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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阴影现形
白衣女子淡淡道:“随着屠雄豹武功的增长,他内心深处便常感不足,因此变本加厉,籍杀人时的短暂快感来弥补心中的不足,是以犯下的罪行越来越多,魔性愈来愈重,终于有一日心神失常,将手下的马贼屠戮一空,又一把火烧掉多年掳掠来的财富,大笑而去。”
楚卓轩沉吟道:“这应当是屠雄豹心境修为无法跟上武功的增长,致使走火入魔,所以才会狂性大发。”
白衣女子点头道:“先生的想法与家父不谋而合。”
楚卓轩心想:“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你老爹是谁呢?”接着想起另一事,讶异道:“屠雄豹就这样从武林中消失了三十年吗?”
白衣女子全神贯注于场中的激斗,一边道:“之后屠雄豹来到中原,先是百招之后败于盗圣散奇之手,后又挑战无信大师,结果被那老和尚囚禁于后山,逼迫剃度皈依。屠雄豹自然不肯,两人僵持下来便是这三十年的时间。”
楚卓轩扭头道:“无信大师是谁?”从这个角度望去,白衣女子侧面的轮廓刚健分明,予人一点阳刚的味道,配上她笔挺的鼻梁和微带湛蓝色的双眸,形成了一种有别于中原女子的独特气质。
楚卓轩看得一阵失神。
白衣女子面颊升起淡淡的红晕,收回注意力,大胆迎上楚卓轩的目光:“无信乃是当今少林方丈道元的师叔,一身武学修为不在散奇之下,因他是方外之人,故不在四大宗师之列。”
楚卓轩脸皮虽厚,却也难敌那对会说话的眼睛,尴尬地转过头去,随后不禁想起老道士,这老家伙也是方外之人,怎会位列四大武学宗师之一?是了,定然是他六根不净,贪名图利。
白衣女子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继续道:“屠雄豹被困少林后山三十载,每日伐木不辍,于劈砍之间悟得武学的至理,三个月前连续击溃少林棍僧十三波拦截,又躲过无信的追捕,终于成功逃离了中原,这次卷土重来,冒着自投罗网的危险,必然另有所图。”
楚卓轩暗暗告诫自己,这世间藏龙卧虎,纵然是四大宗师,也未必能够纵横天下,以后行事需小心谨慎,万不可骄傲自大。
这时茅元与屠雄豹的争斗已经到了分生死的最后阶段。
一声爆鸣,两人乍合即分。
屠雄豹长发披肩半黑半白,因背对楚卓轩二人,只看到他那远比一般人顷长的双腿撑地而起的完美体魄。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似蕴含着一股使人臣服的奇异魔力:“茅兄虽修成了白莲宗的最高密典《化莲归元》,事实证明仍非本人的对手,何必要冥顽不灵呢?”
茅元一身黑色劲装,黑巾遮面,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在与屠雄豹的一战中落于下风,内力损耗严重。
对面屠雄豹的“好言规劝”,茅元一声冷哼,往前缓缓递出一掌。
屠雄豹摇头叹息:“茅兄自寻死路,何苦来由?”迎着茅元的掌锋踏前一步,随后击出一拳。
楚卓轩心神紧绷,一瞬不瞬紧盯着两人出招的轨迹,耳内再次传来白衣女子缥缈清冷的声音:“据闻屠雄豹声音高亢沙哑宛若子夜鬼哭,如今看来这魔王必定修成了《天魔无极鉴》,所以整个人才会脱胎换骨,大异于以往。西夏若得他相助,将再无惧大将军寒烈和狼神图力,给这天下的形势增添无法预测的变数。”
楚卓轩道:“或许屠雄豹已经投靠了西夏,他乃是西夏人,成名于四十年前,如今至少七十有余,无论他怎样穷凶极恶,人老了,总会有落叶归根的念头;其次茅元投靠李德明,想在西夏传播教义,屠雄豹武功大成,叶落还乡,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便有了眼前这场争斗的发生。”
白衣女子诧异于楚卓轩的睿智:“先生才智不凡,刀法卓绝,他日必定跻身武学宗师之列。”
楚卓轩嘿嘿一笑,得意之余又有不解,老子还未出手,你怎知我刀法卓绝?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劲气交击在两人耳边骤然炸响。
屠雄豹与茅元拳掌相击,以两人为中心,余波向外席卷狂飙,土浪翻滚。
茅元踉跄后退,气息大乱。
屠雄豹借力腾空,放声大笑:“茅兄乃聪明人,需懂得进退,否则下次再见便是茅兄殒命之时。”离去前,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楚卓轩二人所躲藏的大树。
楚卓轩惋惜道:“他奶奶的,好戏看不成了。屠老鬼发现了我们,他可真够谨慎的,白瞎了他那人魔的名头。”
白衣女子哂道:“你若被人囚禁了三十年,一旦逃离了牢笼,也一定会小心谨慎。”
两人正要悄悄离开,突然一股坚不可摧的强大气劲从下方急速撞来。
楚卓轩猝不及防,哪敢迟疑,闪身挡在白衣女子身前,同时止战刀离背来到手中,昼阳真气长河大浪涌入刀身,以居高临下之势闪电下劈。
电光火石间,两股劲气相遇,虚空雷鸣。
楚卓轩气血翻滚,整个人倒抛上天。
茅元则一声惨哼,不由自主地向后滑行,双腿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待退势将尽,猛然转身,洒下一捧热血:“卓轩小儿,来日本座必取你狗命!”声音渐行渐远。
楚卓轩身在空中,横掠数丈的距离,飘然落地,眼角的余光扫见左侧十多丈外一道灰影左穿右插,在一棵巨木后一闪不见,随后心头缭绕多日的警兆也跟着一同消失。
楚卓轩闭目半晌,天视地听展开,追逐那人的脚步,终于确认对方的身份,潘仁美!更晓得自己创出“昼阳七式”,武功突飞猛进,致使对方在见到自己与茅元硬拼一招后,自知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会撤销出手的念头。
楚卓轩长叹一口气,潘仁美袭杀他不成功,接着便会返回幽州继续对付杨氏父子,跟着想起一事,环目一扫,暗叫糟糕,腾身跃上之前躲藏的大树,发现白衣女子脸色灰败,呼吸时断时续。
楚卓轩暗怪自己粗心大意,纵然是身强力壮的汉子都不见得能经受得住自己与茅元交手的余波,何况是她那脆弱的身子骨,慌忙伸出双掌再次用昼阳真气为她续命。
这次过了大半个时辰,白衣女子身体微微一动,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楚卓轩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异样的神采,对自己身体的状况似乎毫不在意:“短短几日未见,先生的武功精进如斯,连茅元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楚卓轩自知自家事,若非茅元先战屠雄豹致使内里损耗过巨,胜负仍在五五之数,不过却从白衣女子话语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遂讶异道:“我与姑娘以前见过吗?”低头搜索自下山以来所相识的女子,翠桃、苏管家,还有……心中一震,望向白衣女子,后者莞尔道:“先生终于想起我是谁了。”随后盈盈起身,怎奈身体虚弱,惊呼声中掉下树去。
楚卓轩眼疾手快,探手发出一股柔劲,托着她缓缓落地。
白衣女子俏脸微红,轻轻整了整衣衫,万福道:“萍玉见过先生。”
此女正是大将军寒烈之女,吐蕃赞布的义女寒萍玉,当日巨舫上一别,楚卓轩没想到还能与对方再次相遇:“公主不是回吐蕃了吗?怎会……”
寒萍玉道:“金沙滩会盟事关天下形势的变动,西夏、六谷部、喀喇汗等诸国无不翘首观望,纷纷派探子来打探消息,萍玉身为吐蕃的子民,自然要为父王尽一份力,所以在途经岷州之时,便下令折转北上。谁知途中生变……”说到这里,情绪低落下去:“还连累了无辜的人。”
楚卓轩有心安慰她,不知该怎样开口,忽然心中一紧:“翠桃和苏管家怎样了?”
寒萍玉道:“先生但请放心,今次是我孤身前来,她二人如今正在大名府。”
楚卓轩似乎已经看到,当翠桃和苏管家得知自家主人的情况,该是一幅怎样痛苦无助的情景。
寒萍玉蕙质兰心,隐约觉察到楚卓轩的心境,正要讲话,忽然眉头微皱,嘴角溢血,缓缓倒地。
楚卓轩呆了一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本以为为她输送过真气后,怎样都能再坚持两个时辰,没想伤势这么快便发作,由此可见寒萍玉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楚卓轩左手按在寒萍玉后背片刻都不敢离开,只见怀中的玉人花容惨淡,气若游丝,意识随时都可能离体而去。
楚卓轩目光上移,掠过远方绵延的群山,投往暗沉的天空,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喷涌出来,化成一声低沉的悲叹。
寒萍玉昏昏沉沉,喃喃道:“先生……我时时在想……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模样,妈妈会不会在那边等着我呢?”
楚卓轩心中微颤:“你先睡一觉,我们这就去找郎中。”抱紧寒萍玉大步狂奔而去。