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记忆碎片（二）

“我会用思维触手刺激你的大脑皮层，这回带来轻微的电流感，记得放松精神，否则我们两都会受伤。”

祁晔躺在躺椅上，点了点头。

“记忆碎片是以无序的顺序排列的，为了搜索到你要的东西，我可能会把你的很多早已忘掉的记忆翻出来——就跟大浪淘沙差不多。”方斓坐到他的头部后边，“一开始可能有点晕，不过放心吧，感觉应该不差，就跟看电影差不多，好了，开始吧，闭眼。”

祁晔闭上眼睛，慢慢撤离自己的精神屏障，他感受到无数根精神触丝在他的意识云边上徘徊，细长地像一根根针，长期被女王大人统治的恐惧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放松，别怕哦小朋友。”方斓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她分出几根“针”地朝他的脑干中央导水管周围灰质和位于脑干中线一带的中缝核群伸去，通过刺激这些区域来麻痹他的痛觉，然后在感觉到青年脑域攻击性慢慢稳定在一个较低水平后，一鼓作气地朝着他的记忆区一捣。

祁晔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被卷入了重重画面之中。

[姓名，陆沉，晦气，谁取的名字。]

学校大礼堂的雕花桁架一晃而过，阳光格外刺眼。那是初次相见，相看两厌。

[声音这么低，脸这么黑，一看就凶巴巴的。]

[坐在栏杆上的同学，你这样太危险了，没有位置的话可以加座，先下来好吗？]

[这位同学，我们以前认识吗？]

灯红酒绿的酒吧，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精味。

[我告诉你，除非你成年之后一辈子不和他接触，否则，别说接触了，十米二十米之内，立马爆衣化狼你信不信，一见就这样一见就这样，一直到你们彻彻底底绑定了为止——这就是命！]

模拟训练，对着人质毫不犹豫的一枪，是了，是在这里见过这个地图！

[从根本上说，低热的目的是为了提醒你那是你的哨兵，而标记则是一个默认，意味着不再提醒，这样直到真的结合热之前，你们都不会发生热症。]

……

[你不是想要个标记吗？]

炙热的呼吸和潮湿的鼻息让人头皮发麻。

[我很久没煮饭了……]还有诱人的食物的香气。

[咳……不要误会，是那个……标记有点淡了……]

宿舍楼下夏夜微凉的风带着微甜。

[闭上眼睛，用你的思维触手，去感受我的意识，进到我的大脑里。]

闷热的模拟训练室……

[我确实对你有好感，想要尝试接近你，关心你……]

[陆沉。]

啤酒的气泡在嘴里蔓延，让每一个味蕾都为之颤抖。天台吹来自由的风。

[除了结合热，你为什么想做我的哨兵？]

[因为我喜欢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理由太多了，唯独没有结合热。]

机甲的舷梯上，视野宽阔，灯光明亮。

[喂，你的【狰】，有没有副驾驶？]

[给你留着。]

[记得这句话啊，等以后出完任务，咱们俩就这么并肩走出来，英姿飒爽，豪情万丈！]

[陆沉……你在哪里?]那是第一次结合热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跑到军部，结果瘫倒在密闭室里。

[祁晔？对不起，来晚了……]

[少废话，赶紧……咬我……]

信息素穿过颈后的腺体的感觉，就和夏日里喝了一口冰饮一样爽快。

[想死吗？……我是他的哨兵。]被哨兵布莱恩追杀打至重伤的时候，是他犹如天神降世般救了他。

温热的胸口，火热的心在跳动，隐隐露出花体的QY字样。

[我已经把你放在心上了。]

南山上的婚宴，突发炸弹袭击，陆沉为了救人在最后时刻跳下了飞行器。

[祁晔……如果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你会做什么?]

我会吻你。

[陆沉……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爱你。]

机甲大赛失控，陆沉在冒险前对祁晔用精神共鸣发出最后的诀别。

[陆沉！陆沉！坚持住！]

[老婆，你别拉我受伤的那只手行么……]

这是再一次劫后余生的希望。

[阿晔，你坚持住，警察再过一分半就能到那儿！]

大脑传来阵阵头痛，祁晔看到的画面也模糊起来，这一段陆沉的记忆有一些扭曲，他能感觉到他那令人心肝抽搐的阵阵痛苦和悲伤。

而画面里的人正是自己。濒死的自己。

[陆沉……对不起，我可能不行了，莱特要死了……]

[阿晔，求求你，坚持一下好吗？]

[陆沉……我走之后，照顾好我爸妈，你爸，还有我们的孩子，小A和小C都还在恒温箱里……]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很难看……如果是这样……等我死了，别让我爸我妈掀开那层布……]

[陆沉……我好怕……我没想那么早死的……]

[我爱你。]

[不！！！]

被切断精神共鸣的剧痛让祁晔浑身骤然抽搐起来，他大汗淋漓地睁开眼，面前的画面都是尖锐刺眼的，大大小小的色块出现在视野里，他闭了闭眼，剧烈喘息着。

“我的估算错误，他的精神波动会对你的脑域造成影响，很有可能会引发你的狂躁症。”方斓慢慢抽出自己的精神触丝，“看来我们必须中止记忆回溯了。”

“不不不。”祁晔微微抬起头，皱着眉摆手，他的呼吸还没有平复，“继续，已经很接近了。”

“不行你的身体很可能受不了。”

“我很好，继续吧，方斓，我必须要看到那一段。”祁晔继续要求她，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再次闭上眼。

精神再一次穿梭，这一次相对平稳很多，看起来，感情波动最强烈的那些记忆都已经过去了。

画面再度变换，在一个昏暗的办公室里。

祁晔眯了眯眼，他看到了许文胤，很显然，这是许文胤和陆沉之间的一次秘密谈话。

是什么让陆沉的记忆那么深刻?

祁晔非常意外地听到了自己爷爷的名字。

他就像是站在陆沉的眼中观察周围的第三者，静静地聆听许文胤讲着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灭狐战役，还有耸人听闻的那个故事，关于陆沉的父亲，龙鳞机甲队长联韧，是如何在信息素的引导下背叛了自己的爱人陆升，将帝国女战士带回了营地，又将她放走的故事。

还有，关于联韧的死的所谓真相。

[可是，祁恪将军却坚持相信是你父亲放走了萝拉·丝维金丝。]许文胤的声音犹如毒蛇吐信般阴冷，[是他亲口下令，要把沈铎秘密处死。]

祁晔如遭雷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陆沉为何叛出南联盟，似乎就合乎情理了。

祁恪是开国元勋，在军界影响巨大，就连衢震这次被任命为南联盟总参谋长，背后都要经过他的首肯，可见其威望。

在祁晔的记忆中，祁恪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做事果断，年纪大了也精神矍铄，对于义气看得比规则更重，祁晔不相信自己的爷爷会做出这种事，但这是基于很熟悉的情况下，换做旁人，如果简单从事情上看，说不定就相信了。

陆沉对自己的父亲充满敬仰和尊重，绝不可能在他的杀父仇人手底下做事，再加上许文胤那阴损的个性和当时的丧妻之痛，他推搡之下选择叛出南联盟加入独立军就有理可循了。

不过陆沉他真的会相信这套说辞吗？

看过陆沉记忆的祁晔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