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谋
阳光不是很亮,天空有些灰蒙蒙的。
大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车辆却不少,川流不息。大概人们都习惯于躲进那铁壳家伙里去了,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那是都市中一股流动的旋风。
石磊站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却觉得很孤独。
他是那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人,喜欢清清爽爽的感觉。他穿的衣服总是一尘不染,但却不是奢华的名牌。因为他深知,此时此刻,绝不可过份张扬,要韬光养晦。
当他的目光落到街角的那家储蓄所时,如触电一般,心里莫名地一动,他甚至感到了自己面部肌肉的痉挛。触景生情,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掠过一丝罪恶的阴影。
他知道,在那家储蓄所的下面,有一条地下通道,顺着那条通道可以很轻松地摸进储蓄所。而出口处只焊了张铁丝网,上面仅加盖了一张铁板。
也许储蓄所的人并没注意到这条地下通道能容纳成年人钻进来,他们仅仅认为这是一条下水道呢,因此才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结果却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而对于得知这条地下通道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无法抵挡的诱惑呢?
其实,关于那条通道,石磊小时候就知道。当初这儿建了一幢煤气公司的机关大楼。而这条地下通道就是建楼之初随地基一起挖的。但世事变迁,如今那幢大楼早已拆扒了,无影无踪。而这条地下通道却一直保留下来。
后来就在这原址上建了一家储蓄所。储蓄所刚开业时,为了招徕顾客,还给首批储户送一些小小的纪念品呢。石磊当初为了这点小便宜,把手头唯一的一张百元大钞存了进去,得到了一枚拴着动物卡通图案的钥匙链儿。
……
如今,他讳莫如深的,就是他的资金来源,因为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有钱了,他却觉得挺憋屈,因为不敢大张旗鼓地拿出来消费,甚至不敢让自己的亲人知道。一辈子一老本实的父母一旦知道了真相,非吓坏了不可,肯定不会让自己留下这笔不义之财的。
基于此,他决定离开家里,到外面去闯荡,然后也好有个托辞,比如说自己在外面打工赚了大钱什么的。总之,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说出真相的。就让这件事成为杯弓蛇影,千古之谜吧。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现在来说说另外一个人,他叫陈卓,是石磊小时候的玩伴儿。两个人住在同一幢楼里,从小一起在院子里疯跑,撒尿和泥,上房揭瓦。石磊记得那时候院子里还有一个砖混水泥的兵乓球案子呢,虽然简陋,但却是小伙伴们玩乐的天堂。
那时候他们做过许多蠢事,比如说年三十的晚上,按传统的规矩常常要通宵不睡的,这叫守岁。但那仅仅是说说而已,极少有人真的去做。但石磊年少好奇,突发奇想,跟陈卓等几个小伙伴们提议,咱们通宵不睡呀?看看天色是怎么一点点变亮的?
大家对这个提议颇感新鲜,纷纷举双手赞成。但小孩子的话是不算数的,同样是说说而已。子夜一过,一个个就困得东倒西歪了。石磊一见,好不泄气,说好了不睡的,怎么都熬不住了呢?也太不遵守诺言了。他连推带搡,把众人都喊起来:“走啦,走啦,别睡了,到外面放鞭炮去,精神精神。”
这个馊主意可把街坊邻居们给坑苦了。下半夜,整个小区里静悄悄的,却突然冒出一帮孩子,说说笑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云霄。众人纷纷咒骂这些没家教的野孩子,不知好歹,大过年的,深更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这些糗事都是他们小时候干的。时光荏苒,眨眼间他们的个头都蹿起来了,一个个都成了大小伙子。石磊三本毕业,找不到工作,赋闲在家。而陈卓呢,更惨,连普通大学也没念,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打工赚钱了。
仲秋的一个午后,有人登门来找陈卓。来人叫向阳,名字虽好听,但却与其为人截然相反,这家伙同样也没有正式工作,而且属于浪迹江湖的资深人士。
向阳要比陈卓大上十岁,小时候他们是玩不到一块儿的,他们在生活上也没啥交集。向阳忽然冷锅冒热气地来找陈卓,这本身就耐人寻味。
向阳敲门,是陈卓的母亲来开的门。向阳客客气气地说:“大婶,我来找陈卓。”
陈卓的母亲对他没啥好印象,可是又不便将其拒之门外,便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陈卓正拿着把多齿的气囊木梳,对着镜子梳头呢。这小子天生的一头黄毛,还带着自来卷儿,他总想把那一头卷毛梳直了。
他也没想到向阳能突兀地登门,这家伙来找自己还是头一次。木讷了半晌,他才说道:“向……向大哥有事啊?”
向阳一笑,“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吗?”
“那……那倒不是。”不知怎的,陈卓有些惧他三分,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向大哥你坐。”
向阳也不客气,一屁股坐进了那张咯吱作响的沙发里,拍着沙发的扶手,打量着这个有些寒酸的家。问道:“兄弟,最近混得怎么样?”
这是没话找话。陈卓觉得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者不善。心中未免忐忑,觉得他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阳光从狭窄的窗户里透进来,把房间中的尘埃放大,显得室内的空气污浊不堪。更显得两个人的会谈有些诡异,好像影视剧中的两个特务在接头。
扯了几句闲话,当向阳确信陈卓的老娘没在门外偷听后,才引入了正题:“兄弟,想发财不?”
废话,谁不想发财。陈卓点点头。
“那好。兄弟,有个一劳永逸赚大钱的活你干不干?”
“有这样的好事?”陈卓嘴上应付着,心中却想,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儿,你会想到我头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兄弟,你听没听说过‘狼走遍天下吃肉,狗走遍天下吃屎这句话?’”
陈卓点头。
“当今社会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一直到把陈卓忽悠得热血沸腾了,他才道出了他的想法。然而,当他说出他想干的事儿时,差点没把陈卓手中的木梳吓掉。“啊,你是说……盗窃储蓄所的保险柜?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呀?向大哥你开玩笑吧?”
陈卓吓坏了,别看仅仅是一家小小的储蓄所,但那也叫银行啊,盗窃银行可是重罪。
向阳呵呵笑起来,“小子,瞧你那点儿出息,还没怎么着呢,就吓尿啦?你还是个爷们不?我跟你说,我做事也不是出马一条枪,想一出是一出。我研究过法律条文,也仔细权衡过利弊。其实,现在干这种事的后果也并非是你想的那么严重,老百姓说什么,盗窃银行等于是放着地上的祸不惹,惹天上的祸,那纯属瞎掰,以讹传讹。在《刑八》颁布以前,盗窃金融机构确实是重罪,那时候的刑法对银行的保护力度有些太过夸张了。不过,《刑八》颁布以后就不同了,因为现在的金融机构也进行了股份制改革,与一般的商业企业没啥两样了,相关的法律条文已经废掉了加重处罚的规定。”
但不管怎么说,陈卓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像开玩笑,“这……能行吗?那储蓄所可不是鱼菜市场,也不同于一般的企业办公室,说进去就能进去?”
向阳说:“我说的这家储蓄所呀,有点特殊情况,你还记不记得那下面有一条通道?”
“通道?什么通道?你怎么知道的?”陈卓有些莫名其妙。
向阳神秘地一笑,“不光我知道,其实你也知道啊。”
“我?”陈卓晃着自己的一头黄毛,更糊涂了。
向阳耐心地给他解释了缘由。又补充道:“兄弟,这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啊。一劳永逸地干它一家伙,这辈子可就吃喝不愁啦。”
“可是……向大哥你有那么多好朋友,为什么要找我呢?”
“兄弟,你真是前怕狼后怕虎呀。我朋友多是不假,但做这种事一定要慎重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必须嘴严,到任何时候也不能瞎呲呲。我那些酒肉朋友靠不住啊。我只想一劳永逸地干它一家伙,然后就金盆洗手。可我的那帮朋友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们今后再捅猫蛋了,惹了祸,被警方处理时,再把我给供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呀,兄弟,我是因为看你可靠,才来找你的。”
向阳给他这么一戴高帽,一打气,再花言巧语地一忽悠,陈卓终于消除了疑虑,又变得豪气干云了。他把手中的气囊木梳往桌子上一拍,兴奋地嚷道:“行,干了!”
由于用力过猛,那些木梳齿就深深地嵌进桌子里去了,他再用力往上一拔,“噗”地一声,木柄就脱落了,而那个橡胶囊连同木梳齿则被薅下来了,留在了桌面上。
向阳见他毛毛糙糙的样子,说话又是高一声低一声的,真担心这个愣头青坏了大事,可别再把另一个房间里的他的老娘给惊动了。不禁皱了下眉头,赶紧拉了他一把说:“兄弟,走,走,咱哥俩找个没人的地方仔细商量商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