钱呆子一下。胡大在我这里打牌赢了钱，要我约你们几个明天晚上吃晚饭，聚一聚。他赌了好几天了也要歇一下，明天晚上不打牌，六点，就到我家楼下那排店面，有一家叫川味王的饭店，门朝南啊，别找错了。”

我看看老婆，她还要我戒酒呢。我有些为难，说：“丽华姐，我转告钱呆子让他去吧，我明天还有点事。”赵丽华说：“兄弟，不是我请你的，是胡大请客。上回他在我家打麻将，你在旁边看的，他赢钱了就说过约你吃饭的。江湖上的人，他算是豪爽讲信誉的，你看吧，如果没有大事，还是来参加好，多个朋友多条路么。你不来，他不高兴，这人就是这脾气，何必得罪他呢？另外，你再帮我约下杨佳丽，也是胡大要我约她的，说最近难得看见她了，胡大像是对她印象不错呢，呵呵。”

我一手拿着电话，转头对杨佳丽说：“杨老师，人家胡大也约你吃饭呢，你去不？”

杨佳丽摇摇头，说：“我不想去，那里赌得太大，人员也太复杂，不适合我玩，你帮我回绝了吧。”

于是我对着电话说：“杨老师明晚也有事呢，要不改天再约吧？”

电话里赵丽华笑笑，说：“呵呵，一个个都难请呢。我不管了，反正是胡大要我约的，你们不去，我如实告诉他就是了，挂了啊，拜拜。”

钱兴国也不说话，把电话放在手边，继续埋头吃饭。他一边夹菜吃，一边说：“你们呀，糟蹋粮食啊！这些菜挺好吃的，吃了一半，没人吃了。一大碗饭，一口也不吃，都不吃，最后就进了泔水缸了，喂了二师兄！罪过呀罪过，我再吃一碗替你们减减罪，消费不浪费嘛！”

杨佳丽笑道：“我们没有浪费啊，进泔水缸也是二师兄吃，现在不也是二师兄在吃吗？一样的啦，哈哈哈。”

钱兴国正要反驳，手机又响了。这家伙真坏，一按接听键，又按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中央，让我们都听。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胡大！

胡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钱科长吗？你的朋友都怎么回事？这么难请呐？吃个饭有这么难？莫非瞧不起我这粗人？上回我就约过那庄老师吃饭的，明天履行诺言，怎么就不去呢？我性子急，都已经安排好了，特地打了电话给乡下送水产品给我的李老板，明天弄几条野生甲鱼、野生鳗鱼、大个头的龙虾什么的，带去饭店，就地加工。怎么就不给面子啊？你再帮我约一下，一定要去！不然那些水产品，我送他们家里去！”

钱兴国看着我们坏笑。我和老婆商量，老婆说：“人家既然这么就热心，都安排好了，不去说不过去。明天你和杨老师去吧，我在家里吃，最近不大要吃油腻的东西。”

杨佳丽笑笑：“莫不是怀上了吧？”

老婆摇摇头：“没这么快吧，现在还不知道呢，过几天去医院查一下。”

电话里，胡大又在喊：“喂？喂？到底去不去啊？”

钱兴国拿起电话，笑道：“胡总，都商量好了，全去啊。我，庄文，还有你最喜欢的杨佳丽，全去呢！”

胡大笑笑：“那就好了，玩朋友就要爽快嘛！我挂了啊，明天大家请早！”

钱兴国收起电话，杨佳丽瞪了他一眼，说：“钱呆子，什么叫他最喜欢的杨佳丽？狗嘴吐不出象牙，唯恐天下不乱，怪不得你老婆不待见你！”

钱兴国也不生气，笑道：“开个玩笑嘛，怕什么？又没那回事。”

钱兴国终于把饭吃完了，我们三个一再叮嘱他，要把老婆说的话当回事。晚上九点前回家，每天没有特殊情况要回家吃饭，如不回去吃要和老婆打个招呼。

钱兴国点头说：“记下了，你们就放心吧。谢谢你们。”

我们一起出来，各自拿车回家。我洗漱完毕，刚坐到床上，老婆就推我：“你站起来，你站起来呀！”我站了起来，问怎么了？老婆说：“你今天喝酒了，明天晚上你还要喝，这两天你不能上床睡，你去客厅睡沙发。或者到客房去睡，两处都有空调，反正热不着你。酒后不能同房，万一有了宝宝，对孩子不好，不能让咱们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我哭笑不得，说：“你这是哪一出啊？我睡床上，保证这两天不碰你就是了！” 老婆想了想，说：“我还是不放心，万一我睡着了你占我便宜怎么办？你有过前科的，我怕你控制不住！你还是睡客厅吧！”

我说：“杨婷婷，杨奶奶，你会算帐不？”

老婆笑道：“喊我奶奶啊，我有那么老么？算什么帐？”我说：“这个天你要我睡客厅，要开空调吧？客厅空调是柜机，耗电吧？两个晚上开下来，把我们儿子的奶瓶拿去缴电费了吧？”

老婆想了想：“嗯，有点道理，你把床头柜上那个玩具熊拿来！”我把那毛茸茸的熊递给她：“不是睡觉了吗？拿这个熊干嘛？”老婆把那熊放在床中央，说：“以熊为证，一人睡一边，你也别过来，我也不过去。谁犯规，熊就咬谁！”

我头大了，说：“我肯定不过去，只是这熊毛茸茸的，挨着人热乎乎地，也占地方，我不大好睡。往你那边挪挪让它跟你睡行不？”老婆侧过身去，背朝我，说：“不行！你也和我学，侧过身来就好睡了嘛！”

我只好侧身躺下，刚要睡着，老婆又说：“老公，我一下子睡不着，唱个催眠曲哄我睡吧。”

无奈，我只好轻唱了一首《弯弯的月亮》哄她入睡，哼着歌，我自己到睡着了，也不知道老婆什么时候睡的。

第二天上班，杨佳丽冲我笑笑：“昨晚睡眠如何呀？”我笑道：“你就关心这些事啊，哈哈，我现在跟公务员学习呢。”

杨佳丽问：“怎么讲？”我说：“喝酒不办事，办事不喝酒。”杨佳丽噗嗤笑了，问：“今晚你准备喝几两？你老婆不去，应该放开喝了吧？”我摇摇头：“不多喝，我要看着钱呆子，也不让他多喝，劝他早些回家，他的婚姻已经亮起红灯了。”

杨佳丽笑笑：“你真是个良师益友。我家红灯也亮起来了，你也帮我出个主意呗？”我说：“婚姻出现危机，往往不是一方面的原因，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吧？你老公长年在外，难免有些沾花惹草，你就一点责任没有吗？平时他在外面，你跟他联系过多少回？现在见面很方便，QQ、微信都可以视频，你关心过他几次？查点过他几次？能全怪他吗？男人的心，其实有时候很脆弱，你又不关心他，他一个人在外面也需要感情生活，也需要夫妻生活。他本身又有钱，难免有女人投怀送抱，出轨能全都怪他吗？”

杨佳丽听完这段话，半晌无言。过了会，问我：“那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不能抱着赌气、冷战的心理，你要主动关心他，多和他联系，多关心关心儿子。学校里儿子有什么亲子活动，你要去参加，不能总让爷爷奶奶去；你把你和儿子互动的照片用微信发给他，经常联系，他肯定会回心转意的！你丈夫也不小了，他能够把生意做那么好，应该是个聪明人。一头是欢场女子，哄他钱花的，一头是美丽的妻子儿子，哪头重？他分不出来？他在外面做生意，钱一直尽着你花，说明夫妻还是有感情的。而你总是排斥他，憎恨他，男人也有自尊心的，逼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就不回家！以怨恨对怨恨，最后得到的还是怨恨，以爱去化解怨恨，得到的是和谐！”杨佳丽听完若有所思。

当天傍晚，下班后我和杨佳丽来到赵丽华赌场楼下，找到那家饭店“川味王”。

我俩一起走进去，赵丽华站在一个包厢门口向外张望，见我们进来，笑着朝我们招手。我们俩也冲她笑笑，打个招呼，走进那个包厢。进来一看，已经坐着五个人，胡大和小匡两口子，贾五和孙雅萍两口子，还有个男的五十上下却不认识，看上去愁眉苦脸地，坐在那抽烟。

胡大连忙请我俩坐下，赵丽华也进来陪我们坐下。胡大站起来分了一圈中华，问赵丽华：“还差一个钱科长是吗？”赵丽华点点头：“这个钱呆子，正常来得晚，正常比别人多喝酒，哈哈。”

正说到钱兴国，钱兴国走进来了，摸摸八字胡坏笑道：“谁说我坏话呢？”然后模仿起湖南腔：“同志们，这个坏习惯可要不得，会上不说，会后乱说，当面不说，背后瞎说。”我们都被他逗笑了。

胡大拍拍旁边的位子，请钱兴国坐了首席，钱兴国也不遑多让，一屁股坐下来。 胡大冲小匡点点头，小匡站起来走到包厢门口，喊服务员，上菜了。

胡大把桌上自带的三瓶酒打开一瓶，给我们一一斟满。钱兴国又考我，说：“庄老弟，这酒倒在杯中，微微地发黄，是个什么情况？”我笑笑：“这是梅兰春酒，芝麻香型，与一般的酒香味不同，酒酿出来就这个颜色。这酒很少有假冒的，口感也不错。”胡大招呼我们：“来，边吃边谈。”我们吃着桌上早已摆好的冷盘，相互敬酒。

钱兴国问胡大：“胡总，你还带了水产品来让饭店加工？要给加工费的吧？”胡大傲然一笑：“怎么可能！我给多少家饭店供应水产品，无论去哪家，也不可能收我加工费！这家饭店的老板，是我小弟，以前跟在我后面混的，这几年才开的饭店。我来这里吃饭，就是吃饭不给钱老板也不会问我要，当然我不可能白吃不给钱的，来这里吃也是给老板捧捧场，自家人不帮自家人，帮谁？”

我听了暗暗点头，这胡大看上去粗野，人还挺仗义。吃了几口菜，胡大开始闹酒了，先敬赵丽华，后敬杨佳丽，又敬孙雅萍，嘴里说敬大小姨、二小姨、三小姨。 我们听了好笑，都知道他好色，爱和美女套近乎。

服务员进来上菜，都是些家常菜，味道一般。吃着吃着，孙雅萍敬杨佳丽说：“杨老师，我敬你一个。我看你穿衣服挺有品味的，你的电话号码能不能给我，下回逛街也带我去买两件衣服呗？”杨佳丽笑笑，把自己手机号码报给孙雅萍，俩人各自喝一小口，坐下。

我举杯敬胡大和小匡。小匡今天依然是浓妆艳抹，举杯对我说：“庄老师，我是女的，我喝一半敬你，你干掉！”说完一抬头，咕嘟咕嘟喝掉半杯。我看着面前整整一杯，有些为难，钱兴国趁机点火：“庄老弟你酒量最大，怎么一杯也干不下去？莫非是嫌弃酒不好，或是嫌弃小匡长得丑？”我无语，一饮而尽。

胡大笑笑，接话道：“要说酒量大，我这位朋友李老板酒量也很大呢！”说着手朝坐在他旁边的那位五十上下的男子一指。钱兴国一听来劲了，拿起酒瓶把李老板杯子斟满，又把自家杯子斟满，举杯说：“李老板，我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李老板皱着眉，也不说话举杯一口甩干！

这时候服务员进来上菜了，一大盆龙虾，红彤彤地；一大盆螃蟹，张牙舞爪地，两者个头都很大，要是到菜场买，怕是价格不会小。接着又上了一大碗红烧鳗鱼，一大盆甲鱼汤。

胡大说：“这鳗鱼是野生的，你们看，烧得汤都起粘了，大家尝尝，肯定味道不错。”众人举筷，我也吃了一块，味道醇厚，回味无穷。又喝了口甲鱼汤，味道鲜美稠厚，也是野生的！

胡大举起杯子对我们说：“这些水产品都是李老板带上来的，我们大家敬他一个？”大家一起举杯，我也敬李老板，问他：“李老板，你一直愁眉紧锁，莫非有什么心事？”

李老板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家门不幸啊！老婆前几年得了白血病，好不容易到处求医病情稳定了，弄得倾家荡产；儿子一直帮我养殖水产品的，前几天骑摩托车把腿摔断了，医药费还没凑齐。塘里还要花钱雇人帮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胡大一听，把小匡的皮包拿过来，数出一千块，放在李老板面前，说：“拿着，这是水产品的钱！”李老板死活不肯要，把钱又塞到胡大手上：“老大你骂人了！你长年照顾我生意，吃点水产品还要给钱？都是自家塘里养的，又没花钱买，再说也不值这么多钱！

”胡大抓起李老板手，说：“你拿着！这是给侄儿将养身体的，你我交往多年，你儿子不就是我侄子？拿着，再推辞我跟你翻脸！”

李老板眼里含着泪，把钱收下，道谢不迭。

赵丽华拿出五百块，放到李老板面前，我们都同情他，纷纷解囊。我和杨佳丽都给了五百，钱兴国给了一千！我朝他看看，这家伙还挺善良。

贾五和孙雅萍各给了三百，小匡也给了三百。李老板看着面前一堆钱，死活不肯要，说萍水相逢，不能拿这个钱。

我出了个主意，说：“李老板，你带来的水产品都不错，就算我们和你买水产品的，你就收下吧。”李老板想了会，说：“这样吧，我先收下，后天周六，邀请大家上午就去我家里，钓鱼玩一天。中午晚上都在我家吃水产品，让我表表心意，你们若不同意，这钱我决不能收！”众人都想帮他，纷纷同意，后天下乡玩一天。

钱兴国笑笑：“这样吧，后天大家都不骑车去，你们都到庄老师的学校里集合。学校东边不是有条河么，我从局里借个小汽艇过来，你们都到河边上船，我们弄个小汽艇坐坐。”

我问他：“这汽艇拿来私用合适吗？”钱兴国笑笑：“嗨！我不是局里的人吗？平时这小汽艇你用他用的，难道都是去执行公务的？我从没用过，借来用一天没有问题，包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