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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20世纪80年代,芝加戈。
马库斯是芝卡戈城市移民的众多难民中的一个,虽然有了绿卡,但是仍旧过着食不果腹饥肠辘辘的日子。他今天之所以还活在这座城市只是因为他的祖父一家在1968年从古巴逃难而来————————在历史上冷战后的古巴移民潮中,1960场代和1970年代美国司法部长准予了一个特别许可,允许古巴人进入美国,但没有同意他们可以永久居留;而这种令古巴人进退两难的情况在 1966年《古巴情况法》出台后有了一个决断。情况法规定,任何自1959年后到达美国且在美国屠住满一年的古巴移民,可以获得永久居住权(即绿卡)。
当时这条特许法令公布的消息飞到古巴的时候,马库斯的祖父——马库斯-佩恩就带着全家五口人乘着用卡车改装的“货轮”从古巴沿着海上偷渡线路朝着“自由之地”美国进发。而当时马库斯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他躺在货车改造时保留的货厢棚里,望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和白云连绵不绝的天空,耳边是海涛轻轻拍击货车车厢底部钢板发出哗啦啦的水响声,还有叔叔用二手游艇螺旋桨和联动装置改装在底盘上的螺旋推进器发出的噪音。
八加仑淡水,一袋可以生吃的地瓜,一小罐盐,这些就基本上是他们全部的补给,除了一些早已经准备好的存储在古巴境外银行的资金证明牢牢的锁在灰色斜格布箱里,剩下的大部分钱财在早些时候都化为了土地上的不动产,无法装进这艘船里带走。
从古巴海域的边缘离开的时候,他们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这飘零在大洋上的船上——他们周围所能触碰的一切,已经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就在海岸警卫队凿沉他们的“货车轮渡”的时候,他们已经抢先一步踏上了美国土地在蛇头的安排下躲藏了起来。在之后的十五年里面,他们一家随着大部分同样想移居到美国的世界各地的难民们在德克萨斯州安置点生活着,相比起“干脚”他们是整个渡过海洋的那些人中几位幸运的了。
因为海岸巡逻队在他们上岸不久后就加强了海上的巡逻排查,武装直升机,驱逐舰,巡逻艇,雷达,探照灯等等。。。
很多人直接被子弹杀死在了海上,长眠与大海海底;其余的人则被遣返。
根据估算,约20%至50%的偷渡客在横渡佛罗里达海峡时丧生。加之美国海岸警卫队快艇、直升机的严密巡查,“干脚”上岸概率不高。因此,自从厄瓜多尔将美洲大陆的大门向古巴人敞开,更多古巴移民选择了陆路北上。
这些古巴移民选择的是一条曲折繁复的路线。他们先飞往美洲大陆上唯一对其免签的厄瓜多尔,再一路向北,企盼穿越哥伦比亚和中美洲七国的热带丛林,从墨西哥踏入美国得克萨斯州土地,摇身变成美国居民;蛇头被端,永远在异国他乡被来回驱赶的结局比比皆是,可他们仍然抱着侥幸和渺茫的希望踏上路途。
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永生都要世世代代背上一个意味着蔑称的标签:
“湿背人”
2. =污泥中的恶鬼=
每当城市下雨的时候,雨水常常会给那些贫民窟的一些孩子们带来好运。他们会在各个大型的地下排水管道的出水口看着喷涌而出的污水顺着水渠排进海里,同时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很沉的东西留在管道口内,如果有,身材矮小灵敏的人会轻车熟路的沿着被剪断的钢筋缺口朝里面爬,然后将里面的东西递出来;如果没有能够钻进去的人,他们就会想办法掰弯钢筋再去够那些东西,两个人一组的话通常会带一把管钳,既能防身又能将钢筋的缺口撕大。
而这一次,排水口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一个全身黏在淤泥中的尸体顺着污水从管道口飘了出来横躺在排水口外的水洼中。
马库斯拎着涂着红漆的管钱,颇有些紧张的在一定距离外打量着这个半截身子埋在淤泥中的人,那团淤泥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甚至还朝着外面鼓着泡泡释放着一股股泥淖气体。
这是个被水泡到皮肤肿胀到几乎透明的人,一些蚯虫在他的鼻口眼角钻进钻出,头发已经近乎看不到了,肥大的下巴粘着淤泥,有一些墨绿色的残留物从他的口中流出来混合进淤泥中,而下半身已经埋进了污泥中。整个一坨就这么恶心的堵塞在管道口,所有的东西都被挡在那里越堆越多。
马库斯现在很焦灼,他在寻找着什么能够将这个恶心的死人捅到一边的棍子之类的物件,但是没有;于是他又寻找着有什么能让裹住他那赤裸的双脚的东西,不让自己踩过去的时候被沾到一丁半点儿......
然而没有,都没有,四周的灰色水泥墙是最近补上的,工程队已经将这里的垃圾清理一空。
“妈的,这下我得光脚过去了。”
马库斯一脸嫌恶的捂着口鼻一点点的艰难的伸出脚踩进淤泥边哗哗流动的污水里。赤裸的足底试探着污水水流,然后一步步踩在干净的地方,马库斯手捏着管钳,扶着被拧到弯曲的钢钎,然后踩上了水泥边。在水流的冲刷下,一些淤泥被污水冲散,露出了里面腐烂的肢体,在破坏的皮肤创口下,一些发紫的内脏在阳光下显露出血管纹路,一些粪便残渣从破损的大肠里面溢出来,而这被马库斯看到了。
“FUCKFuckFuck!! ...SHIT !!”
马库斯简直要吐了出来,他实在忍受不住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加快了移动速度,越过钢钎栅栏,进入了黑漆漆的管道里面开始拿着蛇皮袋子挑拣那些分解了能好好卖钱的东西。
由于管道内的垃圾各种都有,马库斯在挑拣的时候手臂被轻轻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他暗骂一声,用嘴把血吸出来扭头一掉,然后掏出刚刚捡到的极为幸运的一小瓶酒淋在上面,撕掉衣服的一圈布条裹在上面。
然后,他继续翻捡着,大半个背对着明亮的下水管道排水口,整个管道内都是零零碎碎的声音。
.....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库斯已经捡拾到了大半袋的东西,那些铜铁在蛇皮袋中互相碰撞发出金属声响,淋淋的脏水从袋子底部析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污水中。下水道的水流渐渐的消失了,恶臭开始弥漫,马库斯也捡够了,他开始往回走。
沿着左墙壁一直走,左拐一个弯,前进三个路口,再左拐一个弯儿......
等等....这是哪里?这里应该有一条路的......
于是马库斯又朝回走回到上一个路口......
还有一条路,汤姆他们曾经说过的......前进一个路口,右拐一个弯儿,左拐一个弯儿,然后前进两个路口,左拐直走三个路口,再左拐儿直走直到看到亮光右转爬上下水道楼梯......
马库斯心里有点怕了......所有的路都似乎在今天变了,一模一样的砖墙,一模一样的拐角,很快的他将会迷失在这个城市地下的黑暗迷宫里......很快......他会变成传说中被下水道吞没的那些人。他打着手电筒,站在叉路口四处观察着那些流浪汉和拾荒人留下的方向标记,手电的阴影被盘布在砖石拱梁上的湿漉漉的水汽反射着,寂静无声的下水管道只听到他移动时发出哗啦啦的涉水声。
又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这次马库斯是真的筋疲力尽了,他迷茫的顺着原先的路线走到那个第一次让他折回的地方,却发现那条消失的通道又回来了。
马库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What‘s Fuck you doing(这他吗到底搞什么...)...”
他惊恐的盯着手电光柱中的那个熟悉的吊着一根骨头的悬梁,骨头孤零零的在铁丝上,一头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块,另一边留下了满墙发臭的淤泥。就在他仰头大量墙壁的时候,一滴粘稠的东西浇在了马库斯的头上,他被吓的扔掉手电赶紧掬起水洗干净头,可没想到手电掉进齐膝深的水底淤泥中滑溜溜的怎么摸都摸不到。他赶紧蹲下来拼命的摸索着,在手电光下,污水里面的淤泥沙尘被搅动起来,连同头顶上不断滴落的淤泥混合在一起,污水变成了灰白色的一片。
“快,快啊!!狗娘养的,快!!!”马库斯急的快哭出来了,他眼泪直掉,袋子仍在边上,黄色和银色的金属泛着光泽在黑暗中闪烁着,一团淤泥直接掉落到袋子上面,然后越来越多,最后马库斯感觉得到头顶上的淤泥没完没了的在往下滴落,并且越来越粘稠,这些东西让他的双腿越来越难以移动。他终究放弃了手电,放弃了一切,全力奔跑试图逃离这里,可是脚下的淤泥似乎在他拔腿的瞬间突然变成了一双僵硬的手死死的握住了他将他绊倒在水里,他挣扎着呛了几口水,踢开那团淤泥,吐出污水继续向前奔跑着。
三个路口,左拐弯儿,直行,右拐弯儿...他在地下迷宫里奔跑着,试图接近出口,可每次远远奔向出口附近,泛着光的水流下就会出现一团不断突起翻滚的淤泥。
在管道出口外投射进的日光下,淤泥不断从污水中浮起来朝着中间聚拢堆积着,连带着一些垃圾和污秽物变成一团黄褐色的庞然大物,然后这团散发着恶臭的包含着各种垃圾的混合物上鼓起了一个一团泥团,上面露出了三个口子,其中一个横着裂了开来,口吐人言:
“强森.......强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