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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信承诺一言铸九鼎
夜色宁静的路上,回响着皮鞋跟叩击地面有节奏的清脆响声。小轩很喜欢听这种声音,比舞场上的华尔兹要悦耳,情不自禁地说:“我们是用坚实的步伐在丈量人生的道路,就这样踢哒、踢哒,永远不停的走下去,该多好。”习惯冷静思维的萧静听正在思考现实的问题,冷冷地回答:“不要只顾埋头走路,你不怕跟着我走进死胡同?”处于高度兴奋状态的小轩,很干脆地回答:“不怕!”
萧静听依旧沿着先前的思路问:“小轩,你念大学时读过什么经济学著作?”小轩说:“我学的是会计专业,基础课有门《政治经济学概论》,我对它不感兴趣,也没仔细读,反正能抄六十分过关就行。大学里流行一句最时髦的话,六十分万岁!”
萧静听笑道:“对你来说,只须考六分就够了。”小轩皱了眉问:“为啥我只考六分就够了?”萧静听说:“因为你是娘娘啊。”范小轩想了一会扑哧笑了说:“你这人真会弯弯绕,要转几个圈才能联想到那上头。像你这种脑筋的人,想不发财都难!”
受了表扬的萧静听有点忘乎所以,很自负的说:“说实话,你们这些大学生,真还不如我这个土老帽,我上“劳改大学”时就通读了马克思的《资本论》。”小轩借故讽刺说:“记得当年有人说王明,能把马列的经典著作倒背如流,你都快赶上他了啊。”萧静听立马悟了出来,笑道:“你这是借古讽今,说我背离了马列主义。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可许多党的高级干部,对马列不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脑筋急转弯。”
小轩咯咯笑了说:“用词不够准确,我没借古讽今,王明可是当代人。”“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我看你还咋狡辩?”小轩得意地笑了。萧静听放严肃了说:“说正经的,小轩,你还相信共产主义吗?”
范小轩嘻嘻笑了说:“信!但这个美好的梦想太遥远。资本主义的梦很现实,给你个枕头就能做。”萧静听冷笑说:“未见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给他们这个枕头,也是做不了这个梦。要知道,资本主义只能是让少数人发财。”小轩说:“没错呀,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么。”
萧静听很严肃的说:“但是人们往往是利令智昏,因而不惜铤而走险。”小轩听出话里的严重性,思索一会说:“雷哥,你是不是看了昨天的报纸产生了担忧,那个女人犯有投机倒把罪,涉案金额也不过是十几万元就给毙了。啧!判得也太重了。对照咱们一想,这会我真还有点毛骨悚然。”
萧静听只是轻轻一笑说:“看把你吓着了?知道吗,有些高干子弟动用军用飞机走私彩电,被海关扣住了,但是最后,照样放飞。”“那是高干子弟!”小轩忿忿不平的说,“我爸算老几?不过是一个退了休的破厂长。”萧静听只是笑笑,小轩见他很轻松,心里恢复了平静,又玩笑说:“噢,忘了,敢情你爹也是高干,只不过是国民党的。”说得萧静听哈哈大笑。
萧静听笑过之后饶有兴味的说:“你还莫说,我这个国民党的父亲比现在某些大陆干部,还要讲共产主义风格。他指示杨成刚,这单生意不得赚一分钱。”小轩感慨说:“是啊,萧伯父孤身旅居海外,好不容易有了报国机会,赤子拳心,自然是热血喷涌。”
“可我呢?”萧静听不由得感叹,“唯利是图。对比家父,我忽然觉得颇为不肖。”小轩笑道:“我可听萱仪姐说过,你和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又说,“就这,杨成刚还抱怨咱们赚少了!至少要加价百分之五十。”萧静听说:“杨成刚说的有道理,按照一般的商业运作,他们从德国进货转手卖给我们,至少应该加价百分之二十五,扣除别的费用,才能赚到利润。我们转手卖给胡厂长,再加百分之二十五,才能有利可图。可我们只加了百分之三十,还不算太黑吧?”
小轩说:“在商言利,天经地义。雷哥,你也不必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想法,要知道我们至少给他们节省了一半的费用,要不是他们得花上三百万美元去做冤大头吔。”萧静听沉思一阵后说:“这一笔钱,我们赚的合理合法。问题是咱们倒卖钢材赚的钱,严格说是违法的,所以我想漂白这笔钱。
“你是说洗钱,怎么洗?”萧静听说:“要知道资本家攫取的每一分钱都带着罪恶,所以他们总是一边犯罪,一边忏悔,以求灵魂得到安逸。比方说他们本来是巧取豪夺,诈取了穷人的百万财产,然后捐出十万来做慈善,剩下的九十万就落袋为安了。用他们的经典语言说,只有给叫花子一块糖,自己才可以安静的坐下来喝咖啡。”
小轩问:“那我们咋办?”萧静听说:“我们跟他们不同,我们应该取之于黑,用之于明,取之于贪,用之于廉。”这时已走到小轩的家门口,萧静听抬头看看三楼的窗户还亮着灯,说:“伯父还没睡,正好我上去还他一笔债。”
时间已近十一点了,范近贤和亲家袁工还在闲聊。见萧静听来了,范进贤爽朗地说:“萧先生夜半登门造访,非喜即凶。我看你印堂发亮,自然带来的是好消息。”萧静听笑道:“伯父,不要叫我先生,晚辈实不敢当。夜半登门自然是来给二位长辈请安的。两位伯父夜半神聊,我这个小鬼前来凑兴,给二位伯父添乐作耍。”
萧静听说着脱去西服,解了领带,小轩接了挂到卧室的衣架上。袁工给了萧静听一支烟说:“小萧坐下说,不要文绉绉的。”小轩给萧静听倒了茶,又给父亲和袁工续上茶。
萧静听坐下后说:“袁伯伯,当年范伯伯曾经夜半虚前席,和我抵足而谈,苦留我在五星机械厂干下去,并许诺我当个副厂长。无奈那时我年少轻狂,不识抬举,抬起屁股还是走了。不过我走时许下诺言,将来一定会携资百万来加盟你们的实业。男儿说话,一诺千金,今天该是我萧某人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范近贤点了烟说:“嗨!我没看错,你萧静听果然是一个扛鼎之人。”萧静听笑道:“力拔山兮气盖世,范伯伯把我当楚霸王了。我是有把子力气,能镇得住两个哑巴,三个聋子。”袁工笑了说:“恐怕哑巴还得你来管,这家伙横,还倔,特别不服管。这几天老是缠着范厂长给他招个女哑巴来当媳妇。”
萧静听笑道:“公狮子进入了发情期,除非我是母狮子才能降得住他。”大家哈哈笑了。萧静听对范近贤说:“范厂长,工厂也该扩招了,再招两个女哑巴进来,生态才能平衡。现在官员们都在找二奶了,哑巴就活该打光棍?”
范近贤笑了说:“我正和袁工议论工厂扩展的事。厂后面那口堰塘这几年被生活垃圾填埋的差不多了。街道上打算填平了盖厂房,扩大生产规模。他们和我商量,问我能不能增加投资。我没钱,街道上也拿不出钱来。银根松的时候像我们这样的小企业都贷不到款,现在银根紧缩,我们更贷不到款。再说厂里就那么点利润,勉强够发工资,还要给街道上打点好处,所剩无几啊,几年下来就没多少积累。我和袁工还好说一点,谁叫咱们是党员呢。可张师傅他们几个,当初建厂时都投了血汗钱,本想是来分一杯羹,可几年下来也没落到多少好处,他们还想打退堂鼓呢。”
萧静听说:“这事我听小轩说了,我一直考虑由我们来投资。今天专门来和伯父商讨它的可行性。”范近贤高兴的说:“快把你的计划说出来我听,我知道,你考虑问题是很周全的,谋定而后动。”萧静听说:“那我就进个九鼎之言:
一,由我和小轩各投资一百五十万,共计三百万。
二,原有的五位股东进行资产估算后,按照各人持有的资产重新计算持股比例,想追加的也行,想退出的也行。
三,街道应退出工厂的持股份额,原有的地皮和新增的地皮全部由我们出资买下。我相应地给街道上缴一定的管理费。
四,也可吸收社会公众入股,但参股份额必须大于一千,且零头是一百的整数。
五,以上四条若能达成,我要对企业进行正规的股份制改造。
六,改造后的企业由范厂长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因为范厂长加上范小轩的股份肯定是最大股东。我来出任副总经理。
七,企业改制后,将为全体职工普调一级工资,再浮动增加一级工资。
八,原有的奖金制度仍保留,但须拉开档次,按贡献大小计奖。
九,公司每年根据盈利按股分红。”
范近贤认真听完萧静听的九点建议,点点头说:“好!好一个一言九鼎之策,有气魄。不过你还不是九五至尊,第三条不是你说了算。要知道在我们头上还有个土皇上。你想叫街道退出持股,办不到。当初办厂之时我们和街道达成协议,他们把这块六亩多地作价两万五和我们合资办厂,那时也不叫股份,当时我们五家合计出资七万五,所以这个厂注册资金是十万,街道占了四分之一。也就是说我们每年产生的利润他们要拿走百分之二十五。当然执行起来没有具体算过,我们每个季度给他们打点钱,供他们发奖金,年底送个红包意思意思,再就是他们有些招待费要拿到我们这里来报。现在你要虎口夺食,恐怕办不到。”
萧静听解释:“我不是说了,相应地给他们上缴一定的管理费。”范进贤说:“这你就有所不知,这块地本来是菜农们的堰塘,是机务段不断地往里倒煤渣,十几年下来堰塘就填了一半,文革时菜农们跟机务段扯皮,由街道出面调解,铁路上赔了他们几千块钱了事。菜农们也就不管这口堰塘了,随着蒸汽机车退出历史舞台,机务段也不往这里倒煤渣了,但这块地也不属铁路上的。文革后有几户返城户在堰塘边搭起窝棚居住,随后成了街道上的管辖地段。
“后来我们建厂,街道上把那几户人家赶走了,就拿这块地皮入资,也就是说这块地的产权并不明晰。现在你要出钱买下这块地皮,实际上就明确了产权,卖地的钱要上缴国库,他们一分钱也得不到。尽管你许诺给他们上缴一定的管理费,他们没有了模糊的产权,这‘管理费’岂不成了名符其实的吃拿卡要吗。你想他们会干吗?”
萧静听说:“原来这里边这么复杂,我这个人够弯弯绕的了,他们比我还会绕弯弯。我是想买下地,使产权变明晰,便于今后的再投资。”
袁工说:“小萧的考虑有道理,产权不明晰,投资人的心情就是黑的。就拿咱们厂现在的性质来说,你说是集体企业吧,街道上没投一分钱,你说是民营企业吧,挂的是街道的牌子。所以老张他们才不愿再投资,万一再来个‘工商业改造’,投的钱不就打水漂了。如果我们能买下这块地皮,咱们的产权性质就是完全的民营企业。跟街道上脱了钩还好些,省得给那些不干活的人发奖金心里还老不舒服。”
范近贤说:“他们虽然占了咱们的便宜,但是也帮咱们挡了不少事。街道毕竟还是一级小政府,咱们离不开人家。萧静听的九条建设性意见很好,我原则上同意。既然咱们力求把产业做大,又有这么大的投资规模,我直接找区政府去谈,现在谁不想招商引资?能解决多少人的就业问题呀!”
萧静听笑道:“范厂长,再招工你可不能尽招那些哑巴聋子,瘸子拐子的。我的企业可是要上档次的,企业要做强,就要招揽人才,我为么事要给员工增加两级工资,就是想吸引好的工人进来。想当年我刚进你的厂,说实话,我心里凉了半头,想我萧静听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落得跟这些歪七八竖的人为伍?”
范近贤笑道:“你刚才还说要给哑巴找女哑巴。他现在可是处于发情期,脾气燥得很,搞得候跛提心吊胆的,生怕他把小李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