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石头
在敷完药后第二天早上那只剑齿虎就不知了去向,洛孤清晰地记得那晚她明明枕着柔软的虎身,可当她醒来时,虎身枕头变为了潮冷柔软的草地。
豪猪则在不远出酣睡,此刻天色还早,太阳刚从东方露出微微羞红,宛若少女两腮的颜色,万物即将复苏,但还没复苏。
她轻盈地来到溪流边,不知是害怕惊扰到什么,就是安静小心地出奇,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腕,几个田螺被她握到手中,再漫入水中洗净泥沙,三个大的,一个小的,这就是早餐了,用石头砸裂螺壳,再用牙齿咬破,腥鲜的田螺肉在她嘴中扭动,洛孤喜欢这种鲜活,一边咀嚼,一边弯着身子动手凿第二个。可田螺肉总归没有那么剧烈的血香味,她怀念兔子的肉,不论是烤熟的还是炖烂的,或是、或是活生生的生肉,她都喜欢。
进食时的血味让她安心和渴望,但战争时人类的鲜血又让她惧怕躲避,这又是为何?【人肉会是什么味道呢?】她脑中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但同时又想到那次竹村中成堆的尸体,连连摇头,努力要把这些混乱驱赶。
前头较深的溪水中有黑影闪过,她想起豪猪那次杀的鲫鱼,猜不出他是如何捕获鱼类的,既没有网也没有鱼竿,鱼类不光身体油滑,速度还极快【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在吃完早餐,豪猪也睡醒后,她本来是要问这个问题的,但话出了口,却变为了另一个不着边际的话题。
“你杀过人吗?”洛孤问。
豪猪拍拍肩膀,眨巴惺忪的睡眼,看向燕麦尸体被掩埋的土坡“你也觉得那家伙不算人啊。”他揉了揉眼,将眼角和黄色潮垢撵下“这种发号施令自以为是的畜生早就该死了。” 洛孤起初还没反映过来,以为豪猪答非所问,在理解后,连忙纠正“啊不,我是说你以前杀过人吗?”士兵们言语中的恐怖故事再次浮现,昨夜的梦异常破碎零散,其中有一个画面就是豪猪将她杀死,她旁边还吊死了两个陌生男子。小妖狐是不是表现地太渴望知道答案了?豪猪没急着回答,而是走到溪边,蹲下,捧起一把水拍在脸上。
“我在问你话呢。”她小心地强调。
水洗净他脸上的惺忪困顿“你是想问我老弟和我爹的故事吧?”那眼白边缘涨着血丝,突如其来的杀气感吓得小妖狐连忙后退,碰到实在的树干让她安心,她第一想到的是那次竹林中疯狂的大熊猫,第二印象是豪猪腰间还有刀【我可以爬树,人不比熊慢。】,另一方面,她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我根本就没杀他,但我希望是我杀的,那天我跟那小子和以往一样去山上伐木,我永远比他干的多,有时候甚至是他的两倍,但他永远都可以吃到最好的肉,喝到温热的汤,而给我的只有冷食馒头。”豪猪意识到自己吓坏这个女孩了,便停下步伐,否则他又要变成炽热的火焰“我只要少砍点他妈的木头,回去少不了几鞭子,而他就算什么都不干,也是个掌上明珠,你妈逼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说着说着,他突然激动,瞪大眼睛,摊开手。没等小妖狐回答,他自己说“小怪物,你当然知道是为什么,我他娘的也早就知道,就是因为我这张脸。”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那小子是自己贪玩,摔下去的,一切都太快,我没法救他,也他妈的不想救他。”豪猪回忆“要谢就谢那只蝴蝶,我到现在还记得,蓝色大花蝴蝶,我那漂亮的老弟简直就跳了起来,不断追赶,不断追赶,最后追到了山谷低下。”
洛孤紧张的身躯逐步放松,捏紧树皮的手也没有再捏,她想安慰什么,但不知怎么安慰,也略有感觉此人不需要安慰,难道要说‘你弟弟死了我很惋惜。’吗?那豪猪肯定会说‘惋惜个屁,他死了才好呢。’
“然后我爹因此打骂了我三年,我在那个早上把他砍了。”他轻描淡写,而后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画面“那斧头好久没磨了,一下子劈在他脸上,他妈的,笑死老子了。”他大笑起来,似真的回忆到什么搞笑的画面,那丑陋的面容在开心的状态下更加丑陋“他妈的,那老家伙脸明明都裂开了,身子还在扭动,嘴里还要说什么话,老子他妈的听够他的屁话了,我便竖着砍裂他的嘴,那眼睛竟然还在眨,我便把他眼睛也凿瞎,手还在动,我便砍断他的手。”豪猪进入情绪,大手一挥,仿佛千军万马都倒戈“他脚还在踹,要踹走老子,我便给他大腿上来了一斧,啊,那大腿上的肉是他肉最多的地方了,一斧哪里够!?好几下,六下还是七下?管他呢,我跟砍柴一样把他大腿也砍掉,这下他妈的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豪猪仰天大笑,喜极而泣,伸手似要拥抱天空,在长时间的无人回音他的笑后,笑逐渐转为了悲泣,借着这个丑人竟然声泪俱下,他一下子跪在地上,用双手支撑自己不要趴在地上。 洛孤看着他,渐渐咬紧牙关【我不该提这个问题的。】她心情复杂,【怪物,我也是怪物,是不被人接纳的异类~】,豪猪还在哭,他肯定只说了故事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内容洛孤已不在意,那个少年就这么跪在她面前,为什么哭?是忏悔吗?还是宣泄?亦或是~洛孤想不出来。
【可他跟我一样,跟所有人都一样,都是渴望成为普通人的人啊~】
洛孤慢慢走过去,在触碰到豪猪的瞬间,他惑然停止流泪,那泪水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想停就停,说关就关,也不会有梗咽。
【直至现在,我也希望被理解。】洛孤想到那个把她当怪物关在笼子里的村民,想到竹明、竹君忆、以及久成文、还有千下城的旅店掌柜、卖糖葫芦的人、千下宫里的侍女、那个叫贾里溪的老头。
妖狐的手穿过他的腋下,脸蹭着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就像抱那头剑齿虎一样。 那突如其来的温暖,从未有过的肌肤触摸,让豪猪为之一愣,他震惊,瞪大双眼,似被吓到,该也抱紧她么?这样会弄疼她么?还是不做任何动作好了,几息之后,洛孤从他身上脱开,而这个丑陋的少年则如被石化般一动不动,洛孤低垂眸子,嘴角下扬,手渐渐地放在他肩膀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只是觉得他需要,洛孤轻轻闭上眼,在他额间,吻了一下,零距离接触这团火焰,其实也没那么炽热。
随后,豪猪眼中有一段时间是要表现出类似于感激的意思,但终究没有感激,而是沉默。
洛孤起身离去,扭头瞥了他一眼,那眼角红艳的眼影此刻如此动人,尤其现在她秋波中蕴含的忧郁“你没有家人,但我有,我要去找他们。”风吹过男子的唇齿,宛若精灵的抚摸,也吹动妖狐的几缕乌棕发丝,豪猪站起,眯着眼凝望她,妖狐面露笑容挥挥手,而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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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在那晚一直抓着他的手,不,他们互相都握地很死,中间燕麦兵长曾于黑暗中发出惨叫,大家后来回忆起来,有人说他是被山妖攻击,有人说是中了箭,还有人说是他摔倒、被自己的刀给扎着了,第一天第二天还有人讨论燕麦,到了第三天,就没人再问说了。
在遇到那支队伍后,竹明将那晚的情况全盘托出,告诉了新遇到的指挥官,这个指挥官鼻子大、但不是鹰钩鼻,更像个瘤子,上面还有黑黑的麻点,他叫杨万坚,有人说是洛国曾经死去将军的亲外甥,也有人说只是表的,但没人敢多问,他的官阶比燕麦大不少,至于具体大多少,竹明也不知道,只晓得不是什么都能跟他说话,光凭这点,燕麦就比不上。
因此他觉得燕麦还挺平易近人,但又回忆到其刚来竹村时就杀了个男孩,深觉还是并非善类,这个杨万坚估计也八九不离十,常年和刀血做伴的人估计都杀人不眨眼吧。
杨万坚让他们留下充军,原本就三十人的队伍现在只剩八个,君忆私下表示那晚就应该跟别人一起跑走的,竹明皱眉,把手放在妹妹嘴上,让她不要多说话,自己则没有任何表示。 杨万坚的人表示这里才是集军点,封国人已经从甜渔河那边杀过来有一段时间了,同时也笑讽燕麦兵长是个傻子,竟然把这么一小波人带到前线去,老兵则跟竹明分享了跟着杨万坚一起打过的仗,其中最著名的要属约莫十年前在小崽子坡对付孟石叛军的了——不过竹明完全没有兴趣【十年前?那个时候我才五岁。】
接下来每天都会有几十人的小兵队从千下城的方向陆陆续续汇聚于此,大多是步兵,老少年龄不一,还有一波是令少年们羡慕的骑兵,他们身后挂着白色斗篷,精致的铁盔整齐漂亮,没有血与沙的味道,腰部挂的是宝剑而不是粗刀,手中握着长矛而不戈杆,这些骑兵九个为一队、身高竟然都大致一样,最后在众人的瞩目下,他们的带头人-御林兵总管潘帅进了杨万坚帐篷,而其它人则守在帐篷外面禁止任何人进去。
潘帅并不帅,他上躯结实个子不高,有一个方方的脑袋,进入帐篷后他直接坐下“国君很信得过你,十年之前崽子坡之战剿灭孟石余党你功不可没”说着他把旁边的酒拿过,杨万坚略带警惕地摸了摸胡子“军中不可饮酒”他提醒
“放心,这不是考验你懂不懂规矩”潘帅给自己倒了杯,然后又给他倒了杯“国君远在千下城坐着,怕什么,御林军中都是我的人,这里没有耳朵。”
“国君派你来干什么?”杨万坚摇了摇杯中的酒,迟迟没有喝,潘帅一饮而尽,并再给自己续上,他抿着嘴皱起眉头“这酒——像那么回事啊”然后他笑了两声,
“国君派你来干什么?”杨万坚停下手中的动作,再重复了一遍。
潘帅与杨万坚对视了三息,然后再把酒一饮而尽,杯子倒扣在桌面“你知道这场战争不是洛封那么简单”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夹在手中“之前死在失信桥那边的飞存将军或许不知道,但你应该明白”
杨万坚拳握鼻子用力蹭了下,目向下短暂思索,然后一下转向潘帅“你到底什么意思?”
“洛正侯派我来是为了要你死”潘帅轻描淡写“陛下疑心很重这点众人皆知,贾里溪被五马分尸,千古岭另一边的叶国人又来搅局,什么叶文公的儿子久成文~”他摇摇头“搞不明白怎么会乱成这样”
杨万坚没有露出丝毫害怕,反而更为淡定“要我死?”他疑问。
“小崽子坡那场战你干的很不错,我潘帅是佩服你的。”他说起陈年旧事“但是,仗虽然赢了,但孟石的脑袋没有如期送上来。”
杨万坚白了一眼,然后正视潘帅“他应该早死了,现在就埋在小崽子坡的地下,而且即使活得好好的洛正侯不也坐在位上十年?”
“不不不”潘帅笑着摇摇头,把那叠纸扔给了杨万坚“你瞅瞅?”
杨万坚将信将疑地打开那叠纸,阅读后内容大致如下:
孟石未死,一直隐匿于双中城内,高扬‘复洛’的大旗集结人手亲近封国宗室,为封国人改良并制造投石机,以来试图恢复自己的君位。
看得此信息杨万坚揉了揉鼻梁骨闭上眼睛休整了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把这纸还给潘帅“随便找个人写一段字就能说明什么?”
“这是在封国里的线人给的信息,如此重要的消息不会有假。”、
“那也关我屁事!?”杨万坚没有预料地猛拍桌子怒目而叫“老子当时收起刀落砍地反贼四散而逃——”
“但你放走了孟石,也成了国君眼里最后一个跟反贼头目接触的人”潘帅异常冷静“所以国君现在认为是你在跟孟石以及封国勾结。”
【这洛正侯他妈的是真的脑子有病】杨万坚张开手掌贴近额头,顺着脑袋弧度向上抹头发,他双眼瞪大“那你来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咱们是下人,顶上的事情我们说了不算”潘帅突然缩起手趴在桌上,语气低了很多“但至少认哪个为主子还是可以选择,你说是不是?”
“什么意思?”
“封国人为什么要帮孟石你有没有想过?”潘帅眯起眼,好像要让这个杨万坚从他这动作里读出什么信息“我们抛开立场,客观地认识理解一下,你觉得哪个国君更适合坐上千下城的那个位子?”
杨万坚短暂思考后眼中一闪警惕“你在考验我?”
潘帅没有说话,杨万坚补充“不管是谁,你觉得封国人到头来会把洛国占领后将千下城国君之坐上的血擦擦干净,然后喜迎孟石复兴洛国宗室?”他冷笑一声“不可能,封国只会统一青川之地。”
潘帅不同意“青川之地永远不可能统一,爱诺希天子不会同意,天下诸国也不会同意,曾经八百多年前洛征侯就做过这个事情,结果甲国派了六万人前去支援,你以为那六万甲国人是甲国国君自愿派的?不不不,明显是天子要求的,而现在封成侯夏严众所周知是一个中庸贤能的国君,违反爱诺希天子的事情他不会去做,所以封国即使打下洛国也不会将其吞掉。”
“我历史懂地没你多,但我知道仗该怎么打,军人该怎么当。”杨万坚一锤桌面“而且谁都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在国家存亡的大事上更是如此。”
“这不是叛变,孟石本就应该是我们的国君,直至现在朝中还有很多人背地里谈论着他。”潘帅直言
“这我当然知道”杨万坚回忆那段历史“孟石本是洛国的大世子,结果他亲弟孟楚强行开苞了一个农村少女,孟石竟然就砍掉他整整一只手,并赔了那农村少女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他咳嗽几声,略带赞赏地点了点头“我现在还记得孟石对此事的说法-‘砍手是根据律法,而赔那么多钱是因为我们是贵族’,所有人都非常赞同,甚至连他弟弟孟楚本人都认同了哥哥的决定,但奈何那个时候孟石还不是国君还只是一个大世子,他的行为激怒了他的父亲,他因此被软禁,也正是如此,由妃子所生的孟风才得以借机登基成了现在的洛正侯。”
潘帅轻点了一下头,杨万坚则话锋一转“但不管怎样,洛正侯既已经登基孟石就不该有其它怨言,小崽子坡的叛乱不该出现,而现在的战局也是对律法的最大亵渎!”
既然杨万坚不喝潘帅给他倒的酒,潘帅就自己拿过来喝了“看来你对两位国君都没有真正的了解。”
“你现在直接称呼为两位国君了?”杨万坚惊讶“那到底是你的立场不坚定还是我的不坚定?”
“啊~不。”潘帅站了起来,扭了扭腰,活动了下脖子“我就是来考验你的,现在恭喜你通过了考验,你的命被你自己保住了。”说着他走了出去,留下一脸疑惑、思索的杨万坚。
“什么情况?”外头正在牵马的御林兵兄弟问潘帅,潘帅吐了口痰,看了看这混乱的兵营周围,低声道“这年头混得跟对人啊随机应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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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地,这里的兵营变得拥挤,帐篷变多,如果当时也有这般规模那么燕麦就不会错过这里,驻军由三百变为五百,再由五百一下子变成一千。看来是有场硬仗要打,在竹明来的第四天二十个战车也过来,上面黑红色调的走兽漆画还泛着新光,每个战车上都有一把遮阳伞,两匹马拉,狭窄的车厢内有三人,一个指挥掌缰,一个车右持戈,一个车左拿弓,不光是竹明,好多士兵还没见过这个东西-既然封国人拿出了投石机,那么洛国也不能不正式。与此同时来的还有粮草车,是牛拉的,车内是粗黄小米与白棕燕麦,还有三头被去掉内脏、劈成两半、被晒硬的猪,猪肉让人垂涎,但谁都知道没戏,这决然不是给士兵吃得,就算是,这里约一千人,而且兵数还在不断增加,分到每个兵手里的能有多少油呢?几番行军下来竹明和君忆都瘦了不少,有的时候竹明看着远处的森林,心想现在有武器,到山里肯定可以逮到什么野味,但他们刚来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不能去山林里打猎,具体原因猜测估计是害怕士兵借此溜走吧。
同时竹明还注意到有一大袋子白花花的盐,会不会是竹村的呢?他看年老车夫并不面熟,询问时老头说自己也不知道货物来源,只是一个负责运输的,而后那老人笑着跟竹明聊了大半天的话,话题大体说自己有儿子在千下城当守备军、讨到了一个老婆是某个达官贵人家的女仆,而后什么结婚的时候他喝了多少酒,竹明实在听得折磨,【这关我屁事?】他强忍着听着,看这老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干脆直接说了自己有事,而后就跑。
君忆在路上总念叨,总怀疑父亲和妹妹是不是已经返回竹村了,其他士兵无意间的对话一会儿让少女提心吊胆,一会儿又让她宽神欣慰,有士兵说封国人会把洛国商人抓了杀掉,也有士兵说封国人从不杀平民。“封成侯据说是个正直的人。”君忆当时这么突然说道,是希望、也是精神安慰,其他士兵听了,像看山妖一样看着君忆,好在竹明把她推过去,不断表示这人不懂事之类的-怎么可以说敌国君主是好人呢?封成侯正直?那他进攻洛国就是合理的?谢天谢地,傻妹妹的话没有被杨万坚听到。
他们后来也想起洛孤,但没有说太多,小妖狐应该是逃跑,竹明心想,这洛孤还挺聪明,战场根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而且说实话他也根本不再关心洛孤。
战争还未开始,整个驻扎的军营区变得庞大,有如一个城市,只是比城市肮脏混乱,走在拥挤的帐篷走廊间,士兵们有的在磨刀,有的在扳手腕,还有的在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部分士兵还将牛骨骰子带到了军营之中,没有钱当押金就拿物件,有人输掉了可以当披风、用山猫皮缝制的毯子,有人输掉了一个空的外黑内红梨木胭脂盒,还有人输掉了一块巴掌大的白涨糕、涨糕上的蜜枣已经不知去向,猜大小的游戏概率上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竹明看上那个胭脂盒,妹妹一定会喜欢,他拿出自己的笛子去赌押,结果还真赢到了,【反正盒子是我赢来了】,第二次以盒子为押物赌时他又输掉了盒子,第三次要再弄回盒子后笛子也没了,就在他要用自己身边的那捆写了乐谱的卷轴来赢回笛子时妹妹找到了他,拉住了他的手,否则他的竹简也该没了。
这些事情都不能被杨万坚看到,指挥官所希望的军营应该是整齐严肃,士兵们除了研究杀敌技巧外就是原地待命。
杨万坚是个非常苛刻的指挥官,他目光所触及到的士兵都会变得跟石头人一样站得笔直、僵硬,严肃,就连竹明自己也不例外,否则轻则挨骂,重则被一顿殴打。
是的,竹明没有猜错,自从知道杨万坚后,整个世界都跟石头脱不了干系,在那个上午,一个探兵狂奔而来,他的脸就像被蒸过一样全部都是汗,目中是极具的惊慌,手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拎着,一直指着后方。
“石头•••”他沙吼,好像喉咙里的肉被膛了一遍“是石头•••封国人——”
话音未落,竹明感受到天空有什么异样,他抬头,烈阳刺地他眼睛眯起,等他感受、理解那是何物时,再强烈的阳光也不妨碍他瞪大眼睛,周围人与此同时也都明白过来,杂乱,吼叫,尖叫,推挤,一齐爆发。
“拿刀!盾牌!弓箭手!不要慌!”有人大叫。
一位十夫长把头盔扣在一个新兵脑袋上“就像演习那样,可以躲开!”
“我的戈不见了!”放下手中粥碗的士兵大叫
老兵提醒“戈!拿戈!不要拿刀!打仗刀没用!一定要戈!”
“战车队呢!?”
那块巨石,如陨落的流星一样,轰隆隆地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