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 十
早上打电话报警的是一个声音低沉的中年男性，接到电话的是接线员张凯，男人在电话里简单地诉说了自己打电话来的目的，自己杀了一个晚上回家的女人，他清楚的说出了作案的地点和时间。
小张接到消息的时候才到了局里，他正准备今天上午再去一趟徐建平的家，正当所有的线索都陷入僵局的时候，没想到事情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转机，他立马把这个消息打电话告诉了丁学敏，他明显还在睡觉。
报警的男人并没有亲自来警察局，他现在火车站对面的一个公共电话亭里，小张一边打电话一边跟着另一个同事李探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这无疑是本案重要的一个证人，可让人不解的是他既然来自首为什么不亲自到警察局呢？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了自首？
“是不是那个男人？”两个人开着车到了火车站，眼尖的李探立马就发现马路对面电话亭外面蹲着一个无精打采的男人，他头发老长，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褂，看不清他的脸。
“过去问问！”小张下了车，和李探走了过去，那个男人对走近的人并没有反应，直到小张上前去问“打自首电话的人是你吗？”他才斜着脑袋看了两人一眼，依然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城市里经常见到拾荒者的样子，他的眼神里带着颓废和桀骜不驯，带着不屑和冷漠，他扭过头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抽烟，小张又问了一遍“是你打电话报警自首的吗？”他环顾四周，这是站前路比较热闹的一条街道，整个广场似乎就这一个投币电话了，四周高楼林立人来人往，这是丁学敏教他的，要观察周边环境，在这里一个流动极大的地方，他也不好判断这个是不是就是打电话的人。
“就是我！”蹲在地上的男人声音嘶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李探站到了他身后，小张看了他一眼，其实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他既然选择了投案自首必然不会再作出什么逃跑的事情。可从这个沉默的男人身上看不出他有必杀徐东丽的理由。
从火车站回去的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小张从后视镜里看他，他眯着眼似乎在养神，回到局里立马开始审问。
“你叫什么？”
“钟贵！”
“今年多大岁！？”
“47”
“家住哪里？”
“没家！”
“城郊新村外面胡同里的女尸是你杀害的吗？”
“是我杀的！”
“你用什么凶器杀的？”
“一把匕首”
“凶器现在在哪里？”
“让我扔进江里了！”
问话的小张看了一眼记录的孙悦，问询进展的顺利的有点出乎意料，想起丁学敏的一句话：越是看似简单的东西背后就一定藏着一个不简单。
“你是如何杀害她的！”
“那天我实在是饿的很了，又找不到吃的，天还下雨，我蹲在大街上避雨，然后看见一个单身女人走过来，我想她身上可能有点钱，就想上前去要点！可她不给于是和她拉扯起来，谁知道错手就把她杀了！”
“你的匕首刺中了她什么部位！？”
“好像是前胸把，天太黑，没注意太多！”
“刺中后她没有反抗和喊叫吗？”
“我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到一个比较暗的巷子里！”
“你是说你先刺中了她再将她拖到了巷子里？”
“你就不害怕有人看见吗？”
“那附近晚上基本就没人了！”
“你在附近待过？”
“是的！？”
“你是以乞讨为生？”
“嗯！”
“你有家人吗？”
“我家人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现在你还想瞒住这件事吗？”
钟贵脸上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冷漠和不屑，可能感觉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惶恐和微微的不安
“当时她反抗了吗？”
“嗯！”
“激烈吗？”
“不是很激烈！”
“不是很激烈你就杀了她！？”
“我是无意的！我真没想到她会死！”
“你平时都是随身携带刀具吗？”
“我也是防身用的？”
“你之前干过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这件事能不告诉我的家人吗？”钟贵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乞求，可这种感情稍纵即逝，“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他们，他们和这件事也没什么关系！”
“你现在先不要考虑以后的事情！我们先把案子梳理清楚！”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请你详细地说明你杀害她的经过！”小张严肃地盯着他，眼前这个男人眼中流露出的冷漠让他感觉很难对付。
“我让她给我点钱，她快步的走开了，我当时心烦意乱就跟了上去，她见我跟还骂了我一句！这让我很恼火！”
“你说当时在下雨，当事人当时有拿伞吗？”
“当时雨下的不是很大，她没有打伞！”
“你追上她以后呢？”
“我拽住她的胳膊去掏她的兜，因为路上人比较少我胆子也大了起来！没想到她反抗挺激烈的！我将她推到了一旁的一个没人的巷子里！她开始大叫起来！我捂住她的嘴和她撕扯起来，没想到她的力气很大，我只好捅死了她！”
“你捅了她几刀？”
“忘了！”
钟贵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只是在提到他的家人时他有所动容。
到了中午雨开始下的大了起来，秦主任正低着头在资料室翻找着文档，丁学敏在另一个架子翻找着那个时间段的资料，窗外的雷雨声吓了他一跳，这个档案室可真是乱，这个学校四十年的档案莫非都堆在这里？
“找到了？”秦主任一脸兴奋，他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牛皮纸袋子“应该就是这个文件夹！”丁学敏干笑一声，他很感激眼前这个男人默默无闻的付出，不过他更好奇袋子里的东西。
“就是这本资料！”秦主任打开了牛皮纸的开封，高三五班所有人的资料都在里面，丁学敏大概看了一眼，有四十多个学生的考试成绩以及评语，他在资料底层找到一张集体照，和一般的班级一样，这个集体照里也是一半男生一半女生，照片里青涩的面庞显得格外的青春洋溢，年轻温和。
“当时教这个班的老师还在教吗？”丁学敏看着集体照，他想从照片中找出徐东丽和张小静，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那个！
“张老师还在教呢！只不过今天放假！”
“张老师家离这里不远吧！”窗外又响起一阵闷雷，昏暗的资料室显得格外的冷清。
“离这里确实不远，你想去他家吗？我一直都没问你，你到底找的人是谁啊？”
“一个叫徐东丽的女孩子！”丁学敏没有隐瞒他，眼前这个人辛苦了一上午应该是值得信赖的人。
“哦！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秦主任没有继续往下问
“我还是去找她的班主任吧！”丁学敏夹着资料出了资料室“这个可以借我看一下嘛？”
“照片可以借你，资料不能借你啊！”秦主任笑笑“这些东西对我们学校很重要也是学生的隐私！”
“嗯！这个我明白！那照片借我看看吧！”他抽出照片把资料夹又还给了秦主任
“这个孩子怎么了？”秦主任接过资料夹
“被人谋杀了！她的家庭陷入了绝望！”
“啊！”秦主任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哀叹，“这个对你查案有帮助吧！”
“嗯！”
“你拿去看吧！到时候给张老师就行了！”
“谢谢！”
两人出了教学楼，两人站在门口避雨，整个天空被一块漆黑的云遮盖着，空气中泛起一股雨水清透的冰冷，风也大了起来，大榕树上的叶子被吹的哗哗作响，整个空间都是雨水交替的爆裂声，像是愤怒的无处倾斜的海撕破了一个口子。
“雨真大啊！”秦主任感叹一声
“秦主任现在还代课吗？”雨实在是太大了，离停在门口的车还有段距离，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淋湿。
“还带数学呢！”
“你应该是个好老师！”
“哈哈！为什么这么说！”
“一种直觉！”
“哈哈！一般吧！”秦主任脸上闪过一丝快慰
“哦对了！李昂这个人你有印象吗？听说几年前他还是这里的一个小混混！”
“李昂？你说李昂？”
“怎么？你有印象吗？”
“怎么会没印象，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他之前不是个小混混吗？很多人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啊！”丁学敏并没有把他在市里的事情告诉他
“这个世道真是考验人哦！他小时候真是很聪明，现在也许走上了一条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路了吧！怎么他在市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是看着他长大的啊！？”
“他的才华都败给了他的父亲，多么可惜的一个好孩子！”
这是丁学敏第一次有人夸起一个犯下恐怖，邪恶的人，李昂固然罪恶多端不可饶恕，可他的过永远都是过去，而活在当下的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和责任，一个过去有着美好行为的人并不能说明他能一直延续这种美好行为，因为人在应对各种未知的时候随时都会为掩饰自己的脆弱而改变本来就可以任意改变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