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死生契阔

杜建国从林语的身后环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砖头和瓦砾。

林语尖叫着问杜建国这是怎么了，杜建国在她耳边大声说道，地震，是地震！

正说话间，黄灰色的尘土扑面而来，林语和杜建国赶紧闭眼、闭嘴。

林语听到自己的身边，有人在呼喊惊叫，四处奔走。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祈求上苍不要毁灭人类，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就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大地终于停止了抖动，林语睁开眼睛来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刚才他俩吃饭时，烈日下那个安静祥和的小镇，此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整条街道没有几处房子还保持着完整，很多房屋现在已经垮塌成了瓦砾堆。街道裂得像是干旱许久的黄土地，林语回过头去看着上山的那条路，在转弯的地方，路已经断裂成两截。

林语不知道杜建国山上的那栋房子在这样的强震中能不能保全。但是，现在也顾不了它了。

就在林语四处打望时，她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她的脚背上，湿湿的。她抬起头来一看，杜建国的手臂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伤，现在血流不止。

林语“哎呦”了一声，赶忙站起身来，杜建国也站了起来。林语打开车门，拿出一瓶矿泉水来，想给杜建国清洗伤口。

他俩全身上下都是泥土和灰尘，空气中也是尘土弥漫，呛得人开不了口。

林语用卫生纸和矿泉水帮杜建国清洗着伤口，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条长长的划伤一直止不了血，顺着矿泉水流下来的是鲜红的血水。

林语手忙脚乱，一筹莫展。

她刚一张嘴想说话，就感觉自己的嘴里进了很多沙土。她突然想起杜建国刚才说他心脏不舒服，她担心他不能支撑多久，就想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一直止不了血，我们马上回成都好不好？”

杜建国想了想以后，对林语说：“车的后备箱里有急救包，你拿出来帮我简单地包扎一下。”

林语忙打开后备箱，拿出急救包来帮杜建国包扎。

简单地处理完杜建国的伤口以后，林语望着杜建国，“你不是心脏不好吗，我们赶紧回成都吧？”

“不，现在我们得赶快救人！”杜建国拉了拉手臂上的绷带，把它拉紧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语跟在他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们的身旁到处是四下里奔走，呼唤找寻自己亲友的人们。

这个小镇的居民很少，房屋也是他们自己修的自建房，基本上都是砖混结构，在这场大地震中，几乎都变成了瓦砾堆。

林语他们刚才吃饭的那个时候，大多数年轻人都已经出去工作，只有一些老年人和小孩子留在家午休。地震突如其来，一部分人跑了出来，有一些则被埋在了废墟中呼喊哀嚎。

余震不断，人们手里面没有任何器具，只能徒手去挖。

不知道挖了多久，杜建国突然说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林语忙用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胸前，即使是隔着衣服，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杜建国突突突的心跳，像是要跳出胸腔。

林语吓得一把抱住他，“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去医院。”

林语拉着杜建国跑到车上，好在他们的车在这场地震中，除了布满灰尘，被飞石瓦块砸了几个小坑之外，还能顺利的发动。

杜建国叫其他居民把另外三位在地震中被砸成重伤的老人抬上车，他们一路飞奔到了都江堰市区。

眼前的景象让林语惊讶得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

早上他们才经过的繁华洁净的都江堰，此时半座城都已成废墟。林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清楚这场山崩地裂的灾难，是怎么发生的。她嗓子里面全是灰尘，她的眼帘上面，也积满了厚厚的尘土。此时，她虽然努力地睁开眼，但是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

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太平祥和的人间，而变成了悲惨可怖的地狱。

林语摸出手机来，想给她哥哥打电话，问他成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但是林子豪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杜建国也拿出电话来想打给章军，情况也是一样。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没有沿路上灯光的指引，林语开着车，不知道路在哪里，更不知道医院在何处。杜建国看到这种情形，只好让林语直接开车回成都。

夜色中，林语觉得自己简直是摸摸爬爬的开着车，好不容易找到了高速路的入口，她将车驶了上去。

这个时候，林语突然发现在他们车的前后左右，几乎没有一辆车离开都江堰。而在对面车道上，则是一辆一辆从成都方向开过来的打着双闪灯的绿色出租车。

这些车全是空车，它们在高速路上排成了一条长龙，让人既看不见车头，也看不见车尾。

杜建国坐在副驾座上，也惊讶地“啊”了一声，他摇下车窗去看着外面这幅令人无比震撼的场景。

那一辆一辆打着应急灯的出租车，那一闪一闪的车灯，就像是一颗颗希望的火种，在这沉寂如末日的夜色里，给予了人们无穷的力量，让大家暂时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

那一刻，林语的眼泪汹涌而出，泪水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事后，她才知道，这是成都的出租车司机们在得知了都江堰遭遇地震以后，自发组建到都江堰来抗震救灾的成都出租车队。

林语看着那像长龙一样的车队，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一路疾驰，将车直接开进了华西。她给急诊医生讲明了车上有三位都江堰地震中的重伤病人，医生一路绿灯将他们送进了手术室。

林语在急诊室里，让医生帮杜建国重新包扎他手臂上的伤口。

林语问他，心脏好些没有。

杜建国点了点头，林语让医生帮他听一下心脏，医生听了一阵，说现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林语知道，杜建国的心脏虽然已经做过了手术，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它不会复发。林语有些担忧地看着杜建国，杜建国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那么紧张。

林语就着急诊室里面的水龙头洗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脸，问杜建国今天晚上住哪里。

杜建国看了看医院里此时已经人满为患，就轻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南门的那个房子是高层，晚上再发生地震的话怎么办？”林语有些担心。

“那去华阳吧，我在那边有套房子，遥遥的妈妈去世以后，我们就没有再住过那里了。”

林语根据杜建国的指引，驱车来到了华阳城外的一个别墅区。

昏暗的灯光中，小区里本就住户不多，但留下来的人都在别墅外的草坪上搭起了帐篷。

林语将车停在杜建国别墅外面的小区道路上，她担心晚上还有余震，不敢将车停进车库。

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林语赶紧给她哥哥打电话，但是林子豪的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林语只好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但是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林子豪都没有给她回过来，林语拿出手机来一看，手机上显示的却是发送失败。

林语只好再次发送，又过了好一阵，林子豪才终于给她回复过来，他说他已经把老婆和两个孩子安顿在他家附近的河边，给他们搭了一顶帐篷，他自己则睡在了公司的车上，他叫林语不要担心他们。

他说地震发生以后，他就不停地给林语打电话，但是手机怎么也打不通，给她发短信，她也一直没回。

他知道林语今天跟杜建国去了都江堰，听广播里说，那边被地震破坏得很厉害，他担心他们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一直得不到他俩的消息，正急得不得了。

林语忙告诉他，她和杜建国都没事。他问林语现在在哪里，林语说跟杜建国在他华阳的房子里，林子豪这才放下心来。

知道自己哥哥一家人都平安无事，林语又试探着给张哥的表妹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运气很好，电话一打就通了。

林语问张哥的表妹，宝宝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张哥表妹说：中午发生地震以后，家里面的保姆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幼儿园，接到了宝宝。现在他们全家在学校的操场上，搭了一顶帐篷。宝宝正在帐篷旁边，跟自己幼儿园的同学一起玩。

刚地震那会儿，孩子可能也给吓坏了，但是他们幼儿园楼层低，估计摇晃得没有那么厉害。宝宝回家来以后，虽然眼角还挂着眼泪，但是也没有怎么哭闹。

刚才给他吃了一些东西，现在情绪稳定下来了。他养父觉得帐篷里面太闷热，就带他到外面去透透空气。刚一出帐篷，就看到了他幼儿园的同学，现在两个小家伙自己一边去玩去了。

林语见宝宝没事，跟张哥的表妹又说了几句闲话以后，才挂断电话。

这个电话刚一挂断，林语就接到了集团几位高管打来的电话，他们纷纷问起林语和杜建国的情况。他们说，在知道了四川这边发生地震的消息以后，他们不断地给杜建国和她打电话，但是电话一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