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来自夜晚的爱

有没有人曾对你说过:你笑的时候，就是那道最美的风景。

勾线笔柔软的末梢划过画纸左边下侧，最后一个字，最后一笔结束，停下。

她自己都不会知道，当眼睛盯住那道风景，嘴角是怎样一种满足的笑意。画上，夕阳下的两人，手捧着合拍的臭豆腐，她的眼侧看他十分难受却忍住吃下的奇怪表情，她嘴角弧度渐浓，比得过夕阳的暖心与和谐。

回忆原本是一张白纸，在脑海浮现的那一刻，一点一点填充，上色，最后，绘成的依然是那个永远都不愿忘记的回忆，还有存留的温度，飘扬的轻沙。此时，她的记忆在那个诱人的傍晚，风吹沙擦过脸颊，感觉还是那时痒痒的轻微痛觉，不一样的地点，不一样的微风细沙，却记忆依旧，感觉依旧。

咽下那中难忍的“臭气”，望见旁边那多年未见的笑容如黎明将近的那道光，忽然表情放松，他笑了。

就是那样的笑，她呆了一秒。

提起青春，有人就会说起大学，洛叶没上过大学，也没谈过恋爱，那是一种隔着半透明屏障看渴望的生活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他笑的那一瞬，她想，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从小学到大学，有亲人陪伴长大，有父母喝彩和惋惜高考的成功与失败，那会是怎样一种生活呢。

长眠，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她自己有一个小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城市的硝烟，没有孤独与痛苦，就这样深埋着自己的心，不管是背离与嘲讽，都可以在这个世界磨灭。

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她没有孤独过，伤心过，即使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在，只要在意的人还在那里，便不会孤单。

或许，冥冥之中，一个名字，早已刻在了那个世界。

开始有小疑惑，为什么，他的那个笑容会给她一种渴望平凡渴望爱情渴望青春的感觉……

青春……青春……对于

一个像她一样生活的人，什么是青春呢!

天色暗了许多，阳台上的灯光显得更亮了几分，洛叶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了，思绪也回到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眼球里那两个活生生的人慢慢淡化，直到变成画纸上用颜色和线条填成的静止的画影。

沈长眠和林菁都要工作，都不在家。

洛叶喜欢星空，即使城市的星空不如农村。而此时此刻，在阳台前方的那片夜空，出现了爷爷的脸。

“爷爷……爷爷……”声音愈渐出现似水流般的颤动，灵气双眸浮上一层晶莹的光芒，“我好想你。”

这里是个奇妙的空间，本来会心的情绪，慢慢转变成思念，变成酸涩。

“小洛，你哭了。”

是林菁。

她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站了许久的身影，也许从她开始对着画傻笑的那一刻，或许是从她流泪的那一瞬，她也不清楚。

林菁双臂环过娇瘦的身子，从背后抱住了她，用一种合适的力道，既温暖又舒适，“我知道，你想爷爷了，即使你把长眠看的很亲，沈爷爷也对待你像亲孙女一样，可是，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女孩子，把这么多年未见的人当做亲人，也是需要时间的。”

洛叶转头，眼眸中，是感动，也是惊讶，和第一天见到的林菁不一样，和平时见到的林菁也不一样，没有了气势，也完全看不出令人难以觉察的敌意，还有，夜色下，那样深黑动人的眼睛，和之前的棕褐色眸子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在想眼睛的问题，而是这一刻，真正感觉到了一种暖流缓缓上升。

爷爷说过，那是一种爱，无关爱情与亲情。

“谢谢。

”洛叶夹杂着泪花的眸子眯起，带着诚挚的声音和真诚地笑容。

她不知道如何感谢一个与自己只是认识而完全不熟的人，因为在长眠和沈爷爷离开的这么多年，除了爷爷和比较熟悉的邻居没有人对她说过温暖的话，所以不懂如何去接受温暖和安慰。

这些总是要学会的。

“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林菁松开双臂，抬头看向刚才的那片夜空，“你其实很幸运，在失去一个家之后，又有了另一个家，还有真心待你的家人。”

洛叶看见灯光下林菁的红唇弯了一瞬便迅速收回，那样短暂的笑意，带着距离感，让她无法看透其中的悲欢离合。

今晚，她像变了一个人。

“林姐姐。”

“嗯？”她自然地望着外边的景色。

“我在这个家，你会不会心里不舒服？”看着夜景的眼睛收回，洛叶察觉到她微皱的眉，迅速补充道:“我从小在一个像是世外桃源的地方长大，相当于与城市隔绝，不懂得一些委婉的说词，也不懂那些权谋和一些人情世故，只知道有些话想说，就不由自主地问出来，林姐姐……你不会怪我这句话问的不好吧!”

“……”她没说话，只是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下来，“没关系，我不在意你这么问!”

她抬手看了表，表情一震，像是被惊到。

“今晚你要自己弄东西吃了，我还有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她投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听见清脆的关门声，她知道，这个房子又剩下自己一个人。

然而，那个问题，还是没有回答。

就像一株蒲公英，长大了，总是要离开飞往各地。这个世界有太多东西需要用心体会，用心发现，等到那一天，一定要去看遍那些没见过的东西。

洛叶是这样打算的。

在意的人，都有了归宿，总要为自己打算。

她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话:“我会帮你完成梦想，然后放你走。”那是一句承诺，也是一个很好的安排，或许，在那一刻，她懂了，早晚是要离开的。这个家，有她在就有万般的不合适。

一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躁动的心，以及夜晚的声音。

不去想那些令人困扰的杂乱的想法，洛叶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只有鸡蛋，不过还好，已经足够了。

拿出五个鸡蛋，她手指轻轻捏起，娴熟地敲打玻璃碗的边缘，一个完整的蛋破了一个口子，一股灵动的液体带着蛋黄从那道破口中顺滑地流出，落在碗的最低端，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五个鸡蛋占满了整个透明玻璃大碗，加入陈醋，和特色的酱，她灵巧的手腕迅速晃动搅拌着碗中的蛋清蛋黄。左手边平底锅上铺了一层不薄不厚的油，她拿起勺子将搅拌好的蛋一点点洒在锅底，摊平，晃动，很快，一张薄薄的鸡蛋饼冒着黄嫩的香气出炉了，一张又一张，那一大碗在她有魔力的手上消失得很快。

“吱呀——”

开门声想起。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

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停止。

随即响起平稳的嗓音。

“看来，把你接来是个很正确的选择。”

背对着他，洛叶依旧笑得很深，“我怕你以后真的把我当成这个家里的保姆，我开始怀疑你们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我不喜欢陌生人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